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听见他的叹息声,只想落泪。
思念在痛苦的边缘游走了整整四个年头,似是一辈子那么长久的分离,他已经守侯得那么累那么累,差点以为此生将只会在爱情的剧里自导自演,终于,他回来了。
文浩抬眸,含泪的朦胧目光流露出无声悲凉,他哽咽失声:“过了今夜,是不是还要走……”他再爱他,得不到丝毫回应的热情也会被耗尽,伴跟而来的或许是无可比拟的无情以及无边无际的痛苦哀然,那些执拗坚持的等待并不是莫名其妙地痴缠,仅仅是因为,他爱他。然而他怕今夜的重聚意味着再次分离,他需要他的承诺。
正如颜晓磊说的,文浩是傻,而且还是痴傻,但那只是种态度,文浩的心并不迷惑,他向来清醒,但越是清醒越是知道自己有多爱他,越是清醒越是承受不了失去。
痛彻心扉的经历,一次就足以令人致命。
萧羽闭上眼晴似是在挣扎抉择着什么,半晌,他松开怀抱,牵起他的冰凉的小手贴在他胸口,像是要按住那里撕裂般的疼痛,凝望着他犹如水波一样的眼眸,嗓音微哑着说:“走了四年,你始终住在这里,与我寸不不离。”语落之时,他缓缓俯身,薄唇落下,如轻羽般拂过脸颊,他听到他无比慎重地说:“小浩,我们再不分开。”
到底,还是给了他承诺。萧羽有种强烈的无力感,他在刹那间读懂了文浩眼中压抑的伤离之痛,他知道,如果他再有所保留,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将万劫不复。
窗外的天空中忽然有闪亮明灭的烟花在绽放,绚烂无比,混着皎洁的月光与室内晕黄的灯光融合着洒在他俊美的面孔上,照得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文浩直视着他的眼晴,他的眼眸在瞬间染上难以言喻的忧伤,渐渐幻化成不容忽视的异常清亮和缠绵的温柔。
听见他说“再不分开”,文浩蓦然失去了语言功能,纤细的手死死抓着他衬衫的前襟,深怕他瞬间消失一样,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垂下双睫,深深吸着这个他眷
恋无比的怀抱的味道,泪如雨下。
他失声的痛哭令萧羽的心针刺般疼起来,他侧过头极力平复着情绪,然后动作轻柔地把他抱进客厅,一同坐在咖啡色的沙发上,将他整个人拥入怀里,柔怜轻拍着他抽泣中的脊背,无从安慰。
凉爽的夜风吹动乳白色的窗纱,飘飞的纱角张扬舞动,为寂夜凭添了几许凄凉的美与神秘的媚,为爱苦等了四年的男孩委屈地哭倒在萧羽怀里,哭【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⑥⑥⑨⑨xsw.com】声被暗夜的静寂衬得愈发心酸悲凉。没有谁去计较时间流逝的快慢,他们相拥着渲泄心中深深的酸楚与浓浓的思念。
当文浩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萧羽修长手指轻而柔地抚过他细嫩的脸颊,幽深的眼眸充满爱怜与疼惜。
文浩的眼晴哭肿了,此时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像是哭累睡着了。萧羽低头,凝视着他沉静的脸,深遂的眸中现出几许温柔,他轻声询问:“明天还要上班,是不是回房休息,嗯?”
长睫抖动了下,文浩摇头,伸出手臂自他腰侧穿过,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哑着嗓子低低地说:“你还没说为什么忽然就走了。”一声不响离开了四年,他想他是可以要求一个解释的。
似责备又似撒娇的语气,令萧羽在心底无声叹息,他知道今夜无论如何是逃避不了了,拦腰将他抱起,等到把他安置在卧室的床上,自己也脱了外套侧身躺在上面,扯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才低声轻责:“还是那么倔。”
文浩枕着他的胳膊,娇小的身子僵着不敢动,对于此时两人相拥的姿势有些不能适应。他们曾经是
恋人,确切地说一直是,他抱过他吻过他,可是却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少年时期的任性调皮已经蜕去,此时他们都是成年人,萧羽特有的男性气息近在咫尺,他慌
乱而局促。
感应到他的紧张,萧羽失笑,凑过去爱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别怕,我现在累得没力气欺负你。”
不止心累了几年,身体也在忙碌与拼斗中被透支得厉害。很多个夜晚他都无法入眠,现在他就躺在他怀里,真实到让他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然而萧羽只想汲取他身体的温暖,想好好休息一夜,单纯地,相拥而眠。
文浩默不作声,微红着小脸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翻过身背对他。他不知道在与他相处时,他依然如从前一样害羞。
其实,在某些方面,他们都没变。例如向来冷漠的萧羽在两人独处时话会变得多起来,例如只有在他面前文浩身为男孩的娇羞才会不自觉地展露。
这样的两个人,才是彼此心的归宿,如何能轻易分开?!
知道他多少有些不习惯突来的亲昵,萧羽没刻意接近,左手撑头侧身躺着,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卷发,没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借着窗子洒进来的月光凝望着他的侧脸,思绪飘远。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拥抱时,向来活泼俏皮的他很紧张却也很安静,尽管身体微微颤抖,脸颊染上红晕,但眼神纯净信任。时隔四年,他害羞之余潜意里更多的该是抗拒吧,毕竟,现在的他对他而言存在着陌生感,他们还需要时间适应。
萧羽忽然很想念多年前他憨憨地笑着摇他胳膊撒娇的样子,
嘴角边的笑痕不及蔓延,脑海中陡然闯进
父母离世的情景与那场不可阻止的变故,心头被瞬间扎出血来,眸底划过凄然,他为命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感到无奈且无力,下意识搂紧身前的他,灼热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他终于开口:“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走。”
出国渡假的母亲在车祸现场身亡,
父亲重伤加之受刺激心脏病突发被推进抢救室,生命垂危。获知噩耗的萧羽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他隐隐感觉到接下来将是更大的风暴,曾经潜藏的隐忧如今即将成为浩劫。
他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背,力竭平稳的淡冷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文浩听到他在身后平静说道:“我下飞机的时候,爸妈都已经没了呼吸,他们死在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里。”
文浩闻言身体蓦然僵住,想过无数种他离开的理由,万万没有想到那年在他身上发生过如此悲痛的事。承受生离的同时居然还在面对与父母的死别,他无法想像当时萧羽是如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捱过来的,他的眼晴湿了,心霎时软下来,坚定地握住他搁在他腰际的手,像是要传递力量和温暖给他,千言万语梗在喉间,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或许,他不该问。他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对于萧羽,文浩的爱,格外宽容。
将他的小手反握在掌心里,萧羽俯在他耳畔低低说:“没事,都过去了。”他没有沉浸在痛苦里无力自拔,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他早已在那段
黑暗的生活中被迫接受了父母离世的事实。现实的残忍告诉他,必须坚强地活下来才有资格言未来,尤其是他与文浩的未来。
“想让他们安心地去,葬礼就在国外办了。”萧羽几不可察地叹气,忆起自己孤立在父母墓前的凄凉,心口钝痛了下,“之后萧家的产业易主姓左,除了父亲名下六处房产,还包括爷爷创立的竹海,名正言顺地更名为左涛。”
萧羽永远忘不了左涛给他打来电话时嚣张的语气,他清楚地记得他这样说:“萧羽,萧家的一切已经在我手上,看来你只能和你父母一起埋骨他乡了……”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耳际,萧羽一言不发,默然挂了电话。
接下来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萧羽从不愿去回忆,可一旦闭上眼晴眼前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地切换成血腥和
黑暗,不是他狠心地不想与他联系,在脆弱的时候他有多想念他,是文浩不知道的,他无数次拔通他寝室的电话,却总是在最后一个数字按下前挂断。说什么呢,没有未来,给不了承诺,他不知道打给他有什么意义。那时的他,没有把握扭转乾坤,费尽心力应对左涛派来“为难”他的人,萧羽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到国内。当终于摆平一切,已是一年以后。
他躺在床上整整三天滴水未进,当第四天走出房门的时候,居然不适应外面温暖的阳光,下意识以手遮住眼晴,他倚着门望向家乡的方向,缓缓倒了下去。醒来后,萧羽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他以凌厉狠绝的作风,得天独厚的天赋以及过人的悟性快速在赌界崛起。
“左涛是谁?”文浩回过身来问他。
“父亲委任的竹海总经理。”
“总经理?”文浩讶然,说到底不过是企业的职员,怎么可能名正言顺接手总裁名下的所有产业?
猜到他的疑惑,萧羽的眸光倏然变沉,他冷冷地说:“他拿出了父亲的遗嘱。经鉴定,遗嘱有效。”
看似轻描淡写的陈述,隐藏着过于沉重的哀然,文浩愕然。
就是那样一份令人不可置信的遗嘱变改了萧羽的命运,让孤身在国外的他变得一无所有,紧接着账户被冻结,为父母办完葬礼的他,身无分文。
“他暗中派人阻止我回国,直到让我错失扳回残局的机会。”萧羽停顿了许久,像是在平复情绪,直到他的小手爬上他的俊颜,他才弯唇笑了笑,额头轻贴上他的,淡淡地说:“我曾指天发誓,无力拿回竹海前决不回国。”他要让左涛看着他如何白手起家,拿回原本属于萧家却被他掠夺去的一切。
“出国之前已经意识到之后可能会发生变故,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不容人掌控的局面。”拥住他之前,他低声说:“不是我不想回来。原谅我,小浩。”
文浩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左涛为何会有他父亲的遗嘱?比如他是否确定遗嘱真是他父亲在自愿清醒下所立?比如他为何会甘心买回原属于萧家的产业?比如左涛的身份是不是真如他所言仅仅是竹海的总经理这么简单?然而此时,他只想抚慰他受了重创的心。于是,文浩回抱住他的腰身:“萧羽,我依然如四年前那样爱你,甚至更爱你。”他想告诉他无论发生过什么,他的心始终与他同在,没有因为分离而有丝毫的改变。
冷
硬的心瞬间柔软到湿润,萧羽屈服于现实的温暖,决定隐瞒在那一场变故中他的家人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