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龙就去了镇上的职工医院,在医院来来回回跑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体检报告弄完。当小龙坐车回到煤矿办公室交给专门管理新工人档案的大妈的时候,大妈斜着眼瞅了小龙一眼问道:“小伙子多大了?”。
“22”。
“22就来下窑?”大妈一脸的不相信,她还在说着什么。
小龙好像特别厌恶这样的中年妇女,被眼前的大妈这样询问,极度的不耐烦,冷冷的说道: “我可以走了吗?我下不下窑的跟您有关系吗?”。
大妈有点惊讶,可能是以前没有被人这样顶撞过吧,更何况这个顶撞她的人在她眼里还只是个孩子。“明天上午九点拿着这个去培训中心报到,名字自己写”,大妈一脸黑线,扯下一张小纸条扔给小龙,转身忙别的去了。
小龙到培训中心报到的时候才只有八个新工人,没过几天就增加到了三十多人。本来只要几天时间的岗前培训,因为隔三差五得检查被硬生生的拉长到一个多月。小龙每天无聊的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看着大屏幕上放的最近几年全国各地的煤矿事故案例分析以及总结以及一些其它的关于井下的小常识。对于屏幕上的那些,小龙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新鲜感和小小的不适感,自然灾害面前,人类太渺小生命太脆弱了,小龙开始麻木了。
各种所谓的各种大小领导隔三差五的来检查,老工人也是被迫轮流接受所谓的全员培训。
那段时间里,煤矿的大院里经常会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边走边四处张望,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少年在走出大门或者走进教室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
小龙回到煤矿已经二十多天,家里的吵闹声开始逐渐频繁起来,原因是老刘下班经常打麻将不回家。刚开始的时候小龙母亲总是忍着不发作,她觉得小龙刚回来那样子不好,慢慢的她又发现老刘好像知道这一点,有点变本加厉了。慢慢的,他们之间争吵便又开始了。
这一天上午,小龙正坐在培训室里发呆,老刘过来找到他把自行车钥匙给他。小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父亲今天不下井,又要去打麻将了,他没有接,冷冷的对老刘说了句“用不着”。老刘转身走了,小龙转过头迷茫的看着窗外……
在去麻将馆的路上,老杨有点疑惑的问老刘:“刚才,你儿子?”
老刘苦笑一下,说:“嗯,这孩子脾气太倔了。”
老杨笑了,说:“那你,不怕回家告状去?”
老刘遥遥头,喃喃的说:“这孩子太皮,在家都不怎么跟我们说话,唉。”
小龙再次见到老杨的时候是在煤矿的大门口,那时候他已经考完试就等着分队上班了。小龙之所以还来参加培训是因为在家呆着也是无聊,他也不想看着父母吵架以后母亲板着的脸,来了一天还有三十块钱补助。
那一天,天气不是很好,小龙跟往常一样低着头走着,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杨站在大门口好像在等人,时不时的就朝宿舍楼的方向看看。
小龙定住了,站在那里略显紧张的偷偷观察前面不远处的那个汉子,圆方脸,皱纹不是很多,有点花白的短发不是很浓,看上去应该有50多岁了,一身蓝色的西装,皮鞋黝黑但不是很亮。老(言情小说网:www.➏➒➏➒xs.cc)杨的这身装束其实没什么特别,衣服、鞋子都是矿上发的,很多工人都这样穿,小龙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对他有种无形的吸引力,心理的那种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情愫在这个人面前异乎寻常的强烈。
老杨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转过头看见了小龙,笑了笑。看到对方对自己笑,小龙慌乱的转头四处张望,点了支烟来掩饰,不自觉的抬起了脚步,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往里走,不敢再看眼前的这个人。
老杨笑着对不远处走过来的小龙说道:“孩子,借一下火,我打火机坏了。”,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的胡子也跟着动。
听到这个声音,小龙不得不抬起头,他又看到了那双令他心动的眼睛,深邃的眼神,温暖的笑容,还有那撇胡子,小龙的脑袋出现了片刻的短路,有点缺氧。
老杨的一声“孩子”,令小龙本能的出现了一种错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仿佛就是自己的父亲,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神中闪现出阵阵迷茫。许多年以后,当小龙再次回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心里还是能感到阵阵的温暖。
老杨看到眼前的这个孩子这样看着自己,好像没听见自己的话,有点稍微的尴尬。随即笑着大声说: “怎么了,大白天想媳妇了?”
小龙一下子清醒过来,慌乱的低下了头,紧张的说:“您,您刚才说啥?我没听清。” 声音越说越小,后半句大概只有小龙自己能听见了。小龙觉得自己脖子肯定是红了,脸没红是太黑的缘故吧,只是有点发烧,耳朵也有点发烧。
老杨看着小龙手里还在烧着的半支烟说:“哦!想找你借一下火,我打火机坏了。”
小龙赶紧掏出打火机想给眼前的这个人点烟,小龙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对他提出任何的要求,他都不会去拒绝,更何况只是借个火,点支烟而已。
小龙嗯了几下打火机,都被风吹灭了,老杨一把夺过小龙手里的打火机说:“自己来吧,这里风大。”
小龙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有点胆怯的问道:“您在等人吧?”,小龙觉得跟眼前的这个人说话,有点底气不足,声音有点发虚。
老杨抬起头吸了一口烟,把打火机递给小龙说: “嗯,不等了,时间快到了,抽完烟就进去了。”接着又自顾自的抱怨了起来:“这破地方?不让进坑也不让休息,来这儿耗时间。”
小龙接过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老杨的手,全身麻酥稣的,慌慌张张的抽了回来,插进口袋里。对于小龙来说,老杨的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刺激到他的神经,他又敏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那种和常人不一样的朦胧情愫,到底是什么,小龙也说不出来。
老杨忽然笑着问道: “你是老刘的儿子吧?”。
“啊?你们认识啊?”小龙有点始料未及。小龙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是有点短路了,煤矿就那么点大,眼前的这个人和父亲年纪差不多,应该比父亲还大几岁,都来好多年了,互相不认识才奇怪呢。
老杨扔了手里的烟头,拍了一下小龙的肩膀说: “走吧,时间到了,我跟你爸很熟,经常一起打麻将,前几天听他说起过你,说你已经在培训了。”。说完就大步向培训教室走去,小龙感觉到他的力气很大。
“我考完试了,等着分队呢,都快耗了一个月了。”小龙赶紧跟了上去。
老杨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小龙笑着说: “我和你爸上一个班,不在一个队,这次新工人不少,你报的哪个队?”
小龙感觉到一种温暖,这种温暖来自前面这个人脸上的笑容,笑着回答 “综采一队”,小龙笑得有点羞涩。
“啊?”老杨好像有点惊讶,接着又说到:“采一队挺累的啊,听说抽放队也招人,他们活清闲,让你爹去找找人老赵,你们是老乡,听说你们还粘点亲,人家一句话的事!”。老杨说着又回头看了一样身后的小龙。
小龙突然觉得听前面的这个人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笑了,说道:“再说吧。”。小龙突然想到了一个刚才忽略掉的问题,又问了出来:呃……那个……大爷,你认识我爹,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他儿子的呢?”
老杨又回头看着小龙,笑了,说道:“我见过你,你爹说的。”
小龙听到这句话有点纳闷,问道:“会议室?我咋没看见过你呀?”,小龙发现自己有点激动了。
老杨说:“那天你爹去给你送钥匙,你没要,我便注意到你了。我当时站在门口,你没看见。”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俩人从墙角搬了俩把椅子坐在了后墙根。老杨戏谑的说:“正好,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不用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