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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间的顶端,有两扇大大的窗户,直面大海,就如同每个宿舍的房间一样。第一次来到时,他就注意到了它们,但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站到窗前,双眼无神地凝视外面的世界。隔着淡蓝色的烟雾,灰蒙蒙的大海一望无际,平静而又稍显诡异。
他不禁想起了海子的那首诗,那是他接触到的不多的现代诗歌之一。诗人的心灵总是燃烧着热情,可是众生却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无法破译那首抄录工整的诗,让他内心倍受挫折,有一刹那,他甚至对自己作为一个人丧失了信心。
然而生活就是如此,本质上与自己无关——你该做的,只是你能做的;你能做的,也只是你该做的——这样的自我安慰让他渐渐平静。
在那个闷热的午后,身处观测站的每一(言情小说网:www.➏➒➏➒xs.cc)个人,连同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的空气,都是躁动不安的。正如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让人期待拂晓的曙光,似乎每一个人都在等待迷雾散尽,光明来临。
所有的人,都对那首诗一无所知,至少大家表现出来的就是那个样子。至于许晓刚是否写日记,也没人能够提供确定的答案,他们只是知道许晓刚喜欢文学,仅此而已。李忆农和钟强交汇的眼神中难掩失落,或许还有一丝疑虑。
那个午后,也不全然是挫折与失望。或许正是再一宗死亡,让观测站的人获得了解脱。震惊平息之后,几个人零星拼凑起来的画面,尽管很模糊,却也让人们看到了一丝曙光。
没有人真正地指控许晓刚,但无一例外,大家说的每件事都与他有关,仿佛在人们的眼前贴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是没有人把它捅破。
钟强冷冷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他很难理解这些人的心理,这是一群之前他从未见识过的人。好在他的任务只是破案,只要能达到目标,他们的心理究竟如何,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节外生枝。
与李远山的豪放、热情相比,许晓刚文静、内敛,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们成为朋友。站里统共就这几个人,每日朝夕相处,关系想不亲密都难。
在大家的眼里,最早把李远山和许晓刚拴在一起的是羽毛球。观测站的几个人里,他们俩的球技算是最好的。岛上的生活本来就枯燥,打球是为数不多的活动之一,别看许晓刚其貌不扬,但是打起球来灵活而又凶狠,饶是样样在行的李远山,和他对垒时也是负多胜少,这偏偏又激发了李远山的好胜之心,时常缠着许晓刚多打上两局。
相处久了,李远山发现了一个秘密,许晓刚经常夜里跑到树林里去练拳。他这拳练得甚为神秘,每次都是远远地躲开别人,一俟有人走近,马上装出散步的样子。这大大引发了李远山的好奇之心,但他性情耿直,几次窥探之后,径直询问过许晓刚,许晓刚先是不肯承认,见李远山追问得急了,才告诉他自己练的是祖传的拳术,因为父亲去世得早,他没有学全,只练得个皮毛。坚持每日练拳,一是锻炼身体,二也不想断了和祖上的联系。
许晓刚的一番话把李远山说得心里痒痒的,可许晓刚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这项拳术向来传儿不传女,更不要提外人了,何况他根本就没学到多少,绝对不会外传。李远山一愣之后,几次笑嘻嘻地软磨硬泡,但终究不了了之。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秘密,许晓刚索性也就不再瞒着众人,只是每次练拳还是远远地躲开他们,他说这是家训的要求,请大家包涵。最初的新奇劲儿过后,大家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李忆农和许晓刚越走越近,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按照李远山的性格,他和谁走得不近呢?
岛上的生活平静而又枯燥,所以李远山和许晓刚的争吵就显得很不平常。在那之前,李远山莫名地消沉了一段时间,与原来的他判若两人。观测站的人对李远山的变化都有些奇怪,那时他刚刚得子不久,正该春风得意,可是人们都能感受到他的落寞。只要能腾出时间,他就下山去钓鱼,观测站里再也听不到他爽朗的笑声。即便是呆在站里,他也只是默默地抽烟,对别人的关心充耳不闻。
好在过了不久,他又开始张罗打球,笑容也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正当人们暗自为他高兴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和许晓刚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没人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也只有田博文一个人远远地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那是一个午夜,正在值班的田博文去厕所方便,在厕所中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待他疑惑地冲到树林的边缘,正赶上许晓刚气冲冲地向宿舍走,李远山从后边跟着他,边走边激动地说着什么。蓦然看到田博文,两人一愣,不再言语,各自回了宿舍,把一脸惊愕的田博文甩在身后。
看到的这一幕田博文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问过李远山或许晓刚。但从那之后,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许晓刚有意无意在疏远甚至躲避李远山,尽管他们装作没发生过任何事。
这段尴尬的日子断断续续持续了几个月,在这期间,有人发现李远山经常在午夜离开观测站,然后没有任何征兆,两人又几乎和好如初。
再一次戏剧性的变化,出现在一次酒后。李远山探亲回来,带回几瓶好酒。除了李远山,其他人的酒量都不佳,那个晚上,几乎每一个人都烂醉如泥,就连当班的人也是勉强支撑。当大家第二天酒醒后,消沉的人换成了许晓刚。
从那天起,许晓刚再没有和李远山说过话。不久之后,李远山离奇失踪。
李忆农和黄磊再三追问,没人能说得清李远山和许晓刚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也许在他们心里,那就不算什么矛盾。吊诡的是,从来没有人把这些和李远山的失踪联系在一起,一直到这个躁动的午后。
魏安民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细节。李远山失踪的那个午夜,许晓刚顶替他值夜班,中间外出练拳,前后大概有二十几分钟,这个时间倒是足够去抛尸了。
照此推断,在那天许晓刚去找张海涛下棋之前,他就应该完成了谋杀,甚而抛尸,当然,他也可以利用午夜的时间抛尸。
这些就像一条线,串起了整个事件,这正是一周来被苦苦追寻的答案。这看起来很合理,但它会是真相吗?
“你确定那个晚上许晓刚出去练拳了?”李忆农追问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这些你以前怎么从来不讲?”问话的是黄磊,语气有些恼怒。
“我——”魏安民张口结舌,没了下文。
钟强直直地望着窗外,听着背后嘈杂的动静,没有转身。冷漠,这就是冷漠,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作响。不仅是魏安民,在他之前的每一个人,所表现出的都可以归结到那两个字。他无意对这些人进行评判,他不知道他们的冷漠,如果算作冷漠的话,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岛上生活的磨难。
无论如何,魏安民所说的话,最大限度地解除了张海涛的嫌疑,在某种程度上,也摆脱了他自己可能作为同谋的可能性。但是钟强却不能不怀疑魏安民的动机,这一切究竟只是符合他们个性的巧合,还是某种处心积虑的有意为之。在这躁动的空气中,钟强甚至不敢相信每一个人说过的话。
钟强吐出一串烟圈,思绪又飘向了躺在宿舍床上的冰冷的尸体。自杀有一种让所有人都顿感不安的力量,它能使最鲁钝的头脑也对生命的意义进行一些思考。他想起有个诗人曾这么讲过,“人们有着天使般的头脑,并且从一开始就看到死亡之斧。”的确,表面上看,从看到死亡之斧,到抓到斧头,再到挥起斧头,那只是片刻间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殊不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决定者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折磨?
自然地,他又想到了许晓刚抄录的那首诗。在那些伤感的诗句面前,他觉得自己无助而又渺小,最后定格在他脑海的,是那充满立体感的文字:我习惯逆风而行——在悲悯中恪守内心的方向。
他淡淡地叹了口气,把即将燃尽的烟远远地弹向窗外,远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它慢慢变大,最终显示出轮船的轮廓。“基地的船来了。”背对着大家,钟强嚷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