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籁)六、在红尘里（一）

  天籁听山石说：“你能不能把那种纯真画出来？”拿起画板，勾勒起来。不多时，夏泉峰和李婶办完事，找了过来。夏泉峰对着山石耳语。

  四人开车回到别墅，山石钻进二楼的办公室忙碌起来，一直忙到深夜，夏泉峰进进出出，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天籁独自一人在画室作画。空气越发闷热潮湿，像是能拧出水来，屋里开着空调都缓解不了多少。天籁只觉烦躁郁闷，却又无可奈何。夜深了，独自上楼睡觉。窗外起了大风，很快就响了几个闷雷，泼起了大雨。一夜雨声喧嚣，如同万马奔腾，大山在风雨中呐喊、怒吼，别墅如同被挟裹在大风大浪中的一条小船，摇撼起伏。

  天籁数度被风雨惊醒，想起七、八年前和山石出游，也曾遇到过样的夜晚，然而外面风雨交加，在屋里和山石偎依而眠，感觉安谧无比；如今……。忽然想到，山石在做什么？夏泉峰又在做什么？这个夏泉峰，绝对不止是山石的司机，究竟什么来历？ 朦朦胧胧中，又未免感叹：“究竟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情烦恼？人家找你来，不过是要排解抑郁和生活的不如意罢了”。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天籁醒来时，满屋亮堂堂的，翻身下床，走到窗子旁边，推开两扇木窗。一股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立即扑鼻而来，空气清爽而凉快。对面的山峦铺陈出各式各样的绿；楼下山坡经过一夜的绿得分外清亮，所有的树叶小草，带着露珠，反射着光芒。

  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是山石的声音：“醒来了吗？都快吃午饭了。”天籁“嗯”了一声，洗漱完下楼，坐在餐桌边，一言不发。

  山石端上饭菜，摆好碗碟。坐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天籁，说：“下了一夜的雨，泉峰回去察看他的花圃；顺便带李婶去看在镇上上初中的女儿。”天籁冷冷道：“所以呢？”山石道：“所以，没有旁人，有话就说出来，别生闷气了。”天籁道：“我有什么话？什么事犯得着生气？” 山石笑了：“还是这个脾气。都怪我，昨天有急事，都处理完了，再也不会了。”天籁忍不住了：“某个人说好的世外生活呢？什么事？那么重要？”山石说：“公司上市，需要处理一些文件。”天籁冷笑道：“我说呢。名利二字，谁逃得了。某个人，明明处于名利金字塔的顶尖上，却假装不在乎，口口声声厌倦了红尘，忘了当初在红尘里，是怎样不惜一切往上爬。”

  山石的脸色变得苍白，嘴角有些抽搐，转身到画室，把天籁未完成的画拿过来，凝视良久，叹气道：“是。我也正在回想，究竟事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变成小籁所厌恶的人。”

  究竟什么时候呢？ 自从和钟易轩别过，再次见到钟易轩就成了山石的执念。山石一心想考上县一中，好去县城找钟易轩；可惜小学毕业，因为几分之差与一中失之交臂。初中毕业，终于考上了一中的高中部，然而临去报到时，家里出事了：父亲赌性不改，实在没钱赌，便给聚赌的看场子望风，据说每晚100块，不想遇上派出所抓赌，抗拒抓捕时重伤公务人员，进了监狱。继母对父亲对这个家失望之极，也扔下孩子们跟人跑了。山石是老大，不得不退学务农，肩负起一家人的生活。

  种地倒是饿不着人，但也就能糊口，十分缺钱，每次弟弟妹妹问山石要钱，山石都很为难。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南方几省兴起了去广东打工的大潮；山石虽没到18岁，却长得远比同龄人高大结实，便弄了个假身份证，借了点路费，跟着老乡南下东莞和深圳。本想进电子厂，然而当时电子厂是热门——一个月玩命加班加点，能挣一两千，而县城的教师、医生公务员也才四、五百的月薪——竞争太激烈，而且偏好招年轻女性；山石找了一个（言情小说网：www. ㈥➒㈥➒xs.Cⓒ）多月也没有着落。

  就在借遍了所有能借的老乡，饿了两三天肚子的时候，一次去关内面试未果，坐公交回关外，瞥见路边有家日本料理店，门前摆着“招小工，包吃包住”的牌子，便下车去试运气，被看中有把子力气，当场干起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