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在无人处将文浩抱起,直接抱回了公寓,袁强很快请来医生,经诊断,他在摔倒时崴到了脚。虽然不是十分严重,但在短期内行动会有所不便。
从荀其生和高光口中了解事情的经过后,萧羽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宋睿、金月明和颜晓磊也已经闻讯赶来,见他脸色沉得不像话,三人不约而地为被以喝茶为名留下的唐文捏了把汗,同时更诧异文浩居然老早就认识左涛,亲近如荀其生都不曾知晓其中还有这样一层微妙的关系。
对于萧羽强行扣留唐文的事,身为警察的颜晓磊并没有阻止,不过为了避免唐家人反咬一口,他很明智地打了通电话稍作打点,当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对萧羽说:“好在文浩没吃什么大亏,给唐文那小子点教训免得他太嚣张,不过差不多就放人,别太过火。”
极力压下胸臆间的怒意,萧羽的目光冰至零点,冷然道:“我得让他记住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不能碰。”
荀其生看着萧羽侧脸的线条冷峻无情,知道不止唐文惹恼了他,左涛也触了他的底线,而他应该事先也不知道文浩居然认识左涛,这个消息他何尝不需要消化一下。站在萧羽对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照顾他,我先送高光回去。”
等他们都走了,萧羽站在阳台上抽烟,听到文浩在卧室里叫,他才熄了烟走了进去,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头发,他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脚疼?”
文浩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皱着眉轻责:“你答应我戒烟的,犯规了。”
萧羽笑,狠狠亲了下他的脸:“还不都怪你吓我。”
文浩轻笑,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倚在他怀里,沉默了好半天,终于说:“左涛以前叫梁涛的,是我
爸爸的学生。”
萧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口说:“然后呢?”
“然后……”文浩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但转念想到荀其生不止一次提醒他在不了解事情始末的时候不要枉断,就又否决了某种可能,他说:“我帮你申请调案子的卷宗。”
他太敏感。萧羽蹙眉,轻轻搂着他,沉吟了一瞬,似是在斟酌措词:“我既然决定买回竹海就已经不在乎左涛如何得到那份遗嘱,卷宗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文浩坚持:“可他触犯了法律,必须接受制裁。”
萧羽反驳:“如果法律真的那么公正,就不会是四年前的结果。”
“法律讲求证据……”文浩想说左涛一定通过某些渠道获得了对他有利的证据,而调出卷宗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有办法推翻这个所谓的证据。身为执业律师,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断言他的证据是伪造的,但他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他的话听在萧羽耳里却变了味,他倏地松开手,锐利如鹰般的目光落定在他脸上,“你的意思说他有证据证明我爸将萧家的一切给了他?反而我没有证据才败诉?”
文浩一怔,注视着他幽深如海的眼晴,将素白的手覆在他手背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他委屈的神情,萧羽觉得自己确实反应过度了,不可否认的,当知道文浩居然认识左涛的时候,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他非常不高兴。手心翻转,将他的手握住,萧羽道歉:“对不起!”
文浩摇头表示不必道歉,主动偎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心里想着要给
父亲打个电话。
“这事不许你插手。他要是想叙旧直接拒绝,原因很简单,我不高兴。要是你想从他
嘴里套出当年的事,就更不必了,除非你对我没信心,认为我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对于他的心思,萧羽怎么会不了解,他不希望他卷进来。
心思被猜到,文浩瘪
嘴。
“听到没有?”萧羽要他明确的回答,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允许他蒙混过关。
“知道了。”回答得有些不情不愿。
萧羽满意地拍拍他的头,半倚在床边,将他搂至胸膛上趴着。
“你让李健放唐文走吧,我打了他一耳光,也不算吃亏。”良善的男孩不想为他增添烦恼。
萧羽闻言低低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个子不大,胆儿不小。”
文浩笑得憨憨的,软软的语气有丝撒娇的意味:“有你撑腰呗。”
俯低头吻了吻他饱满的额头,萧羽犹如低叹般喃喃:“嗯,以后都有我!”
文浩沉静地趴在他胸膛上没有动,时间久到萧羽以为他睡着了,当感觉到衬衫前襟有些许湿润的时候,才知《www.ẏḁṅqḭnḡḉuṋ.com》道他哭了。他不在身边的四年,文浩一直是坚强的,当他回来,他终于发现自己是那么依赖他,一句“以后都有我”,听得他心酸又感动。
夜晚的喧嚣褪去,寂静笼罩着海城。借着窗外投
射进来的月光,萧羽凝视着文浩的睡颜,内心深处涌起浓浓的怜惜,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将他抱躺在床上,体贴地为他掖好被角,他悄然退出了卧室。
竹海萧羽专属办公室。
双腿交叠着闲适坐于皮椅中,双手随意交握身前,萧羽语气淡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唐总何必亲自跑一趟?令公子难道不能自己回家?”接到李健的电话说是唐家来人了,他刻意让对方等足了一个钟头才不紧不慢地出现。
唐华奎驰骋商界多年,尽管成就不及萧家,但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他一个小辈如此冷嘲以对,火气不自觉上升了几分,开口时语气同样淡冷,甚至直呼了萧羽的名字:“萧羽,今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如果文律师无大碍,我就带大文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羽居然敢直接扣人,出于某种考虑,他再三权衡后还是厚着老脸来了,想着萧羽多少会卖他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唐总真是心疼儿子,我不过是请唐公子喝了杯茶,你何必如此紧张?”萧羽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慢地道:“不过我的人到底受了伤,你说,这笔帐该记谁头上?”
别以为他亲自过来萧羽就会卖他面子,他还不把业成集团放在眼里。明明担心儿子惹上官司影响公司上市,还倚老卖老不肯低头,萧羽微怒,表面依然维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等着看唐华奎如此为唐文收拾残局。
“这事或许是个误会。不知道文律师怎么样了?脚伤严重吗?”见萧羽抿唇不语,他说:“我已经给市医院的院长打电话,文律师随时可以过去检查,那里的医疗条件是海城最好的,相信他很快就会康复。”
这是在为他省医药费?还真是大方!萧羽冷嗤道:“不劳唐总费心。”语音一落,他将目光移向电脑屏幕,冷声下逐客令:“唐公子人在大厅,唐总慢走。”说到底他扣了唐文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其实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既然折了唐家的面子,没有不放人的理儿。
唐华奎自然没有想到萧羽居然如此目中无人,被讽刺得脸都白了,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站起身离开。
厚重的雕花门闭合的瞬间,萧羽按下内线,将守在外面的袁强叫了进来,问道:“最近业成集团有什么动静?”
“我已经查过了,业成集团为了要标北市区那块地已经忙了半年。为了加大中标的筹码,唐
老头儿还将预算放宽了大概两千万。”听闻文律师受伤,唐文被李健请到了贵宾室,袁强就猜到萧羽不会善罢,故而已在丛艳的协助下连夜查了唐家的资料。
“两千万?他那点气魄。”萧羽冷笑,“还有哪家公司对那块地感兴趣?”
“之前田氏地产也有动作,不过田老先生突然过世,这事似乎就放下了。”
幽深的眼眸燃想亮色,萧羽悠然说道:“那多可惜。”
“这个工程前期投资太大,时间又长,田玉戈怕是有心无力。”对于田氏新任总裁,袁强略有耳闻。
“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该中途退出,那简直丢他
父亲的脸。”略顿,萧羽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袁强,唇边笑痕若隐若现:“让对手多付出些代价拿走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出口气也是好的。”
“你是说……”见萧羽点头,袁强笑了:“这招够狠。刚才我还琢磨着是不是从他的银行贷款入手。”
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萧羽敛笑:“贷款的事缓一步,先让他损失点银子,反正唐家财大气粗也不在乎。”他向来沉得住气,先以钱给唐家提个醒儿,让外人知道他萧羽的人不是可以随意碰的。至于田玉娇和左涛,都是后面要做的事。
袁强会意,样子有些跃跃欲试:“那我尽快就联系田玉戈。”
“暗示他,价格最起码要给我抬高一个亿。”
一个亿?袁强明显被呛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萧羽接自接送文浩上下班,为避免他将事情联想到文父身上,在他有意无意地和他聊起左涛时,萧羽也表现出一定的兴趣,目的在于让他以为他在暗中查这件事,甚至在他再次提起申请调卷宗的时候,他都破天荒地点头同意了,只不过他私下里和金月明打了招呼安排过什么,尽可能地避免让文浩得到四年前遗嘱案的任何消息。在这个过程中,萧羽知道了文浩和左涛的相识以及左涛与文父的关系。在此期间,文浩不止一次给父亲打过电话,只不过他那边似乎很忙的样子,让他没有机会问出口,无奈之下,他只好等待调卷宗。
唐文的失手令文浩崴了脚和酒会上与左涛的意外相遇这两件事表面上就这样过去了,无论是当事人或是旁观者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没人知道萧羽已悄无声息地置了一个局,让唐家毫不设防地跳进来,代价就是损失一亿两千万的资金。相比文浩崴伤脚不足千元的医药费,这笔钱堪称天文数字。
七天后的土地拍卖会,田氏地产新任总裁田玉戈果然出现,落座后他静观其变,并没有急着参与到竞价中去,直到业成集团将价格标至五亿八千万,眼看要拿下那块地的时候,他出人意表地举了牌,以六亿的高价正式参与到竞标中来。
不止唐华奎,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诧异,投向田玉戈的目光尽是质疑,有些人不敢相信资金实力远不如业成集团雄厚的田氏地产居然如此野心勃勃,也有人觉得或许虎父无犬子,外表斯文的田玉戈可能确实有备而来。反正,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
为了这个工程,业成集团上下已经奋战了接近半年的时间,先期的市场调研,中期的方案制定,以至后期的资金筹备,无论是投入的人力亦或是物力都不允许唐华奎退缩,而他个人也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来,于是,他频频举牌与田玉戈相峙不下,几个回合下来让这块地的价格一路飙升,直到超出预算的一个亿时,他忽然犹豫起来,握牌的手僵在那里好半天没动。
如此的瞬息万变,令拍卖会现场的气氛骤然凝滞,大家似是屏住了呼吸一般,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田玉戈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然而目光却频频飘向侧门,昭示他内心的不安开始躁动。此时的情况对他而言已经说不清是好还是坏了,如果现在唐华奎缩头,那么这块地无疑就落入他手,虽说成本在无形中提高了很多,但也不至没钱赚,而且对于提升田氏在整个地产界的知名度也极为有利,打败业成的田氏可谓风光无限,但是,接踵而来的便是资金困扰,大额的贷款是他目前不能确保搞定的,到时候工程无法动工,他的损失根本无从计算,田氏甚至有可能在一夜间垮掉,不得不说,这个风险太大了,他其实冒不起。
“他不会想缩头吧?”袁强看了眼站在身旁的萧羽,忽然有些担心。能在地产界占有一席之地,唐华奎必然有些手段,依现在这个情况分析他肯定也是看出门道了,否则不会迟疑。
萧羽弯唇,似胸有成竹:“他现在放弃损失更大。”
袁强不解,“如果坚持要标,明摆着一亿就不在了。”
“可要是拿不下这块地,他旗下就会有不止一家建筑公司关门大吉。”见袁强皱眉,萧羽难得地耐心解释道:“为确保这个项目万无一失,他之前放弃了三块地皮。”也就是说,业成集团将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工程上,不惜切断了其它赚钱的门路,亦是自行断了必要情况下的唯一退路。
唐华奎先期投入越大,萧羽的胜算也就越大。他就赌他输不起。
袁强不再说话,将目光移向拍卖会现场。
视线的落点是唐华奎的座位,主持人第三遍询问:“还有谁出更高的价格吗?”回应他的却只是一片悄无声息。
田玉戈的手心已沁出了细汗,焦灼的目光再次望向萧羽,却见他眸内星光如闪,神色和缓坚定,仿佛没有丝毫担心一般。见状,他勒令自己冷静再冷静。
“六亿八千万一次……六亿八千万两次……”就在拍卖会主持人敲完第二锤的时候,唐华奎终于不负萧羽所望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七亿。”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田玉戈原本挺直的背脊霎时垮了下来,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感觉。
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萧羽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角,触到他投来的询问的目光,萧羽摇了摇头,无声地告诉他可以不必再出价了。田玉戈微微颔首,目送他与袁强的身影消失在侧门拐角处。
结果就是这样,在萧羽完全没露面的情况下,田玉戈横插一脚抬高了土地的价格,业成集团以比预计高出一亿两千万的成本拿下了那块地。
事后袁强问萧羽:“换成是你,在那种情况下会放弃吗?”
萧羽脱口而出:“不会。”
“为什么?明知道有人搞鬼你还……”
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萧羽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时明知是陷井也得跳,否则很可能失去反击的机会。而且商场如战场,不到最后,没人知道谁才是胜者。做生意就得冒得起风险,经得起风浪,这一点,萧羽在聚积财富的过程中深有体会。稳扎稳打,三思而后行固然没错,然而缺乏冒险
精神的人也是最易与成功失之交臂的人。
望着萧羽俊挺的背影,袁强心生感叹,幸而与他是友非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