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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雨横风狂三月暮
晚上,十一点钟,我躺在床上,迟迟未眠。明天,3月8日,小诗结婚一周年了。原以为回到成都,回到这块熟悉的土地时,会如同四明狂客那样两鬓泛霜,于弹指间感慨半生飘零,离落成殇。
而今,仅仅一年,我又回到了四川。只是,过去的那些,如同翻书一样,都该翻过去了吧?
短信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打开来,却是一首宋词:“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挼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
看样子,江秋月又喝酒了。
“洗洗睡吧。我会尽早回来。”发完短讯,我关掉了手机。
晚上,窗外一直在下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雨篷上。耳朵里,满是外面的风挟裹着雨的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沉沉睡去。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小诗在一条河的对岸大声喊我:“茉茉,等等我——”我努力把手伸向她,可怎么也够不着。江秋月出现在我旁边,微笑着,露出那两弯月牙眼:“茉茉,我们走吧。”我被江秋月握紧了手,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河对岸的小诗。突然,河水暴涨,浪涛涌向小诗,小诗拼命大喊:“茉茉,救我,救——我……”撕心裂肺的喊声,很快被惊涛骇浪淹没……
“茉茉,醒了没有?”
父亲在外面敲门。天亮了,外面的雨早已停息。
“梦见洪水,是什么兆头?”坐在饭桌上,我还沉浸在那个梦的情节里。梦的最后,小诗不见了,洪水平息,河流安静,岸边,什么也没有,像海浪退潮一样,只留下了无痕迹的沙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睡衣已经湿了。
“呃,梦见水,一场空欢喜,水洗过一样,什么都没有。”大嫂说,“不过,也不一定准。不是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着的吗?”
安安侧着脑袋看大嫂:“妈妈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大嫂白一眼孩子:细娃儿,你懂啥?
父亲说,要我陪他回乡下去看看。我点点头,也好,今天是我25岁的生日,也该回去给母亲上上坟了。清明节,我是不能为她扫墓了。
下过一场雨,乡间的路不太好走。母亲的坟墓在半山腰上,面对着东方,向阳,朝着我们回乡的大路。搀着父亲,爬上半山腰,父亲开始整理周围的杂草。一回到乡下,他的
精神突然好了许多。
周围的茉莉,已经吐绽出繁茂的绿芽,柔嫩的叶片,迎风摇曳。弯下腰,帮着父亲清除茉莉丛中的杂草,不想没一会儿,手链给枝桠挂着,稍一用力,丝带便从接头处断开来。
我一怔,呆了。
“看看,毛手毛脚的,”父亲看到我拿着断裂的手链,说,“你哪是干活的料?从小就不会。去陪陪你妈说说话吧,你也难得回来看看她。”
父亲向我挥挥手。
这么多年,没有母亲的陪伴,我已经习惯了。尽管有时候会羡慕别人可以在母亲面前撒娇,会在孤独来袭的时候想起她,想起她搂着我时一声又一声地唤我的名字:“茉茉,我的小茉茉哟……”声音里,溢满甜甜的温柔。
如果,她尚在人世,我的今天,我的生活,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仅仅是“如果”,现实往往坚
硬,不容假设去推翻。
“爸。”我看着父亲佝偻的腰身,喊他。
“嗯?”他抬头,看我,扔掉手里的杂草,等我说话。
“每个人,”我慢慢地说,脑子里有点凌
乱,“都必须要走结婚生子这条路吗?”
“难道,你不想?为什么?”父亲有点惊讶。
我摇摇头,转头看母亲的坟头。父亲是不会懂得我这样的心思的,就是母亲,也不会懂的。
我点燃了给母亲带的冥钞,青烟袅袅,焚化的纸片随风翻飞。
“妈,如果你可以听得到我说话,请原谅我,注定了,我会让你们失望的。因为,我要的,和你们希望的,是不可能一致的……”
&em【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net】sp; “看你妈,高兴呢。”父亲看着翻飞的纸片,笑,皱纹越发深了。
下了山,父亲又回头看了看母亲的坟:“再过一两个月,花就该开了。”我最后一次转过头,太阳已经当空,母亲的坟头上,洒满了初春明晃晃的阳光,嫩绿的茉莉叶片上,泛着暖暖的光。
那串茉莉花手链,我把它放在了母亲的坟前的石头缝里,就让它和那些茂盛的茉莉,一起伴着母亲吧。权当,我在她的身边。
在等车的时候,越过父亲的脸,我看到他斑白的头发上沾着一根草叶,伸手给他拿掉:“爸,你要是愿意,给自己找个伴吧。不用大哥大嫂负担。”
“我啊,就想回乡下,种点菜,可以经常去看看你妈。”父亲笑,“城里哪有乡下自在,舒坦?”
看来,他是没有找伴的心思了。
回到都江堰,已经一点钟了。大姐听说我回来了,也来了。见了我,就是一通数落。无论她怎么训斥我,都不过分。长姐如母,何况,只有我,离父亲最远。
第二天,我给大嫂拿了四千块钱,当作这两年给安安的压岁钱。大嫂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给父亲的六千,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放在他的枕头下的。当面,俭省而又倔强的父亲是不会要我的钱的。
江秋月在给我的那张卡上,存了十万。卡上,用透明胶粘贴着密码,我的生日和她的生日号组合成的六位数。
吃过午饭,父亲和大哥大姐送我出了巷口。大姐一路叨叨。坐上车,父亲说:“茉茉,别委屈了自己。”我点头,别过脸去,催促司机开车。我的鼻子发酸,眼睛涩痛,我怕晚走几秒,他们就会看到我的眼泪。
出租车的倒视镜里,父亲还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车,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车转弯,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那些无处安放的悲伤,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