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又是一段话:孙儿,这是我的日记本。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尽管我一直在劝你,一直在回避,但是每当夜深的时候我就越发地感到寂寞难耐,越发地想你。当你第一次向我表白时,我竟把荒废多年的写日记的习惯给重拾回来了。当我每天晚上翻开日记本的时候,尤其是你假装回家过年的那几天,我几乎天天都把日记重翻一次,只是为了能多和你在一起。现在爷爷把日记本给你,希望你能明白爷爷的心意,请原谅爷爷不能当你的面亲口对你说这些。
喜极而泣并不能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感受。原来爷爷的心里这么煎熬,相比于激动,爷爷的这段话给我更多的是震撼,爷爷啊爷爷,我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我合上日记本,擦干眼泪,准备下楼去找爷爷。
到了楼下,我一眼就看到爷爷那苍老的背影,满头花白花白的头发,缓慢地往前走着。
我喊了一声“爷爷”,就跑了过去。爷爷转过身子,见是我,便停了下来。立在寒风中的爷爷犹如一尊历尽沧桑的雕塑,一动不动。我跑到爷爷的跟前,欲言又止。
爷爷拉住我的手,说:“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就随爷爷转过身,往回走。
“爷爷,我要永远陪着你,一刻也不离开,一刻也不。”我坚定地说着。
爷爷没说话,但是手握得更紧了。
回到屋里,我说:“爷爷,现在外面冷,我们下午再出去吧!”
爷爷答应了一声就去厨房清洗刷锅洗碗去了。我赶忙上去,拦住爷爷,说:“今天我刷锅。爷爷,你就坐在那里看看书,看看报。”
不容爷爷说话,我就挤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爷爷问我:“你会刷锅吗?”
我说:“当然会了,这么简单。爷爷,我告诉你,小时候每天我都要刷锅洗碗的。那时我还够不到锅台,都是站在小板凳上的。”
“怎么,你妈妈不做这些吗?那么小就让你做这些家务。”爷爷很奇怪。
我故作神秘:“你猜?”
“肯定是你爸妈太忙了。”
“不是。”
“那就是你从小就懂事。”
“哈哈,爷爷,你又错了。我可从小到大都是视玩耍为生命的人。”
“那是为什么?肯定是有什么诱惑在诱惑着你。”
“这个自然,不过爷爷,这个可不能算你猜对了。”我擦掉手上的水,来到爷爷跟前,“你这个诱惑说得太笼统了。”
“爷爷我啊不猜了。”爷爷继续说,“衣服试过了吗?还合身吧?”
“好嘛,我告诉你。小时候每逢夏天就特别想吃冰棍,那种一毛钱一根的,然后我母亲就让我刷锅洗碗,这样我就能得到一根冰棍。”
爷爷似乎很惊讶,说:“你站着小板凳刷锅洗碗就为这个啊?”
“是啊!爷爷,你不用这么惊奇。你小时候过得肯定比我苦,起码我还能吃到冰棍。”
爷爷说:“你知道我们小时候的生活状态吗?那是你啊根本不能想象的。”
“我知道,虽然我没经历过那样的日子,但是我能想象到。不说物质上的贫乏,在精神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灾难。”我认真地说道。
“哎,不说那些。”爷爷叹了一口气,对当年讳莫如深,“怎么样,我买的衣服试了没?”
我起身去屋里拿出了衣服和鞋子,当然还有纸条和日记本。
我把日记本递给爷爷,说:“爷爷,你的心意我懂了。日记我一点没看,单凭首页的那段话,爷爷,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永不分开。”
爷爷接过日记,说:“孩子,不要说这些,我知道你的心意。来试试我给你买的衣服。”
爷爷把日记放在桌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灰色的羽绒服,站起身来递给我。
我脱掉自己外套,把羽绒服穿在身上,滑滑的,很舒服。我边拉拉链,边说:“这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太合身了。”
爷爷笑盈盈地说:“来,再换上长裤。”
全部换上之后,我站在镜子前,感觉自己容光焕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动了动脚。鞋子买得有点小了,挤脚。
爷爷站在我边上,笑道:“还喜欢吧?”
“嗯,嗯,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我连连回应着。
我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爷爷。爷爷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别过头,说:“怎么了?”
我说:“爷爷,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理。”
说着我就伸手去帮爷爷整理头发,爷爷并没有拒绝,我的手抚摸着爷爷的丝丝银发,不时触碰到爷爷的额头。爷爷的皮肤很白,几乎没有老年斑,两道雪白的眉毛下是一对略含羞涩的眼睛,澄净碧澈;眼角的几道鱼尾纹很细,仿佛是微风拂过面庞时泛起的微微涟漪。我看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在爷爷的额头亲了一下。
爷爷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开始泛红,说:“这衣服是在你放假前买的,见你要回家过年,我一时糊涂,忘了这茬。”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但爷爷已经接受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说:“爷爷,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
爷爷说:“不用抱歉,爷爷只是不习惯。”
爷爷这么一说,我就更加放心了。我说:“爷爷,你把眼睛闭上。”
爷爷的脸更加红了,在我眼里像是一个刚要出嫁的大姑娘。我说:“爷爷,你闭上眼睛嘛,这样会好一点。”
爷爷依言轻轻地合上了双眼,我拉过爷爷的手,轻轻地握着。我伸过头去,在靠近爷爷的时候,我听见了爷爷略加急促的呼吸声。有这么好的一个爷爷,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我没有亲爷爷,而是放开手,一把抱住了爷爷,轻轻地抽泣起来。在抱住爷爷的那一瞬,爷爷全身颤抖了一下,然后也抱住了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柔声说:“怎么了?”
我哭道:“爷爷,我只是太高兴了,有你这么好的爷爷。”
&e(言情小说网:www.₆₉₆₉xs.cC)msp; 爷爷松开我,帮我把眼泪擦掉,说:“今天过年,不哭。我们出去走走吧!爷爷好多年都没看过过年的景象了。”
我“嗯”了一声。
在小区里还好,到了小区外就看到满目的红色,灯笼,横幅,对联,彩带处处都是,而且路上的人流量简直比平时多了一倍。
我向爷爷看了一眼,做出无奈的样子说:“爷爷,走吧,挤是免不了的了。”
爷爷很是感慨,说:“人真多啊!”
我和爷爷就随着人流往前走,有那么一瞬,我甚至不知道挤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而且身边太吵,想和爷爷说句话都费力。还好,我一直都挽着爷爷的胳膊,爷爷说:“人太多了,我们打车吧!”
说巧不巧,一辆出租到我们边上停了下来,我立马拦上去,扶着爷爷进了车里。我问爷爷去哪里,爷爷呆了呆,说:“不知道。”
司机热情地给我们推荐了很多地方,我说:“不用了,那些地方人太多,我爷爷不能挤。”
司机是个中年人,笑道:“这样啊!老爷子,你这个孙子真孝顺啊!”
爷爷朝司机笑了笑,说:“师傅,我们去望江楼公园。”
我听了司机师傅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望江楼公园,也许在爷爷的生活中,那是唯一能让他留恋的地方了。我又想到陆教授,说不定还能见到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