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3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模糊的水流从海面上蹿起，分别袭向对方。暗影下，两人哈哈大笑，似乎为识破对方的诡计而洋洋自得。一时间，水花四溅，他们或单掌、或双手并在一起；或扬水、或拍打；两个身影忽近忽远，试图抢占最有利的位置，一场水仗——没有硝烟、只有水花的战争浓烈开演。

  没人再说话，两个人都专注于瞬间变幻的形势，谁也不肯轻易处于下风。这的确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因为类似的战斗曾进行过很多次，他们对彼此了如指掌，历来都很难分出胜负。倒是他们经常默契配合，将其他的对手追得四处逃散。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至少工作后，他们再没有机会玩这样的游戏。一愣神的功夫，伟龙发现石磊不见了，水面只剩下一圈又一圈涟漪。

  伟龙的嘴角牵出一丝会心的微笑，随即他屏息静气，目光警惕地在四周逡巡，左手下意识地拽了拽泳裤的松紧。对于打水仗而言，被淋了多少水还在其次，真正耻辱的是被人扒掉泳裤。他知道，此刻的石磊一定潜伏在水中的某个地方，伺机而动。

  石磊沉入水下，闭气潜行。下层的海水有些冰凉，但这冰凉却愈加激发了他的斗志。他估计已经接近伟龙，在水中艰难地睁开眼睛，然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伸出手臂，在昏暗的海水中摸索。

  幸运地，手臂只在水下划动了两次，他的手就触到了一片略带阻滞的晃动的光滑。他稍一琢磨，就明白那是伟龙毛茸茸的小腿，连忙将手移开几分，顺势向上摸去。

  一直到石磊的手几乎准确地摸到了他的泳裤，伟龙才意识到刚刚在小腿处划过的是石磊的手，他的左手迅捷地迎向那只偷袭的手，右手则紧紧拉住泳裤的松紧。

  石磊已经触到了泳裤的松紧带，即便在水下，他也能分辩出松紧带与泳裤不同的质感，他甚至感受到泳裤被向上拉动的力量。可惜功亏一篑，一只手悄无声息地阻止了他，继而坚定地攥住他的手腕。

  石磊几近眩晕，大脑因缺氧而变得沉重。他用残存的力量和意识，伸出左手，抓住伟龙的胳膊，用力向下一拽，双腿顺势盘上了伟龙的身体，头向上一跃，冲出水面。

  “啊——”连喘了几口气后，他大喊一声，浑身又充满了力气。伟龙虽然被两条腿紧紧地夹住，但手却没了羁绊，绕到石磊的身后，向下拽他的泳裤。

  情急中，石磊抓住伟龙的头，死命地向下按。伟龙虽然头在水面上下挣扎，却不撒开拽住泳裤的手，泳裤一点点被拽下来。石磊试了几下，都无法挣脱，无奈只能让盘住伟龙的双腿急速下滑，双臂自然而然地挂在伟龙的脖子上，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望着夜色中闪亮的眼睛，感受着伟龙粗浊的喘息声，石磊突然迷茫了。他回味着肌肤摩擦的感觉，一股欲火在小腹升腾，身体的某个部位瞬间坚硬无比。他脸滚烫滚烫的，双手一撒，倒向大海。

  伟龙丝毫没有注意到石磊的窘态。刚刚在搏斗中，他被呛了几口水，趁着石磊离开的功夫，他忙干呕了几声，然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左右晃头，试图将残存在耳朵里的海水甩出去。当然，他眼睛的余光一直警觉地盯着石磊。

  冰凉的海水令石磊高涨的欲望渐渐消褪，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懊悔而又隐隐地失落。望着对面那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他蓦然觉得两人之间生分了许多，那种毫无顾忌、亲密无间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这样的滋味，比杀了他都更加令他难受。他明白，那种生分感与伟龙无关，只是缘于他隐藏的欲望，缘于他患得患失的心境。重逢的这几天，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难道今后两人在一起，就会是这样难以忍受的情形？可是，如果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伟龙能接受吗？即便他无法接受，他会理解吗？假如这一切让伟龙心里有了阴影，造成他们之间难以修复的隔阂，这不会让他遗憾终生吗？

  但是，就算是要隐藏，又能隐藏多久呢？都说情不自禁，心理好隐藏，生理又怎能消弭无踪呢？况且，隐藏就是欺骗，他又如何能去欺骗一个向他敞开心扉、毫无防范的兄弟呢？亏得自己还制定了所谓的计划，那不是无耻之极吗？

  石磊越想越害怕，一股凉意蹿上他的后背。他无法分辩，那凉意的来源究竟是冰冷的海水，还是心底的恐惧与鄙夷。

  可是，这不是爱吗？爱又有什么错呢？慌乱的石磊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这声音让他精神一振。你不是一直在追求真爱吗？为何又失去了勇气？他对自己说，如果任爱擦肩而过，那才真正地会遗憾终生呢。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坦坦荡荡，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能坦然接受，即便伤痕累累，也总好过自我折磨，难道不是吗？

  他斜睨了一眼那团模糊的影子，把头扎进海水中。“Right here，Right now.”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猛地扬起头，吐出一口海水，轻呼道，“伟龙——”

  “缓过来了？”听到他的喊声，伟龙慢慢游过来，“小样，还敢偷袭？”

  “我——”

  “你什么你？”伟龙打断他，“没看出来啊，还挺能憋气的，有长进啊。”

  千言万语，就这样被伟龙的话堵了回去。我这是怎么了？石磊苦笑自问。

  “敢不敢比憋气啊？”

  “比就比，谁怕谁啊？”石磊豪气顿生。

  伟龙笑着伸出双手，石磊迎着那熟悉的目光紧紧攥住。“一、二、三。”两人一起点点头，然后扎入水中。他们的头沉在水面下，身体在海面上漂浮起来，缠绕在一起的手指将（言情小说网：www.♋♋xs.cc）他们紧紧相连，温暖透过冰凉的海水，源源不绝地传递给彼此。如果夜空中有一只眼睛，它一定能看到一幅最美的风景，石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