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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是不是人，喝了点酒就说这种话，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手指着长江，声色俱厉地朝他骂到。他怔住了，可能是被比自己小的堂弟这样的行为震惊了，也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感到自责。同桌的几个村里人连忙打圆场，长利也帮忙捡起板凳，又看了看长江的胳膊有没有大碍。我倒是没在意他们，只是把目光投向长存哥，他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神里透露着淡然和坚定，脸被的灯光照映着，仿佛一尊雕像，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站了起来，很虚弱却清晰地跟长江说道：“堂弟，哥哥我混的怎么样，不用你来评价，我没跟你借过一分钱，你挣的钱也几乎没孝敬过我爸，今天是他老人家棺炼的日子，你让他安静的走吧”。
同桌人听了这席话，茅塞顿开，从开始的打圆场，到后来都为长存哥说话，指责者长江的言语冒失。“今天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二叔的在天之灵了”，说罢，便抬起屁股，带着酒气跟长利甩了一句：“哥，咱们先撤吧”。长利也觉得今天的事出乎意料，没想到挺好的一顿饭被亲弟弟搞砸了，既挨了打，又在相亲面前丢了颜面，但实属无奈，嘴里想说点啥，最后却自己咽了回去，兄弟两个互相搀扶着走了。“长存哥，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对事不对人，即便咱都是乔家人，但他口出狂言，这个兄弟不做也罢”！
“晓虎，喝酒吧，小时候言情小说网 www.₉₉⁶⁹xs.net虽然你调皮，但是却讲义气，哥哥有你这样的弟弟，也知足了。”说完长存哥跟我碰了一下杯，自己一饮而尽。我没再接他的话茬，也陪着他干了。
“明天等出完殡，坟地里没人了，陪我给你二叔吹段唢呐，再送送他老人家”。我说“好，咱别喝了，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忙一天呢”，然后扶着他宽厚的臂膀，给他安置到屋里，才跟二婶和嫂子道了别。
大年初二，今天是给二叔出殡的日子，下午1:30出堂，但长利和长江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并没有出现。午饭简单吃了一些后，长存哥把我叫了过去，“晓虎，我把锁呐拿出来，你帮我带着”，他把保存的一尘不染的锁呐从柜子里拿出来，喇叭头被擦的金光灿灿，“递给我一只打火机”，他严肃地说。我低头把桌上的打火机拿起来，并麻利的拆下上面的薄薄的一层金属片，用打火机烤了烤这层金属片，然后拿过锁呐，把金属片贴在了苇管上烫了烫。
“听你跟二叔吹了这么多年锁呐，这点准备工作我还是知道的”，我笑着跟他说道，“好小子，二叔没白疼你，都不用教，你就会”，长存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是他两天来第一次笑。“踹在怀里，用的时候我叫你”，他一下把锁呐塞到我腰间白白的孝带里面，“懂了，哥”，我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兄弟之间的默契，这么多年，我唯有跟长存哥一起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血浓于水，心里互相有默契的感觉。
到了出堂的时候，随着执客一声：“起～”，站在棺材前后的数十个壮汉一起用力，稳稳地把棺材抬了起来，他们把杠扛在各自的肩上，步伐一致地扎实前行，男性的力量美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是一张农村葬礼的绝美画卷。孝子和家眷们披麻戴孝，缓慢地在后面跟随着，到了坟地，棺材口已经事先挖好了，众人齐心协力把棺材稳当的放到墓地里，长存哥两眼凝视着那口棺材逐渐地被一掀一掀的土掩埋，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还要跟二叔说。送路的纸被点燃了，一大团火焰，浓浓的青烟升起来，并带起来一片又一片的烟灰，飞向天空，飞向那遥远的杨树林中。周围枯草丛生，旁边的小河里孤零零地立着几支枯黄的芦苇，在寒冷的风吹动下摇摆。“晓虎，吧锁呐拿来！”，是长存哥憨厚的声音。我跑过去，把腰间的锁呐递给他，他清了清嗓子，把锁呐放在嘴边，又顿了顿神，“这首是你二叔最喜欢的曲子，我吹多少遍他都听不够”，他眼含热泪，颤巍巍地跟我说。“哥，动静响起来吧，我们一起送送二叔”，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九儿》悠扬悲怆的旋律顿时响彻天地，他面朝西边动情的演奏着，“高粱熟来红满天，九儿我送你去远方”…大家都被这一幕感动了，无不落泪，尘满面，鬓如霜。再见了，二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