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与俊邂逅

  第二章

  一

  凌遇到俊很偶然。因为每天晚上，他除了在百乐门弹琴以外，下了班还要到大上海夜总会弹琴，想多挣点钱。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不是那么衣冠楚楚，而且在听琴的时候也不是那么专心，一般都是边听琴边喝酒，边高声喧哗，谈生意的，搂着歌女舞女打情骂俏的，也有拆白党的油头粉面的小生，或者不那么油头粉面，很痞的男人，不过，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油说着与富婆们粘在一起。上海很有些富婆喜欢小白脸，连他在弹琴时都会有一些富婆凑到他身边，有时，肥实的手臂搭到他肩上，他总是挪开。

  在那家歌舞厅里，有一位常客，他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家里怎么说呢？也是很有钱，父亲是纺织公司的老板，舅舅在上海商会，靠珠宝生意起家。

  他的父亲是从镇江乡下到上海打拼的，不过，人很机灵，很会说话，深得老板的喜欢，很快就从伙计干到老板手下，还让老板的女儿怀孕了，俗话说家不可外扬，老板见这个手下还很机灵，又会说话，便将自己【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⁹₆⁹xs.com】的女儿许配给了他。他相信这小子能发的。果然，他很能发，借老丈人的财产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还吞并了老丈人的公司。可是饱暖思淫欲，成了上海纺织公司大老板后的他在外养了小，儿子不到十岁，就扔下他到英国去开创自己的事业了，他的原配气愤不过，便服毒自杀，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弟弟。

  这儿子就是俊，他在舅舅的照料之下长大了，也成为一名英俊青年，不过，他无所事事，成天就在歌舞厅夜总会游荡。舅舅希望他能风雅，先花了一大笔钱，送他在音乐学院插班，刚好和凌同班。不过，在学校，凌根本看不上他，因为凌的家也是大上海名门望族，是俊那种从乡下来上海打拼的家庭不可比的。再说，凌是高材生，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自然很傲气。

  不过，俊的钢琴不行，打架却不错，而凌很文弱，因此两人经常打架，可是凌总是占下风，可是凌却从来不求饶，即使打得鼻血长流，也不告饶，也从来不对家人说，更不会对老师说。

  俊一向欺软怕恶，面对凌这个不求饶的男孩，他服了，不过，还没有等他们成为哥们，凌出国留学了。

  俊在歌舞厅发现弹钢琴的凌也很意外，没有想到在英国留学的凌居然屈尊到歌舞厅当琴师。凌家的遭遇他也清楚。连陷害他们一家的是谁他都知道。而凌的大哥吸毒也是他知道的，他也慨叹命运的不公。对于凌，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凌走后，他不想读书，舅舅为他专门请家庭教师教他学钢琴，可是，他怎么也弹不好，也不感兴趣，舅舅也不逼他，好在他们那种家庭也不让他用钢琴讨生活。学点钢琴只是为了点缀，好在金钱之余有那么一份音乐点缀。于是，让他管理公司，他到好，很贪玩，将公司里的事推给经理，他自己常常泡夜总会，在里边寻欢作乐。

  那天晚上，凌再一次遇到麻烦了，一位喝醉酒的男子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他正在弹琴，也不想惹事生非，便避让着，可是那男子却向他凑过来，还把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硬要他喝酒，他停止弹钢琴，推开那杯酒，酒泼到那人的西服上，这下麻烦了，那人招来他的手下，一群人按着凌打了一顿，又打又踢，凌被打得满地乱滚，西服也脏了。那人的手下将他拖起来，那人用手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搬起来，非要他赔衣服，还说他的西服两千块一套。他又说，不赔也可以，那就把这瓶酒喝了，他用另一支手拿起桌子上开着的一瓶酒，向凌的头上倒去。突然，他的手被人捏住了，仔细一看，正是俊。

  “你放开他。”

  “什么？”

  “他是我的兄弟。”俊说到。

  “不知是陈大公子的兄弟呀，对不起，对不起。”俊的父亲和舅舅是上海商界一霸，而且在黑道上有人，吃得开，他们不敢得罪他，只好放开凌，灰溜溜地走了，他本来想在侮辱凌之后，将他带到自己的的公寓，将他占为已有，可惜惹不起俊，只好着罢。

  凌看着俊，知道是俊给他解围，却有些难为情。不过，倔强的他却不愿意让过去的老同学看到他的窘迫，于是连琴都没有弹完，便冲出夜总会，叫了一辆黄包车，逃也似地回家了。

  好在那帮人在打他时，都是打在他身上，没有打脸。因此母亲和妹妹都没有看出他的伤。躺在大哥身边，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很疼，尤其是腰腹部。可是他不敢叫出来，他知道，叫出来也没有用，大哥这样是不可能管他的痛苦的，叫出来他只能让妈妈和妹妹担心。

  他再也没有去那家夜总会了。也用不着，在他回国一个月后，吸毒过量的大哥终于被毒品夺去生命，死的时候瘦成一把骨头，大哥也算解脱了。

  埋藏了大哥，他们从坟地回来，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不过，没了大哥，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吧。

  可是，祸不单行，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妈妈神智恍惚，有一天上街，走在街头，被吉普车撞飞了几米高，然后重重地落下来，当场气绝身亡。

  因为母亲是被警备司令的车子撞死的，又是她自己走到公路中间，在那个年代，谁有钱，谁有枪，谁就有理，出于人道主义，警备司令高姿态地给了凌兄妹两百元钱，让他们安葬母亲。

  他们找了一块墓地安葬了母亲。那天，天下着雨，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他们兄妹站在雨中，看到他们给母亲的坟上献的花被风吹雨打着，就像他们的命运一样凄惨。

  凌紧紧抱着妹妹，他知道这世界上只有妹妹唯一的亲人，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他有责任得让妹妹上完大学，让妹妹有自己的幸福。他不让妹妹退学，他向妹妹发誓，只要有哥哥在，就不能够让妹妹吃苦。

  他并不知道，此时在远处有一辆轿车，毅正坐在车里，偷偷地看着这对兄妹，他几次想下车，将他们兄妹拉上车，可又着了罢。在夜总会他帮凌解围后，再也没有遇到凌，他知道凌不会出现在大上海夜总会中了，那环境太糟糕，太不适应凌这样的钢琴王子生存了。

  那位欺负凌的流氓他知道，那人还有一癖好，喜欢男孩子，看到漂亮的男孩就要去欺负，那天他纯粹是故意找凌的碴，幸好他在场，要不，凌就被他的手下打昏，拖回他的公寓，扔到他的床上了。

  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他的脑海中满是凌的面容，他一直在找他，希望能帮助他们一家，可是他知道凌的清高，知道他会拒绝自己。不过，他却不管，他要找到他们兄妹，却无意在公墓发现了他们兄妹。

  等他们兄妹离去，他便悄悄开着车跟踪他们兄妹到了那条里弄，才知道他们一家人住的是贫民窟，怪不得，受伤那天，他硬不让俊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