第二十章：送二叔（一）

  推开家里的大门，是一个半亩地大小的院子，这是家里的后院。大门和正房的门被一条径直的小路连接，后院里有一棵枣树，现在这个季节已经早就没了叶子，小时候因为淘气，不知道从枣树上掉下来多少次，然后被老妈带着去村头的老中医那里正骨。我把包从背上卸下来，打开正房的门，向过堂里喊了一声“妈～！”，老爹老妈知道我来了，相继从屋子里出来，脸上带着喜悦，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快进屋里来吧，饭都准备的差不多啦”，老妈高兴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并吆喝着老爹再去准备几个菜，老爹爽快又沉稳的应了声“好勒！”，老爹是个做菜好手，不一会功夫，几道色香味全的家常菜已经出锅了，我拿了瓶白酒，摆好碗筷，一桌年夜饭整齐的摆在了面前。三口人围桌而坐，老妈一直往我碗里夹肉，我一边吃，一边跟他们聊着最近的生活，隔三差五地跟老爹碰碰酒杯，过年的酒格外的香甜，瞬间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谈话间，老妈略带严肃的跟我说道：“晓虎，你二叔前天过世了”。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老妈说的话，把刚喝到嘴里的白酒噎进嗓子里，定了定神，“妈，你说的是堂家二叔…他…他没了？”“嗯，就前天没的，二叔身子一直不是太好，还是没过去年根底下这道坎儿”。老妈夹了口菜，继续说道：“老爷子没的时候，下了场小雪，好像老天爷都在为他披麻戴孝”。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脑海里回忆起了小时候跟二叔去田里耕作的画面，二叔满脸消瘦，但精神矍铄，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经常扛着锄头，穿着一条裤脚占满泥点儿的军绿裤子行走在田间，我那会五六岁的样子，手里头拿着田间摘下来的狗尾巴草，在他身后跑来跑去。我还记得他教我怎么打田里的野兔，用当时家里自制的土枪，他苍劲却有力量的手紧紧攥住枪把儿，嘴里叼着半支烟头，然后把土枪凑到他眼前，开始瞄准，“嘭～”的一声，野鸡在原地扑腾了几下，应许倒在地上。我撒开欢儿的朝着被打中的野兔跑过去，兴奋地冲向属于我们的猎物。然后二叔在后面跟我喊：“晓虎，跑慢点，别让土坷垃绊着你…”我连着喝了三杯酒，酒精的劲头太大了，渗进我嘴里的每个角落，嗓子也好像被灼烧过一样，火辣辣的疼。我不敢再回忆跟二叔的过往，加了几口菜，便离席而去。老爹老妈收拾着碗筷，轻声叫到：“晓虎，明天下午咱们去二叔家看看，送你二叔最后一程”。我没有支声，打开通讯录，找到二叔的电话号码，看着这些生僻的数字，真想拨通过去，再听听二叔的声音，再听听他叫我一声“晓虎”…

  除夕的晚上，我丝毫没有心情陪家人一起看春晚，只是支支吾吾地应对爸妈的问题，他们对于二叔的离世也很悲痛，只不过他们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没有太过于悲伤。我打开电视机旁边的柜子，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家谱，一页一页的宣纸上，留下的是饱经风雨的毛笔字，上面记录着我们乔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名字，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我老爹，二叔和三叔。

  我出生时就没见到过爷爷，据老爹形容，爷爷是当时村里的美髯公，40多岁就一把络腮胡，他为人忠厚老实，但去世的很突然，没有让家里人伺候过一天。我从老照片上能看到爷爷模糊的样子，是他戴着一顶帽子，侧脸站在田地里远望的样子，想念谈不上，因为至少没有与他的回忆，但内心深处总想着能见到他会有多好。奶奶是我12岁那年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我伤心得哭了好几天。所以乔家这一支后代只剩下了父辈以后的这些人，我爸排行老大，二叔有一个儿子，三叔有两个儿子，因为老爹和老妈结婚不是很早，再加上生我比较晚，所以即便老爹是在他辈分里排行老大，我却是在我的这辈里排行老幺。

  打小儿街坊邻居就说我们乔家门丁兴旺，祖祖辈辈出了这么多男娃。因为我排行最小，所以二叔待我我珍宝，二叔家的堂哥也把我当亲弟弟看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个拿给我。三叔家的两个堂哥，一个比我大六岁，一个比我大四岁，两个兄弟分别叫长利和长江，他们从小就机灵，现在两个人都在村里开吊车，而且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也都当上了爹。村里开荒挖渠自然少不了他们，偶尔还能接点修路修桥的工程大活儿，日子也过的很不错。印象里小时候只要是言情小说网(ⓦⓦⓦ.9969ⓧⓢ.ⓝⓔⓣ)跟三叔家的两个堂哥一起玩，他们就会带着我偷别人地里的萝卜，爬邻居家的墙头摘柿子，活脱脱是我们村里调皮捣蛋的哥三儿。二叔家的堂哥叫长存，长我8岁，现在是个14岁孩子的爹。他当年是个胖小子，脑门上还有道疤，是小时候跟别人玩丢石子，被别人拿石子扔在脑门上留下来的，后来他跟二叔学了吹唢呐，村里头谁家有白事，他就跟二叔一起去当吹鼓手。所以小的时候，就练得了一身吹唢呐的好本事，他经常吹唢呐给我听，那时候我不懂曲子的含义，只是在每年秋天收获麦子后，我跟他都坐在麦子垛上，堂哥向着远方吹响嘹亮的曲子，唢呐的声音时而沧桑悲痛，时而婉转悠长，连太阳都会听上一曲后，再不情愿地偷偷躲入西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