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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为了爱

2020-04-30    作者:归海    来源:www.yanqingc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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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要逃了,离开他。

  必须离开!

  我承受不来这种比偷还要可耻的掠夺,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况且这痛苦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我的自私,我的占有,我的幸福,正在间接谋害着另一个人的生命。

  在这巨大的罪恶感面前,我将以怎样的狼心,才能收获那份本就微末的幸福?

  除了选择离开,我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离开他,把原有的生活还给他。笑着离开,不让他感到疼痛。

  与他一起两年半,他对我的好,是穷尽所有语言和文字都无法诠释的多而全。

  他给我的,不仅仅是情人之间的爱,还有友爱,更有父母之爱。

  对比很多儿女,我的生命是残缺的,以往二十四年间,我没有得到更多的呵护和宠溺,野草般地存在着。

  在家的时候,我很有些朋友,从小玩到大,关系很铁,胜过兄弟的那种。其中俊哥是镇书记的儿子,是我们中的领袖,因为他有钱,而且仗义,更兼他父亲的势,所以在我们镇上,甚至十里八村都非常吃得开,成长中我们很多东西都是跟他学的,比如喝酒、泡妞、唱K等等;大鹏的爸也有一份吃皇粮的正式工作,而且是个小头头,工资颇高;东子的家境稍差一些,但他爹妈特别能干,种很多地,对他更是有求必应……另外,还有小伟、杨奇、四海、三儿等十几个人。

  其实,在我们这些人中,家里最有钱的,要属我和三儿。我爸自改革开放起就养大车,八十年代初我们家就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而三儿的父母特能吃苦,家里养了几十头牛。

 【言情小说网:ẃẃẃ.9969xs.com】 可是,平时出去玩,这些人,我谁也比不上,因为我妈很少给我零花钱,衣服也大多是捡姐姐的比较多,而我长这么大,记忆中我爸没给我过我一分钱,更没买过东西。

  直到现在,我极少吃零食,甚至不吃水果,想来应该跟小时候出去玩时经常在同伴们的施舍中拒绝,时间长了,总说着不爱吃,不想吃,受伤的自尊便铸就了惯性。

  长大后,俊哥的父亲下台,家境一落再落,俊哥经历了很多在常人看来并不算波折的折磨,先后两次离婚,据说现在在北京贩毒,也可能已经进了监狱,几年都没回过家了;大鹏本来要跟我一起当兵,却被他父母暗中使了手段阻挠,后来跟我表妹结了婚,但却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老婆挣钱,再后来也离了婚;东子更惨!他曾经用菜刀剁下一根手指跟他爹妈换五十块钱,打爹骂娘我都亲眼见过,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让他的家负债累累,在我当兵前夕,他又用洋炮轰伤了人,赔偿不起,最终只能卖了房子和地,全家远走他乡,后来听说他进了两次监狱,现在依然是死性不改。

  对比他们几个,我们这些从小不能乱花钱的人,相对好很多,各自都有了平静的生活。

  可是,小时候,兜里常年空空如也的我,很是羡慕过那些揣着很多钱的小伙伴,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懂得了父母这么苛待我,其实是一种家庭教育,但有一种缺失叫做不可弥补,就那么根植在我的血液里了。

  我从来没奢望过那种被宠溺和娇惯的滋味,更没体验过,甚至连想象都是空白的。

  然而,自从认识了他,我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如今的我,每次逛商超,都会想起刚来这座城市在酒店上班时,休息时间没地方去,就去附近大超市闲逛,带着崇尚和艳羡的眼光看什么都好,但却没买过超过十块钱的东西,及至后来有了稳定的工作,我也是很节俭地生活,能对付的尽量对付,但是认识他,再逛商场,我有了一种没什么可买的感觉。

  这究竟是多么大的差距?

  在物质上,他对我,是毫不吝惜的给予,如果我稍微露出一点想要的信息,哪怕是一个眼神的热切,即便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他说他若不给我买,晚上都睡不着觉。因为这,我们只要逛街,几乎每次都吵,原因是我只要看几眼的衣服他就张罗着要买,而且是以他那种霸道的执着,也不管我怎么说这件衣服的不好之处,他的理解是我嫌贵舍不得钱,其实有些时候是那样的,但多次都是他误解,所以我们总是吵得不欢而散。

  这么多年,我的房子和房子里所有的一切,差不多都是他给我买的,大到电器床柜,小到锅碗瓢盆,就连拖布、床单、纸巾、拖鞋等等这些琐碎物品,只要他认为缺少的,只要他能想到的,就会不经同意,兴奋地往回搬,致使很多东西已经买了几年,直到现在也用不上,比如在电视购物上买的那套厨房胶粘挂,很贵,但一点不实用。

  那时候,尽管只认识他不到三年,但在那段时间里,他为我做的事,已经足够填平我二十几年的所有缺失,关键是那种得到全世界的美妙感受,让我深深迷醉。

  那时我就常常在想,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优待也不会亏待任何人,哪怕再残缺的生命,也会有美好降临的一天,而且这迟来的美好没有毒副作用,让人感受得更加深刻,也让人更为珍惜。

  可是,现在的我就要放弃了,放弃这份天高地广、真诚无比的对待,放弃被宠溺和娇惯的资格,放弃拥有全世界的权利。

  我觉得,只有放弃,才是唯一一个对他的好有效的回报。

  我享受了他的太多给予,但能为他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本来子宫切除手术很快就可以出院,但是他妻子的肿瘤是恶性的,需要化疗,所以前前后后他们在北京呆了二十几天。

  自从做出这个决定后,我的日子可谓难过至极,太多的不舍日夜纠缠,猛烈冲击着我的坚持。于是,我用更多的时间在心上构筑了道围墙。

  构筑的过程是疼痛的,痛断肝肠!这道围墙,是将心划刺得血肉模糊后,烙上的一层厚厚的钢铁,过了火,再用重锤狠狠地敲打,于是坚硬,牢不可破,即使悲伤的风浪再猛烈,也无法撼动心的堡垒。

  心,是一个强大的器官,同时也是人体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我是个有过一些经历的人,心已经不完整了,曾经受过很重的伤。

  当兵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带我进入同志世界的人——我的班长。他并不是同志,但却喜欢上了我。开始时,我并不喜欢他,甚至讨厌、厌烦,后来被他感动并感化,成为他被窝中搂着的人,被他像个宝一样地爱护和疼惜着。直至他复原,本以为会不痛不痒,但那种瞬间的丢失,让我体验到了不可挽回的巨大痛楚,那种从未重视过的夜夜温暖,让我生出无限的留恋,那种不懂珍惜的遗憾,彻底敲碎了我的天真,那种刻骨铭心的想念,使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于是,我懂得了爱。我发誓,等我复原了,一定去遥远的北方找班长,不管他爱不爱我,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和他再过一夜,把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都给他,不留这份遗憾。可是,由于我的任性和自以为是,已悄悄将他改变,致使他心里留存了太多正义,在他答应回来看我的途中,于车上遭遇了劫匪,而他却与劫匪大打出手,遇害身亡……

  班长就那么去了,没给我留下一丝一毫弥补的机会,而且在他复原的那天,我没有出来送他,躲在角落里,看到的只是冬夜阑珊的灯火里,他哭泣着模糊的背影。

  有段时间,我曾长久地困陷在残酷的自责之中,遗憾得痛不欲生。那时,我才十七岁,从未经历过任何磨难的一颗稚嫩的心,就那么整日浸泡在疼痛中,遭受的创伤可想而知。

  后来复原了,用尽力气屏蔽这段过往,也渐渐忘记了,但心却残留下很大一块伤疤。

  跟女友分手的那段日子,我又感受了一次这样疯狂的痛,尽管那形式与前者不同,但命运却以另一种角度在我的心上划下一道新的刀口。

  我无法承受自己的取向,无法认可这份残缺的生命,那种永远也不能正常生活的最终确定,使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我才二十几岁,本是人生最美的年华,而我,却要背负着这份无比巨大的沉重,阴暗我的人生。

  至此,我丢失了属于我的青春梦想,丢失了活下去的意义,麻木而苍白地挪不动脚步,找不到未来的路,看不到一丝光明。

  真的很感谢《北京故事》这本书,是它重新燃起了我的希望,烧红了我的梦想,让我知道,原来我的人生也可以这么精彩,可以这么幸福。

  然后,我就遇见了他。

  每当想起和他第一次在聊天室相遇,而后见面,及至他送我回家的情景,一抹微笑,总会洋溢在我的脸上,心亦被那股初恋般的甜美轻轻萦绕。

  他,本不是我最初梦想中的人,但我确定,那天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就爱上他了,因为他掐在我屁股上的那一把肆意和狂妄,至今留在那里,清晰得刻骨铭心。

  他是一个有家庭有事业有身份的人,过多的拥有也曾经让我望而却步,萌生退意,但我却不明白,一向很会取舍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爱上,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我从没后悔过爱上他,我把这份爱当成是青春消逝前最后一个能牵引真心向往的旖旎美梦,不在乎结果,只用最真诚最纯粹的心来感受和深刻这份得之不易的爱所带来的美好。

  然而,梦想和现实总会冲突。这份爱,确实比想象的还要美,但却潜藏了更多现实的无奈,常常使人的心受伤,流血。

  不断的伤,不断地伤,一层一层,雪上加霜,再经历这样一场猝不及防的冷,还有那刻意放置在冰雪中的冻,再强大的心,也已千疮百孔了。

  直至现在,我普通的心跳都在一百二十以上,经常会出现胸闷、气短、心律偷停等样的症状,晚上总会梦到自己在水里,憋到醒来,把耳朵贴向手臂,听着并不很规律的脉动,不时就会出现一下短暂的停顿,那时的心就会疼一下,必须长喘一口才能舒缓那种忘记了呼吸的憋闷。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某天我突然死了,一定是心脏猝停,所以一直备着救心丸,感觉不好就吃几粒。

  心脏不健康,影响很大,这是致使我晚上经常睡不着的罪魁祸首。

  我从没告诉过他我心脏的状况,救心丸总是藏在他翻不到的角落,我怕他担心。我只是有时候玩笑地告诉他,如果超过两天我不接电话,希望他能找个人一起来看我,万一我真死在床上,他一个人该多害怕……

  还是几年前去医院检查了一次,但没查出病变,现在之所以不去检查,是因为即使知道得病也没什么特效的治愈方法,心脏支架什么的,对我来说不想接受,我不愿我纯净的身体里存在外在的东西,有时候知道反而不如不知道,那些顾忌和压力会丧失很多快乐的能力,我也不想他跟我操心,况且,这病目前还不足以致命。

  总结起来,我的心之所以弱到这种地步,跟班长的死和女友分手后的领悟,以及在这份爱里承受的伤痛都有关联,但在这之前,我的心就像一个破房子,虽然老旧得不成样子,却仍能遮风挡雨,然而经历了那段构筑围墙的残忍锤炼,日日夜夜的风雨让这间老屋一点一点腐朽、坍塌了。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这是那时很流行的一首网络歌曲,就像给我写的一样,那段时间,我一天听几十遍,用这首歌来鼓舞自己不愿坚持的心,听到泪落如雨,听到肝肠寸断,在歌声里继续锻造那颗坚强的心。

  是的!我很坚强,有时候坚强得自己都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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