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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断断续续聊着。往事的封印被打开,或点点滴滴,侵蚀着脑海,或浪起云涌,裹挟着身心。直到那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隐现的天空,飘忽的黑雾;深沟,浅褐色新土,摞满了……殷红的血迹,苍白的尸体;穿红的喇嘛,流淌的唱经声。恐惧?悲悯?麻木?死寂?
死亡,这个无时无刻不在逃避的问题,就这样无可逃避地摆在了面前。怎么阐释?怎么面对?孟磐说,当时留心观察,有两类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一类是对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和人民爱得真切的,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阳雨说,就是宗教情怀吧,在美国时接触过一位,孤身一人,毕生的精力和财产都用来侍奉教会。孟磐说,可以和宗教无关,就是某种力量、人格、理论,能让人无条件地、毫不怀疑地地信任和臣服,让人内心宁静祥和、全身充盈满足和喜悦,使人心地辽阔超然物外,无惧于人生路上任何坎坷艰难。对中国人来说,就是家国情怀,中华文化、中华历史情怀。
还有一类是另一个极端,就是人们眼中“混日子”的。不谈情怀,不谈理想,甚至不谈明天;不追求什么,不逃避什么。及时行乐,快活一天是一天。
被问及属于那类,孟磐说,在这二者之间穿梭。也有“眼中常含泪水”、只因“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时候:只恨不能为国为民多做点什么。也有感叹“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回事”的时候:觉得什么家国大义、权势富贵,不过是洗脑骗人的玩意儿,开开心心消磨完这一辈子就完了。
“难怪‘悲欢只身两徘徊’。”阳雨想一想,“我明白:无论属于那类,都把生死看淡了:或者舍生取义,死得其所;或者游戏人生,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但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相互矛盾的三观是怎么共生共存的?”
孟磐说,跟境遇有关。就是‘因物喜’,得意志慷慨;‘以己悲’,落魄人惆怅。有一段时间很苦恼,质问自己为什么会消极和沉沦。“想来想去,最终归罪于天性。天生成我这样的,舍弃不了家庭和社会义务,又没法扼杀心里的躁动。情感上,常常想起Z;身体实在憋得难受,就去找人发泄。事后又无比自责。但是‘正常’一段时间后又重蹈覆辙。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能把信念和意志消磨殆尽。
“前些日子从小岚那里听你感叹‘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想了很久。之前还嗤之以鼻,现在明白,这才是正理: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你只能找出一种能让自己能沉浸于其中而暂时忘记去追问人生意义的东西,比如宗教、事业、爱情、金钱、权势……”
阳雨忽有所感:“Carpe Diem , 活在当下。”
孟磐听阳雨解释拉丁文“Carpe Diem”,意为“seize the day”,抓住今天,及时行乐。孟磐边听边思索,说道:这个“今天”,可以是此时此刻,可以是当下这一天,也可以是这一个月,这一年,一辈子:和宇宙的生死相比,都是短暂的一瞬。这个“行乐”,可以是性欲的发泄和物质的享受,对金钱和权势的追求,也可以是对事业和爱情的执着,还可以是沉醉于宗教情怀和家国大义。“无论是什么,对国家对中华历史文化宗教般的情怀也好,混日子及时行乐也好,都是一种主观感受:你沉浸其中,就无暇追问意义,或者以为找到了意义。”
阳雨似有所悟:“对!什么是意义?不是客观的、绝对的存在。就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只要感觉到了,它就存在;只有感觉到了,它才存在。”
孟磐说:“ 是!所谓的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感受,是人创造出来的!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只能自己赋予其意义,活在当下。怎么赋予意义?找出一种东西,让自己沉浸其中。不要去追问一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必须自己创造出来:投入生活,去寻找能沉浸其中的东西……”末了说:“说这些,不是要教导谁、引导谁。你也同意,我是‘悲欢只身两徘徊’。不想再一个人挣扎了,太苦,太累。我们一起,赋予生命以意义,活在当下!”
一席话,让阳雨不得不叹服:“不愧是做政工出身的。又难怪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心里却想:“也不知是真这么想,还是借此劝解我。”
孟磐自谦:“不是我有多明白,我比你大,你正在经历的,我也经历过,还不止一次。久病成良医,这才多思考了些东西。其实真正把这些东西想透、想通,也就是这两天,还是受到你的启发。小阳是我的良师诤友啊!”
“这高帽子给戴的!”
“我是认真的,不是小阳,我可能一直意识不到到自己从前是多么狭隘的一个人。”
“这话怎么说?”
“就拿当下兴起的丧文化和佛系思潮来说。 一直以来,认定人生就是被灌输的一条路:奋斗,向上;为家庭,为孩子;为国为民。对此类思想持批判态度:这是在鼓励虚度光阴、浪费生命。如今看来,什么是虚度?什么是浪费?谁比谁有意义?丧也好,佛系也好,只要能让自己满足,乐在其中,就不虚度,就不浪费,就有意义。这跟日本的草食系、家里蹲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的阶层和现状,何必做无所谓的挣扎,不如和生活和解,与境遇妥协,向命运投降,淡定随缘,享受小确幸,享受当下。”
正聊着,忽见赵立明手捧两床毯子上前,说:“不冷啊,就穿了个短裤。”这才意识到夜色已深,凉风嗖嗖,忙披上毯子。孟磐从背后揽住阳雨的的手臂,指着耳朵说:“你听!潮声!”
&em[ẆẆẅ.ẎaṅQḯṉgḈṳn.ḉṎṂ]sp; 潮涨起来了。哗哗、啪啪的涛声越来越大,包围了两人。借着月光,朝不远处的小岛望去,滔滔滚滚的波浪一层层的翻卷着,拍击在岩石上,又汹涌着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