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老韩终于放开了我。
我的脸还有些发烫。我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身边这个有些困倦的男人。
老韩见我不说话,他摸着我的胸膛,轻声说:
“小辉,你不用道歉,真的。哥不拿你当外人,你也就别再说那些很生份的话了。你不用问哥到底有多少钱。哥尽管不是很有钱的人,但是,只要你随时有事情需要钱,不管你需要多少,相信哥,哥还是拿得出来的。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哥早想好了:你是大叔最小的儿子,大叔名义上还是跟你过着呢。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大叔百年了,他老人家过事时所有的花费,哥一个人出了!哥一定请省上所有的名角儿去唱大戏,唱它个七天七夜!给你挣够面子!还有,你不是老嚷嚷着要找工作吗?万一没有适合你的工作,你就在家里给咱呆着,即使以后啥也不干,哥也能养活得起你,养你一辈子!哥知道你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尽管你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可是,哥这些话,都是心里话!”
他的手,不知不觉搭在我的胸口在不游动了。
我不知道老韩这样的话在他心里思谋了多久,尽管这些话在我听来是那样的别扭,可是此时此刻,我还是被他这些话深深地感动了。老韩的这些话,听起来是那样地熟悉。好像有一个人,他也给我说过这样似曾相识的话。可不同的是,对于那个人,我一直在逃避,而眼前的这个人,却让我如此死心塌地。跟老韩在一起,每一次身体的奉献和索取,都让我无比地愉悦,从没有任何的思想压力。
原来,爱与不爱,是如此地大相径庭啊!
我来不及去辩驳老韩的话,我也不想在此刻辩驳。面对老韩如此坦诚的话语,我陷入深深地内疚当中。老骆是个什么东西?!面对深深爱着我的老韩,面对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我的老韩,我还能因为张文清或者老骆的那些混账话来再质问或者苛责老韩么?
跟老韩在一起这么久,我从没有像张文清今天说的那样是看重老韩的钱。一直以来,我也真的从没有考虑过老韩到底会有多少钱。
可是,在一霎那,我又有点犯迷糊。
假如老韩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人,假如只是他的年纪,他的长相吸引了我,假如他呆,假如他笨,假如他真的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整日在街上乞讨的人,我会多看他一眼将他如获至宝地捡回来,然后像现在一样敬他爱他要和他过一辈子吗?金钱,对于我来说,到底有多大的意义?现在呢,我没有了工作,尽管说还有一点积蓄,可是,死水害怕勺子舀。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真要是老韩没有一点积蓄,我将和他怎样过以后的日子?我会怎样去养他?我会去养他的孩子吗?我们会不会为钱吵架?吵架后会不会复合?多久才能复合?要是复合不了,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我会像老韩对待我这样去对待他吗?
我的思绪散漫开去,忽然就发现我很可悲。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在乎钱。原来啊,金钱,才真正是爱情的润滑剂!原来,我和老韩现在一切的一切,同样都是由金钱来作为保障的!
“你咋了,又不高兴?”
见我呆呆地不说话,老韩来扳我的脸。
“不!哥,你说错了。我很在乎钱!真的!”
“不是吧,哥还能不知道你?”老韩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笑起来。
我发神经一样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一骨碌坐起来,正视着他:“哥,真的。我很在乎钱!很在乎!”
老韩有些错愕。
“比如说,要是没有钱,我咋能买下玉祥门那套房子?不是那套房子,我怎么可能那么巧地遇到了你?没有遇到你,我怎么可能现在紧紧地抓着你抱着你?”
一听这话,老韩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坐起来,他笑着拽倒我,板着我的脸:
“就为这呀。依哥看,你们这些读书人呀,都是让书把你们灌迷糊了!”,他捏捏我的鼻子,“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是有定数哩。一个人,该是啥命,就啥命。譬如说,有些人起早贪黑忙碌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穷得叮当响;有些人,找了一辈子爱人,到头来,还是一个人恓惶地过日子。有很多事情,当你到了哥这个岁数,你就明白了。咱哥俩,这叫缘分。这辈子,你有玉祥门的那套房子,咱哥俩就像现在这样遇到一起了,再说了,就是没有,老天爷也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咋哥俩聚到一起聚一辈子,你信不?”
老韩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异常坚定。
我无话可说了。
我不敢想象老天爷还会用哪种陌生的方式让我这辈子遇到老韩。
那是一种让我想起来有些提心吊胆的方式,万一遇不到呢?
我赶紧点头,回手紧紧抱住老韩,就像他马上会消失在我生命的擦肩而过里一样。
“累不?睡觉吧。”
拉过被子,给我盖好,老韩的胳膊垫在我脖子下。这种睡姿,我们都习惯了。
跟张文清答应过不在老韩面前提老骆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再用这件腌臜事情来烦老韩。也许今天老韩很忙,他的确是太累了,他的脸贴在我脸上没多久,他轻轻地鼾声就响起来了。
我知道,我应该有一颗感恩的心。我应该感激那位在冥冥中守护我的神灵,感谢我的神让我这辈子如此幸运地遇到了老韩,让他此刻心无旁骛地在我的怀抱里酣眠。老韩给予我的爱,在我以后的日子里,我怎样去偿还他呢?
想不出结果,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等老韩都起床洗漱了,我还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老韩弄好了早点,叫我起床,见我困怏怏的样子,叮嘱说:“也好,练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累了你就多睡一会儿,我通知张文清今天别来了。”
在我脸颊上亲了亲,他笑着摇摇头出去了。
我还没有累到爬不起床的地步。一方面,我知道老韩是个勤快人,他早上轻易不肯睡懒觉,我非常享受他的早餐和他每天早上临别时的宠爱。老韩的宠爱,像一条汹涌的大河,我巴不得能在这河水里溺亡!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不想再看见张文清!
老韩没走多久,我就爬起来打开对面桌子上的电脑,我开始翻找我最喜欢的电视剧《笑傲江湖》。
不洗脸不刷牙窝在被子里看熟悉的电视剧,是我现在感到最惬意的事情。
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可我还是在无事的时候喜欢再看一遍《笑傲江湖》。这样的好片子,真正能让人在放松神经的同时,把生命的本质看得很清。在众多的版本中,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是我的最爱。令狐冲这个无形浪子,被吕颂贤把他的性格刻画演绎得淋漓尽致。呵呵,在多少凡人的痴梦里,谁不想仗剑走天涯?谁不想成为绝世高手?风里来雨里去,谁不想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然而,不可抗拒的疾病的纠缠,险象环生的江湖,再陷入误会的刀光剑影之中,身陷囹圄又怎能破茧成蝶?错与对,罪与罚,怎样才能在善恶的一片混沌中找到正义的曙光并为之挺身?瞿兀?br>
这部成人的童话,讲给我这样的人再合适不过了!在这样的童话里,我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我可以忘记张文清和陈汉章,甚至忘记田真真,而我虽然不断在逃避却无法割舍的老左,在我看这部片子的时候,他也只好蜷缩在我的记忆角落里。
抱着膝盖坐在被子里,望着显示器,我今天不想再理张文清。反正老韩说他会给张文清打电话让他今天不要来了。
可是,我还没消停多大一会儿,楼下还是响起了一声连一声的喇叭声。那喇叭声这两天再熟悉不过了,除了张文清,还有谁?
我故意不吱声。也许等得急了,张文清打电话过来了。
“张哥,我今天不舒服。”有时候,撒谎非常有必要。
“你哥没有说你不舒服啊。”
“我真的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用遛车了!”
张文清这家伙真是讨厌,既然老韩已经通知他今天不用来了,干嘛还没脸没皮地跑来?我顿时有些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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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清却忽然压低了嗓门:“小辉,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感兴趣!”
“我不想知道。”
“如果是关于老左的呢?你也不想知道吗?”,张文清的声音有些怪异,我好像看到他斜着眼睛注视着我。
老左之于我,从我们两个认识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或许,他真有什么秘密,就是想说给我听,我也懒得去理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搬到雅心园正式和老韩住在一起,自从二嫂来过以后,对老左一开始就有的那种歉疚,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开始发酵。跟老韩在一起有多甜蜜,对老左的愧疚就有多深!
我盼望老左能从对我的情感中梦醒过来,我真心盼望他能从他的记忆里抹去我所有的痕迹!即使他真的不能和田真真复合,也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像他喜欢我这样喜欢他的人,然后在都市的某个角落营造他们温馨甜蜜的爱巢。
我没有说话。不管张文清会说出什么,只要是关于老左的消息,我都会用心去聆听,因为,老左,世上只有这么一个。
“昨晚上,我回家后,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在敲门。那人年龄和你差不多,差不多跟你一样帅!打照面,看眼神,就知道跟咱们是一路人!”
我哼了一声。
“一搭话,才知道他是找老左的,敲错门了。”
放屁!我差不多要爆粗口了。
张文清,你作践谁都可以,可你这样说老左,真是太可笑了!你当老左跟你一样轻贱啊?随随便便就带陌生人回家啊?即使任何有关老左的传闻我都相信,也绝对不会相信他在感情和肉体方面是一个乱来的人!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挂电话了。我身体不舒服。”
“别。”张文清怕我挂掉电话,声音非常急切,好像不把话说完他会马上憋死似的,“小辉,谁骗你谁是孙子!我注意听了一夜动静,那小子一晚上都没有从老左家出来!”
我沉默了。
不是我相信张文清这王八蛋。会不会老左真的出啥事情了?身体不舒服?病了?起不来床了找个人伺候他?可是想想,不对呀,跟老左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非常清楚,他的身体很结实很强壮,几乎没有生病过,他从来不愿意麻烦我为他做任何事,更别说别人了(当然,我也不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我习惯了也早已麻木了他那么细心地照顾我)。
我不知道,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给老左打个电话。
按说,我应该好好地呆在雅心园,一门心思跟老韩好好过日子,再不去理睬老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老左所有的好,我又躁动难安。常言说病来如山倒,万一,他真的病了,万一他硬着心肠不告诉我,一个人在房里饱受病痛的折磨,而我却在这里独享爱情的所有快乐和幸福,对他的生死不闻不问,那我洪小军,还是人么?
我觉得,我应该先给老左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