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籁)七、在红尘里（二）

  时间流逝，一晃就是三年，山石从跑腿、跑堂、传菜、切菜一直干到学徒、厨师；平（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淡而琐碎的生活让人日渐麻木。一次和老乡聚餐，听到从家乡传来的消息：县一中时隔几年再次出了一位T大生，是市状元，名为钟易轩。山石愣了好一会儿，觉得麻痹的心突然被刺痛，又活了过来。

  山石一夜不眠，第二天就辞了职；准备回家看看，然后转战北京。已经三年没回过家，回到家中，发现父亲已出狱，但仍不安分，再次陷入赌博泥潭，还沾上了刚刚兴起的传销，被高利贷堵在门口要债。父亲让弟弟妹妹辍学，跟山石出门打工。山石反对，父亲抄起扫帚就打，然而山石已经长成满身筋肉，反夺过扫帚，把父亲打趴在地，嚎哭不止。

  山石只得搁置了去北京的计划，打电话给深圳的工友借钱，又联系日料店老板，表示愿意回去上班，预支了一部分工钱。七七八八筹了两三万块钱，一部分用来还债，一部分留给弟弟做学费。带着妹妹回到深圳，自己还去日料店，给妹妹找了家电子厂。

  为了支持弟弟上学，为了填父亲捅下的窟窿，山石除在日料店做，还去夜总会兼职打杂，每天十七八个小时连轴转。为了挣更多的钱，也曾尝试过自己当老板做生意，但都因为各种不可控的因素而失败。一次在城中村租了几间房子开饭馆，三个月幸苦下来，眼见顾客越来越多，就要开始赚钱，不料城中村拆迁，饭馆很快门可罗雀，只得关了，又回日料店打工。

  一晃又是五年。弟弟考上了个民办三本，觉得念野鸡大学，花钱不说，还没什么前途，就没去报到，当兵去了。妹妹和同在电子厂打工的一个江西农村小伙子好上了，双双辞工回江西结婚，打算婚后在家乡开家小店，不再外出讨生活。

  山石去江西送妹妹出嫁，回到家里；父亲躺在医院里，已经是绝症晚期，曾经那么强悍的男人，如今瘫痪在床。父亲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回到家中，死在生他养他的大山里。然而已近年关，大雪封山，车和人都上不去。山石守在病床前，看着父亲呓语般地念叨大山和大山里的家，突然理解了这个男人：也是一个在人世间孤独挣扎的可怜人，毕生寻找寄托、寻找港湾而不得。于是不顾旁人的劝阻，雇了辆三轮车，将父亲拉到山脚下，然后背上父亲，踏着厚厚的积雪，跋涉一天，到最后四肢着地，几乎是爬回了家中。当天晚上，父亲看着窗外的飘雪和山峦，握着山石的手，说了声“阿大对不起你”，去了。

  山石处理完父亲的后事，看着空荡荡的家，被浸入骨髓的孤独袭裹，几乎无法呼吸；决定去北京，无论如何都要见上钟易轩一面。到了北京，固执地在T大校园搜寻钟易轩的音容笑貌，日复一日，却始终没有找到。后来听说，钟易轩毕业赴美国读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