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座城市到石家庄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恍然已经忘记了,忆不起那次坐车时发生的星毫点滴,更记不得到底坐了多长时间的火车。
也许是时隔久远,也许是当时的刻意麻木。
但那确确实实存在过,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那一夜,没有一个电话,更不可能有迟到的挽留。
恍惚记得,到石家庄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因为我小妹住的地方并不在市内,而是石家庄周边的一个小县城,当我下了通往那个县城的汽车,已经是旁晚了。
我舅家一共三个孩子,都是女孩,我大妹小我几个月,二妹也只差一岁多一点,还有比我小半岁的姨家表弟,因为住的进,从小就都跟着我上天入地地淘,一起长大,所以关系很好。
我大妹跟我们一起玩的大鹏结了婚,但因为大鹏太过烂泥,那时已经离了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石家庄那边做药品生意。我二妹那时的男朋友是石家庄的,因为帮我大妹处理了一些麻烦,所以那时二妹和她男友也都在大妹那。
这些年,长大后的我们各走各路,经常只有过年才能见上一面,能在这个地方聚头,也算是一桩喜事。
我大妹的性格很像她大姑,也就是我妈,泼辣,嘴碎,强势,横理正,很会过日子,有点抠门,她当初和大鹏好上的时候我就不赞成,结婚后我也早知会有离婚的一天,因为我太了解他们俩了。
我二妹长的特别漂亮,人很爽快,待人热情,属于那种八方有难她一人就可支援的那种,是我们家族中出了名的及时雨。可是,除了我,怕是再没第二个人心疼她了。没有人知道她的那些钱是用什么换来的。因为我们都是自立自强的性格,时常被别人忽略,没人心疼,所以二妹跟我关系最好。
我的这些表弟、表妹们,对我都很亲,十分看重我,心里话都愿意跟我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近亲之间的长幼尊重,更有朋友之间的嬉闹和笑谈。
二妹的这个男友是我知道的第四任了,前面三个我都见过。说来奇怪,不管二妹的哪届男友,跟我关系都特别好,一见如故,这里面当然有二妹男友的巴结,同时也有我对待照顾二妹的男人那种感激和认可。
当天晚上,接风宴是避免不了的了,尽管二妹的男友不大能喝,但我和两个妹妹都随了我大舅,无视杯中之物(我爸不会喝酒)。
喝着小酒,聊着小时候的趣事,重逢的喜悦冲淡了离愁别绪。
我以为,我能解脱。
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新的开始。
我以为,我能忘了,忘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忘了那锥心刺骨的疼痛。
可是,从始到终,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假象里,完全高估了自己。
我大妹租住的房子是三居室,因为是小县城,所以相对便宜,很宽敞。
那夜,当我带着微醺的酒意躺在药箱临时铺成的床上,当独自的宁静悄悄来袭,仅仅是一个瞬间,我还来不及想起,更来不及深刻,那呼啸的悲伤突如其来,这段时间所有刻意出的麻木猛然苏醒,一路构建起来的坚强分崩离析。
我没有制止,就那么让眼泪无声地酣畅地流。
如今,我已经不需要再锻造坚强了,不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能哭何尝不是一种宣泄的力量?
我已经成功离开他了,离开了那座有他的城市,我想,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有资格哭,最有权力哭的人。
放肆地哭,或许也是一种奢侈。
但是那天夜里,我不再顾及,用心哭了一场,哭出了所有的伤悲,哭出了所有难过,也哭出了事成定局的心碎。
是啊!我终于离开他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一睁开眼,我就看到床边立着的点滴架,自己正在被输液。于是,在接踵而来的表妹们大张旗鼓的渲染之下,我就知道了一个事实——
我病倒了!
高烧三十九度二,满嘴说胡话,以致两个表妹一致认定我在那边处了女朋友,而且已经分手。
我平时体温很低,烧到三十七度多就会有很强烈的冷意和浑身酸疼感,记忆中只有小时候烧过三十八度以上,一个赤脚医生要用银针给我放血,我的世界已经变了形,但我依然哭着喊着不肯,然后在家人的哄骗中失去了记忆,后来听哥说,那个医生还是给我放了血,使我后反劲儿地大哭了一顿,以示抗议。
这次能烧到三十九度以上,算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奇迹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硬扛下,承受力有时甚至超出个人的极限,然而,一旦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便会瞬间失去支撑,不出所料地病倒,严重程度随事件的大小而定。
这一次的病,虽然有点重,但却没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扎了几天针,很快就好了。
然而,这场病,却释放了我心内最后一丝压力,让我更加清楚明白,如今的我已经跳出了围城,身置在千里以外的石家庄。
&e(言情小说网:www.♋♋xs.cc)msp; 病一好,我立即投入到新生活当中,学习怎样做药品生意。
想象中,我大妹是在石家庄开药店,售卖自己代理的产品,简单易学,可事实上却不失这样的。
我大妹代理的,只有一种是OTC国家准字药,其余的全都是街头小广告那种补肾壮阳类保健品。国药准字代理权难拿,成本高,不赚钱,只是为了拿营业执照,卖那些没有经过国家检测的保健类中成药才是大妹的主营。而且是寄售在别人的药店里。
我们的工作,就是充当促销员,发传单,各种忽悠那些走进药店的老头老太太,不管你是买拉肚子药还是止疼药,临走都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拿几盒什么壮骨粉,什么强肾颗粒,价钱很便宜,但服用量大,一个疗程需要二三十盒。
这种保健品,大部分都添加了某种激素或者化学成分,刚吃时很有疗效,久吃也不会死人,但这些药品的配量不符合国家检测标准,吃多了对身体脏器和某些机能造成老化早衰,利一时而害终生。
我就是因为那时对这些药品的仔细研究,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乱吃药了,尤其拒绝购买药店营业员的推荐。
其实,百分百的药品里都存在化学成分,但经过国家检测的会好一些,至少不会有激素。我老姨家小表弟就是从小每天喝那种瓶装的果奶,一直喝到大,就是因为那种饮品中含有顶饿催长激素,致使我小表弟十三岁就像成人一样高,体重快到二百斤了。这也是我不吃零食、不喝饮料的原因之一。
大妹说,如果我愿意跟她一起干,愿意合伙,如果我想单干,等慢慢熟悉了,可以去开发周边的县城,河北政策好,允许这样的经营,到时候她会带我去招商会,自己选药品,营业执照她和我分着用。
我觉得这事很不靠谱,虽然是挺赚,但绝不会长久。
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大妹至今仍在石家庄做这一行,而且越来越赚。
我做不来这种事,尽管我的推销能力很值得夸赞,帮我大妹卖了几次大货,但当我渐渐知道了这些药品的进入渠道后,我就再也没办法把这些药卖给那些老头老太太了。
可是,我已经来了,抱着必胜的心态,切断了所有后路。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得坚持。
我开始苦思对策,希望在夹缝中求得生机。
然而,生活的本身实在残酷,不泯灭良心,很难赚钱。这就是为什么现今社会黑心商家越来越多的根本原因。
我特意让大妹带我去了趟内蒙,参加了一次小型药品招商会,其结果就像白丁逛了潘家园古玩市场一样,约等于没去。
代理准字号药品的投入是巨大的,药品商会在省、市、地方电视上做广告,广告费都得算在代理商的头上,过高的成本是我等草民无法承受的巨大,而且回报率很低,就算卖的很好,收回成本的周期也相当之长。
半个月后,我拒绝去卖药,在家做饭和接送孩子。
从我到了石家庄,或者说自从我搬了家后,再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开始时,还害怕他打来电话,就像上次一样,听到他说:“我扛不住了,你回来吧!”
可是,没有!
就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我到了石家庄后,第一时间给他发去了信息,告诉他我安全到了,以为他至少应该回我一个信息,可是,那么多天,每天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去看电话,每天会把电话拿出来检查无数遍,深怕漏过一星半点的消息。
可惜,什么都没有……
隐隐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和绝望,然后是习惯。尽管习惯是那么的可怕,那么的残酷,那么的无情。
除了习惯,我还能做什么?
如今的他,回归了正常的生活秩序,清心且静心地畅享着他稳固的生活,也或者已经找到另外一个人,一个能满足他,而不会纠缠和搅扰他的人。
那个人,一定是个大学生吧?
我常常这么涩涩酸酸地想,想到心拧成麻花,想到胸膛里胀满一个硕大的气球。
但是,我始终克制,不让自己生出给他打电话,听一听他声音的冲动。
为了克制,我换了电话卡,删除了他的号码,把原来的那张随手扔在了药箱堆里。
离开了就要彻底,不能半途而废!即便那不时升起的揪扯的痛让人抓狂,可我必须要忍耐。
时间和空间组合成的刀,无比锋利,一旦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血液和温度不再互通,两颗心慢慢就会冷却下来。
我确信!
因为,虽然只有半个月,我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距离的存在,感受到了自己的心一点点变冷。
我们真的就这么冷下来吗?冷到再无交集,冷到彼此陌生?
我拒绝想这样的问题,拒绝勾画如此冰冷的结局。
我只是,默默地,无声地,一步一步,向着这个冰冷的结局,迈出我耿宁的步伐。
我只是,静静地,虔诚地,一步一步,告别过去,迎接属于我的孤独。
我在做,天在看!(后续章节为VIP,如遇到充值问题请添加书连官方微信:438501285 进行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