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4

  在我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的空隙里，空气中一股子很好闻的香水味也向我扑头盖脸扑过来，朝着我的鼻孔里飘进去。这香水有点浓烈，似一股子烟草味和皮草味的复合体，使人神经快速兴奋和陶醉。第一次闻这么浓烈的香水，而且还是从一个老男人的身上传过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迷乱了。这香水肯定是价格昂贵，要不然出不来这样的效果。那醉人的味道，比童晓梅理发店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香味好闻多了。廖大叔也用香水，他的香水味可就要清淡多了，要靠近了仔细了才能闻到。可不像眼前这个老男人这么张扬，使用这么狂野的香水。

  我在心里不由得嘀咕了一句，真是俏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弄得像个花蝴蝶。我也仅仅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很快便又集中精力打量眼前的老人家。

  大概是年纪大了的人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嘴角都会往下掉。眼前的这个老男人也不列外，他是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是能看出来他的两边嘴角微微往下掉落。他深陷的眼眶隐藏着一对犀利的眼睛，灼灼闪亮的眼眸仿佛又告诉我，他的不凡，他的精明和机灵。在他这年纪，还能有这么闪亮眼睛的老头也有，但不多了，这是非常难得一见的事情，我有幸遇见。

  “你好，这是一盒巧克力给你的。我是你邻居，住隔壁，刚回来。”大爷说话的同时也把手里那盒精美的东西给递过来给我。他说是巧克力，我这时也把眼光着重放在盒子上，的确是巧克力，上面还有图案。大爷一开口说话就暴露了他不是地道的北京人，一口上海口音。在没有结婚前我在上海的一家工厂干过几个月，上海男人和上海女人留给我的那种天然傲骨的口音，我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爷的声音很清亮，像个中年人的声音，听来很顺耳。跟他的年纪有点不相符，没有一丝沙哑和中气不足的迹象。

  我的天啊，他说他是隔壁的邻居。我内心里惊呼出来了，我终于见到了隔壁的主人。千呼万唤始出来，等得我心肝都差点枯萎了。他比我之前预想的有很大差别，没有油腻也没有大肚子，没有一派之乎者也的口吻，更没有长发飘飘胡子凌乱。我很惊喜，隔壁邻居原来是这样一个高颜值的男人。这就是林阿姨嘴里的大爷，幸好我喊他大爷了，没有冒犯。连林阿姨都喊他为大爷，我喊他大爷也是情理之中了，他至少要比我大二十岁呢，没有不妥当。

  既然是隔壁邻居，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他的脸。老人家皮肤保养的真是不错，白里透着红的，尤其是那双嘴唇，厚薄适中，很是性感。可他无论怎样保养，还是无法把岁月的痕迹给全部掩盖去，眼角深一条浅一条的盘绕着些许皱纹，两条法令纹把脸上的肌肉分割出来，很是好看有型。这是一个很有男人味道的老男人，至少在我眼里看来是他特别有男人的风度。这是一个集儒雅、睿智、干练、风度、时尚为一体的男人，是一个会令人初次见面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就能在心里漾起水花的男人。他高大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场，那气场吸引着人的眼球，无形之中就会觉得想要靠近这个男人，去感受他由里至外的那种儒雅气质。他儒雅的脸上又透露出坚毅，那坚毅仿佛能说话，告诉人们，他内心的强大。

  来北京好几个月了。见过包括廖大叔在内的好多成熟、帅气、稳重、风度幽默的男人，但目前还没有遇到一个能有眼前这个老男人这样气场强大的男人，尤其是老男人。老天爷真会造物，把这么多有点集中于一个人的身上，令人嫉妒。

  我要坦诚，我是被眼前这个男人迷惑住了。他像一个气场全开的舞台大明星，从上到下都是那么完美，无可挑剔。而此刻，我也像是舞台下的热心观众，仰望起了舞台上人物，崇拜至极。 

  “哎呦，谢谢大爷，不用了。”我嘴巴里说着不用了，但我的手不听使唤，还是接过了巧克力。面对美食的时候，我们都会变得不诚实。沉甸甸的盒子，光凭包装手感都特别好，应该是很值钱的一盒巧克力。

  “我知道你是新搬来的，原来住的是一家三口子，孩子出国留学了，他们搬到市区里面去了。我也知道小区门口理发店就是你们的，姐弟两个开的，姓童。有空来串门，我一个人住。”大爷把巧克力塞给我以后，说了一串话，说完转身就要回屋子。

  我很是愕然，不知道大爷怎么知道门口理发店就是我们的。可能是他遇到了廖大叔，也可能他去理发店理发时跟童晓海聊起来的，童晓海的嘴巴那么聒噪什么都有可能。

  “对，对，那是我老婆和他弟弟开的理发店，需要理发可以去我们店里。”我忙着回应了大爷的话。我很得意有一家理发店，毕竟也算是我们一家子的一个事业，忙着推介大爷以后去理发。

  “我刚才就在你们店里理过了，看看我新理的头发，理得老洋气了。那个男的理发师是你小舅子是吧，跟他闲聊起来知道你们搬到了这里。我也算是你们的老主顾了，在家的时候就去找他理发，他手艺不错。”大爷让我看他的头，证明他是理发店的顾客。

  “是啊，老洋气了。你的发型很配你的气质。”我又瞄了一眼大爷的新发型，还夸赞了一下。的确，大爷就适合这样的三七分发型，不但有气质还耐看，亘古不变。我想如果我年纪大了，也要留这样的发型，穿得干净一些，那么作为一个老年人也就不会招人厌烦了，比如眼前的这个大爷。他的这个发型，配上他的穿着打扮，走出去不知道会迷倒多少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呢！

  “你真会说话，我都快七十了，哪里还有气质？风烛残年了，日暮西山南麓了。”大爷好像不爱我赞美他，面色沉重，没有一点喜悦的表情，边说边走，很怕我的样子，也好像有什么急事。他身子很灵活，四肢协调性特别好，是个爱运动的人。他推门就要进屋子，也容不得我多夸赞一下。我很惊讶他快七十岁了，比我预想的大了那么多，十多岁？吓死人了，吃了什么神仙粉，还是保鲜剂吃多了？

  “大爷，您等等，我把您家的水费单给您。”我眼看着大爷要回他自己屋子里去了，猛然想起了他家的水费单之类的东西。

  “水费单？”他迟疑了一下，站住了脚步，又想起来了，说，“对了，水费单。”

  “对，对，水费单。廖大叔他们告诉我帮忙收集起来，不要挂在门上，难看。”我解释着。我急忙转身从屋里翻出那个鞋盒子。三个月的水费单和其他的一些东西装在一个鞋盒子上，我一起抱了出来。

  “他是个好人，经常帮我。谢谢你，小伙子！”大爷的脸色开始回温了，不再那么沉重。他回温的脸色，使他的那张脸又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神色，更加好看了，更加儒雅了。

  大爷接过了鞋盒子，千谢万谢才进了门，把门关上。我也被阻隔在了过道上。一道门，硬生生把两个刚刚还在说着热乎话的人分割。城里人都爱关门，门里门外两个世界。门一关，把所有的陌生都阻挡住了。不像老家，门都是敞开的，随时都能进出。当然，这是没法比较的事情。一个是城市一个是农村，人群的结构不同，大家的生活习惯也就不同了。

 &em（言情小说网：www.♋♋xs.cc）sp;冬天的北京很好，屋子有暖气，就连过道上都是暖烘烘的。大爷已经关在了门的那边，我也赶紧进了屋子继续做我没有做完的饭菜。

  在做饭的时候，我还在回放大爷的面孔和他的穿着打扮。脑子里尽是他那张儒雅的面孔在转来转去。忽然一丝波澜在我的心间涌起，久久未能退去。我甚至一度走神，走神隔壁屋里住着一个好看又耐看的大爷。

  我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会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明明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相差这么远？令人难以置信。我猛然想起我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他们才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两者之间的差别怎么会如此之大？我老父亲和老母亲才符合快七十岁的真实年纪，一点掺假也不会有的。这个老头，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大龄中年。他是跟我开玩笑呢，还是他的确这个年纪了？还是他真的做过美容手术，才会看起来才五十多岁的模样？

  虽然对大爷的年纪和他的面孔产生了怀疑，我还是对他有无限好感和幻想。我想象着像他这么儒雅，贵气的男人，是否单身，是否有很多小情人，是否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拥有一个同样气度不凡的老太太，像之前的林阿姨跟廖大叔那样。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也是一个大富豪级别的人物，品味要超越廖大叔，这样的人想必生活应该也是很有趣味和精致的。

  一想到大爷是一个有趣味和精致的男人，我有了要窥探他生活的小想法。这样的一个男人，跟他熟悉一下未尝不可。静静坐在一边看看他的容颜，或者跟他说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兴许还能从他的身上学会很多为人处世的经验。我从廖大叔身上就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怎样让别人看起来顺眼，比如怎样把屋子整理的更有品味，比如怎样跟别人油嘴滑舌。这些都是廖大叔教会我的，以后他还要教我不少东西。学无止境，能跟有经验的人相处在一起，对我这个农村人来讲，那是成功的最佳捷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