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次病,没有留下更多痕迹,他还像往常一样强壮、健康。
只是,他对我更好了。
他说,他病着的时候,难受得像要死了,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害怕,害怕他儿子失去父亲,也害怕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上,可怜。
所以,他说:“就这样吧!别折腾了。老天爷给了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就好好在一起,别想太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段日子,尽管他依然会为我定一个离开的期限,但在他不再纠结的对待里,我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踏实。
就是从那时开始吧?开始对他真正心疼?
以往,他在我心里是个强大的存在,山压不倒,水火不侵,硬得让人无论怎么折磨他,都感觉有那么点心安理得。
经历过这次,我不知道究竟是他的病,还是他不接我电话的恐怖,抑或是两者融合起来所造成的那种冲击,深切触动了我内心真正的柔软,以后再想对他发火,我便有了很大的顾忌。
古人说:阴极阳生,阳极阴始。世界上,万事万物的变化都逃不出这个规律,利中有弊,弊中存利,相辅相成,互为表里,世界才能和谐的发展下去。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离别,没有这么多的伤害,没有这么多的疼痛,我们的爱会不会这么牢靠。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些离别、伤害和疼痛,才让我们越来越难舍,越来越发现自己深爱着彼此。
我只知道,他的这次病,虽然表面上并未惊起多么巨大的浪涛,却在我的内心深处撩动了最柔软的层层波澜。
在一切自然法则面前,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不可抗拒病痛和死亡。以前,我们从未涉猎这个范畴,想都没想过。然而,经历过这次,我们都难免想到这个问题。
所以,恍惚间,我们好像触碰到了那个词:珍惜!珍惜当下,不去管明天。
所以,那个夏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为和谐,他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心疼和爱护之外,多了很多在意,也多了很多庆幸和欣喜。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真正感受到他把整个心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不再左顾右看,是那样的专注和认真。
因此,我的心进一步融化,对他的爱也更深更重,每次ML都能在他毫无保留的攻击和缠绵中登临绝顶,飞翔。
那个夏天,我们不经意的笑声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惊动了午睡中的命运之神,让它嫉妒,也让它愤恨。
那个夏天很热,炽热灼烧着平静的生活,雨季紧随其后,湿淋淋地拉开秋天的序幕。
九月初的一天,我上班中给他打去电话,不想他竟关了机。
这在以往是不常有的。
自从上次品尝了他不接电话噩梦般的痛楚,我曾给他约法三章:不管作何决定,都要跟我说明白;无论到了何时,都不要不理我;哪怕再不方便,也不能不接我的电话。我答应他,只要他电话里说有事,我就不能再继续缠磨,等他空闲了再打给我。
所以,当我听见电话里那个客气的女声温柔地讲出那串机械的话,开始我并没多想,以为他电话没电了。
然而,到了下午,我再打过去,依然是关机的播报声。
没有理由啊!
如果去了外地,他会先告诉我的。如果他还在这个城市,就没有理由让电话这么长时间没电。
一遍遍打过去,听着电话里那个女生冰冷的声音,一瞬间,我的感受又回到了那天——绝望而空洞的疼痛。
我有些生气了。我那么哀求他,不要不接我的电话,哀求得让他心疼。可是现在呢?还是关机……
他还是这么不顾及我的感受……
有些失望。
气急中,我也关了电话,也让他尝一尝找不到人的滋味。
可是,不到十分钟,我就又把电话开机。我是多么害怕他着急,多么害怕他害怕,不敢让他去体会那种无边的无助和空虚。
我劝着自己,要忍耐。也许,他真的有特殊事。
我祈祷,希望他不是犯了上次的病。
一直到下班,一直到晚上,他依然没有开机,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六神无主地害怕着,做好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就像似难以下咽的沙石,丝毫引不起一点食欲。
一直到十点,我才放弃了给他打电话,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道怎么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醒的很早,手机还攥在手里,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我考虑了很久,最终也没敢给他打去电话,于是我只有等待,等到七点半。因为我知道,这个时间,他会从家里出发,去上班。
我咬咬牙,按下了他的号码……
电话,奇迹般地接通了!
“喂?”是他的声音。
“上班了没?”我极力压制着心中呼之欲出的复杂情绪,带了点怨责的冷,问。
“啊,我以为谁呢……”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故意演给他妻子看,“我还合计一会给你打电话呢……”他的声音中有些淡淡的没落和疲惫,“今天有事儿,没上班。”他说:“等一会吧,等一会我给你打电话。”说着话,他像似要挂断电话。
“等等!”我叫住他,“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没!我没犯病。”他果断地回答,但话里依然隐留那丝淡淡的忧愁,然后他说:“等一会吧,等一会跟你说。”
接着,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的一颗心啊!总算放下来了。
一瞬间,一切痛苦、折磨、紧张、恐惧,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和空洞,全都不见了。
只要他没犯病,只要他能接我电话,就算天塌了,又算得了什么?
其他的,没有我们克服不了的,都不重要!
忽然感觉很饿,但是昨夜的饭菜就那么摆在桌子上,已经馊了,于是我急忙忙洗漱,收拾了,去上班。
上班中,如期接到他的电话。
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那么无知无觉,傻傻地开心着。
“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了,我相信你。”一接起电话,我就没心没肺地笑着说。
以往,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定会不依不饶地盘问各种细节,甚至跟他耍脾气。
那天的我,反常。
他也有点反常。
听到我这么大度又不乏真诚的话,我想象他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但是,他没有。
“这几天你自己好好呆着吧,我可能没有时间过去陪你了。”他悠悠地说,带着一丝无奈的伤感。
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话,莫名其妙的我,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热情瞬间熄灭。
“咋了?”我心虚地问。
“你嫂子……”他欲言又止。
当他以那样的语气说出“你嫂子”这三个字,一刹那,我的心猛地一阵冰凉,一股巨大的,不详的恐惧感悄然来袭。
“怎么了?”我无力地问,然后鼓荡着最后一滴勇气,说:“没事儿,你说吧,我扛得住……”
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的事被他妻子知道了。
“这事儿本来不应该跟你说,怕你着急。”他还是那种犹豫的口气,“想想,还是告诉你吧。”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你嫂子病了,昨天带她在医院检查了一天。”
“什么病啊?”听他又停住了,我急急地问。
“我说了你别害怕……”
好半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终于开口说:“是癌!子宫癌!而且是恶性的……”
轰的一声!
我的脑袋里猛地响过一声惊雷,震得我整个身体变成了躯壳,空白一片。
接下来,他说这几天要去北京确诊,说要在北京手术、化疗,还有他说的,他妻子之所以得这样的病,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房事等样的话,我听而不见。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天,真的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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