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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和老韩永远就这么下去,没有外界的纷扰,我们也心无旁骛。老韩他答应了我,这届村长到期,就不再续任。在大年夜,在雪花漫飞静寂少人的时候,在南门外的松园,我们在寒冷而真实的空间一直呆到凌晨时分,我多想就那么待下去,待到晨曦刺破黑暗,待到这个世界给我们心中所想的那种认同。
可我明明觉得那样不切实际。老韩因为疼我,他会陪着我,一直陪我到我想离开。我不能太自私,他毕竟有孩子,皓皓要是醒来了不见家里有人,我于心何安?
回了家,我忍着心里的不舍,亲了亲他的脸撵他回老屋去,“今晚睡老屋去吧,已经陪我过了零点,你也该回去好好歇歇了,说不定明天一大早还有事呢。你们这儿大年初一不给军烈属拜年吗?你不操心明天一早有人给你拜年吗?”
老韩笑着说,“那好,哥再待一会儿,等你睡熟了,哥再走。”
我爬上床,赶紧闭上眼。
老韩坐在我床头抽烟,看着我,给我抻了抻被子。
感觉老韩的眼神始终还在我脸上,过了一会儿,我就假装轻轻地打鼾。忽然就感觉他俯下身来,脸凑近前来。
老韩一定是想细瞅我是不是真的睡实在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熟悉又诱人的温热,我很想起身搂住他说哥哥你还是睡这儿吧,咽了咽唾液,我继续假寐。
“这孩子,真的累了,唉!”
轻声叹口气,老韩“啪——”地一声熄了灯,抬高脚步,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一颗泪水顺着我的腮边滚了出来。
真的是难为了这个啥都不在乎又雷厉风行的汉子!顾忌着多少繁杂的事务,在这大年夜他为了我也不能安生得睡个安稳觉!可是,二嫂说的对,我该懂事了,我也得体贴他,等他不当村长了,等皓皓大了,等有朝一日孩子们理解了我和他的情感了,我们有的是幸福的日子,正所谓细水长流啊!
我尽量往好的地方想,我的眼泪终于没再继续滚出来。
可是转念又想,皓皓和梅梅真的会理解我和老韩么?万一他们不接受怎么办?别看他们现在啥都不说,一旦弄僵了,我何以去安身?玉祥门的房子已经不是我的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啥退路了!这没名没份的,到时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马上又紧张起来。
我似乎已经钻进一条看不见出口的巷子,四周是黑魆魆的暗夜,担惊受怕得心里没有一丝着落。过往里一个又一个人影在心里闪现,郭旌旗,陈汉章,豪,老林,张文清,老左,他们一个个鲜活地从我脑海里穿梭。那些经历过的事情电影剪辑一样在我心中放大又退却,我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屋子里很黑,很安静,我几乎听得见自己喘气的声音。
我知道长久以来那种不安又开始来搅燥我了。我爱老韩,实实在在地爱他,没有了他,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哪怕从此以后为他去死,我都是甘心的。那么,我还担心什么呢?也许,等皓皓大了,随着知识和理性的日臻完善,也许这个世界就变了,变得能容忍和宽待老韩和我,也能认同像我们这样的人。
我又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张文清今天和田真真在一起说明了什么呢?是简简单单的一餐普通饭吗?这个问题真令人纠结。早先张文清带人给田真真难堪的时候,他们不是仇人一样的么?老韩怎么看这个问题的呢?今天老韩那么沉得住气仅仅是老韩的气度大吗?老左要是知道张文清跟她在一起,老(言情小说网:www.⑥⁹⑥⁹xs.Cc)左会怎么样呢?老韩阻止我给老左打电话,他是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这是个复杂的我无法解决的问题,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我。可是,要是当初老左没有遇到我,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他会和田真真离婚吗?要是张文清当初和我没有网聊过,老韩也从没有在那晚遇到我,一切又都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就像喝了假酒一样,想到这些问题,我头痛欲裂,我知道,这些问题,我永远没有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机缘巧合,这些都发生了,我可能就是那个在正确或不正确的时间站在一个准确位置上的人。
想得累了,我躺下身子,双手蒙住眼:随它去吧,该死不得活,该丢找不着,明天的日子还得过,我爱老韩,才是真的!
第二天老韩啥时候进了门我都不知道,我还在迷迷瞪瞪呼呼大睡。
“小辉,吃饭啦!大懒猫!”,老韩揪揪我的耳朵,一脸笑容。
“几点了?哥”,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快起来,跟我过去吃饺子!”老韩笑呵呵地催道,“吃完饭还要去给别人拜年,你也去吧。趁机也认认村里人。”
“给谁?我不去了吧。我去了村里人要说闲话呢!”,老韩这么一说,我马上没有了睡意。
“还能给谁?军烈属呗!别的不说,这个可得去了。当兵的都不容易,一个个正当年的,就弃家舍老的。嗨,哥不说了,你以前当过老师,文化人么,应该想象得出那种感受。认认人怕啥,现在村里不认识你的人大概不多了,大过年的,趁机走动一下也没有啥不好,也算联络感情呢,谁没有个见面之情啊,也省得你年初一一个人呆家里孤单!”
我说不过老韩,就去洗漱。
趁我没在的档口,老韩又是在香案前点亮香烛给财神和灶神土地爷爷磕头,又是给我叠好被子。
在老屋刚吃罢饺子撂下碗,张文清雪屏一伙人已经说说笑笑被穿戴着非常整齐的锣鼓队簇拥着进了门,不等他们张嘴,锣鼓声已经震天地在老韩不大的院子里敲了起来,我这才如梦方醒:老韩是当过兵的,他们居然从这个村长家开始给军属拜年了!
老韩抱出五条好猫烟,大声给我说:“小辉,打开,给大家伙儿散烟,一人一盒。”
梅梅和皓皓也端出糖果瓜子和西凤酒。我把烟条拆开,一一递到他们手里,道声“辛苦,过年好。”他们眉开眼笑,冲我大乐。不少人就说:“小伙子帅得很,很会说话很会来事儿。”我知道,这些话他们都是冲着老韩说的,不是老韩,他们根本不用这样讨好我。
雪萍把他们带来的礼品呈上来,无非就是一些红星软香酥德懋恭水晶饼这样的糕点和一箱子太白酒,外加一个红包,上面烫着金字:慰问金伍佰元。家家户户军属的礼品应该都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气氛热烈的场面,这气氛能让人体会到一种温暖,让有些人重回往昔青葱峥嵘岁月,也让一些老人更加缅怀那驰骋疆场再也无法回归的儿郎以至老泪纵横。可是,像这样的抚慰仪式还是必要的,尤其在这个传统的节日。
在老韩家稍作逗留,我也附和到他们的队伍中了。我们的队伍庞大又冗长,有一个长长的20多人分列两排的仪仗队,队员们身着鲜艳的绸缎彩衣,手执彩旗,还有一个摄像师给这场面摄像,后面跟着两辆装载着礼物的卡车。我混迹在雪屏,张文清,女支书,老韩,以及七八个两委会成员之间,老韩给我分派的任务是用索尼单反相机照相。这是个不错的工作,我愿意捕捉每一个人瞬间脸上最饱满的表情,不管是热情洋溢还是潸然泪下。这些表情让生活充满张力和情趣。
每到一户,说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话,这些话,大伙儿机械地重复着。过年么,就是这个样子,锣鼓的热烈是喧嚣的,只是少了鞭炮的衬托,多少有点让人遗憾。
一大中午,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快到中午,也快结束了,当我们走到村子西南角门坐南朝北的一户拜年时,还没到门口,老韩停下来大声喊:“弟兄们姊妹们再给咱精神点儿,还有最后一户张德海家,完事了大家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吃过饭,下午再到企业去拜年,到时候每人都有红包到手哦!”
大伙儿一听,发一声呼好,顿时仪仗队的旗子也举高了,那些敲了一上午铙钵,手臂也敲酸了的人,更是鼓起劲,锣鼓声整齐划一,重新振奋高亢起来。记得老韩曾经给我说过,在荫水坊地面儿上的企业,大年初一村上给拜年,每家企业都得破点儿水,最少得回赠三千块钱。这些钱,95%归村财政,其余的,都包成红包分给参与拜年的人。这是村里的一种陋习,名义上是拜年,其实跟敲诈差不多。我当时笑着问,村上人就这么贪财吗?老韩笑着说,这是照别的村学的,这种事他很少掺合,一般都是张文清带队。
张德海早就站在自家门口朝这儿张望呢。这个张德海,四十一二岁,一米八几的个子,皮肤黝黑,胖乎乎的脸上,眉毛只在眉骨中间淡淡地长了厚重的一簇,却怎么也不肯再去两端延伸,看着分外的滑稽。他眼睛不小,眼珠子却贼贼地滑溜,鼻子呢,说是大蒜鼻,又不鼓饱,笑起来两颗大门牙就呲出来,却已被烟薰黄。整个脸,像是被老天审问过似的,算是个性得令人过目不忘。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宽毛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呢子中山装,大冷个天,一副亟待爆发的火山一样,显得内火很旺。
老韩一抱拳说声:“德海兄弟,村上大伙儿给你拜年来了!”
张德海呲出他的大门牙,瓮声说:“韩军哥,你就是不来,我今天还要过去到你家请你呢,我碎爸回来了,从台湾!”(碎,陕西方言,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