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气息,是冬季特有的味道。
文浩纤小的手被萧羽握住,掌心传来幸福的温度。踏着月光缓慢地走在街道上,想到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公寓的情景,他弯起唇淡淡地笑了,笑容平静而温和。
进门时文母正在忙着准备晚餐,文浩还没来得及伸手帮忙,萧羽已经脱下外套走进厨房,边解衬衫的袖扣边说:“伯母,今天让我露两手。”
儿子出院,身为他的
恋人,已经料到萧羽今日必会登门,但想到文明四年前在萧家遗嘱案中充当的角色,哪怕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文母依然不习惯他的泰然自若,怔了怔才忙说:“都去外面坐着,谁也不用帮忙,很快就好……”
“伯母,您是担心我厨艺不
精还是把我当外人?”萧羽微笑,不由分说接过文母手中的锅铲,“如果是前者我可不服气,即使比不过您也总好过小浩。如果是后者,那您可得问问小浩乐不乐意?”
触到他极尽温柔的目光,文浩原本素白的容颜染上一层红晕,他轻责:“说什么呀。”
特别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萧羽朗声笑:“说话。”
文母看着帅气的儿子与眼前英俊的萧羽,从他坦然的神情中品出他出自真心的释然,欣慰中微红了眼晴,原本还想阻止他下厨的话咽了回去,她解下围裙递到文浩手上,轻声说:“辛苦你了,萧羽。”
萧羽敛笑:“哪儿的话伯母。您千万别和我客气,生份。”
深深看了眼萧羽,文母笑着点点头,退出厨房时经过文浩身边,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
见文浩站在门口不动,萧羽的目光从他的脸下移到他手中的围裙:“傻站在那干嘛呢?过来帮我系上,要不衬衫弄脏了要你洗。”
文浩闻言皱眉,然而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控制不住。
萧羽配合地弯身低头,(言情小说网:www. 6969xs.㏄)文浩将围裙给他系上,还在身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上他的背。
萧羽微扬唇角,腾出左手覆在腰际他的手背上:“喜欢撒娇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语气极尽宠爱。
文浩笑了,眼晴湿了。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要怎样才叫幸福。直到这一刻,看着强势惯了的男人举着锅铲为他煮饭,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胸口翻涌,比久别重逢后的紧密拥抱更令人满足。不得不说,浸染了烟火气息的萧羽,不再有距离感,无比真诚,无比亲切。此刻平淡平凡的相处,是无数家庭每天重复上演的剧目,不足为奇,但却让人感觉踏实、真实。
文浩很希望,与萧羽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那,才是幸福。
似是感应到文浩的心潮起伏,萧羽故意逗他:“你听话的话,以后我天天下厨,嗯?”
又把他当小孩儿哄了。他回
嘴:“我
嘴很刁,不合胃口的东西绝对不吃。”
他配合着感叹:“似乎有点难养,看来再不能当小孩子糊弄,得当老婆侍候了。”
他笑,清澈的目光变得明亮,环在他腰际的小手下意识收紧,轻声唤他的名字:“萧羽。”
萧羽“嗯”了一声,回身亲了亲他的侧脸,是那么旁若无人的亲昵与宠爱。
萧羽的手艺无可挑剔,晚餐可谓色香味俱全。席间,他丝毫不见外,一边体贴地给文浩夹菜,一边帮文明倒酒,话题围绕着小时候调皮淘气的文浩,气氛轻松合谐。
饭毕,萧羽略坐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告辞。文明起身相送,被他拦了下来:“您坐着文
叔,伯母您也早点休息,小浩送我下楼就行。”
文浩心里暖暖的。今天的萧羽与往日并无不同,对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然而,又与平时迥然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
总之,这样宽容深情的他,文浩想不爱都不行。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街对面
黑色商务车前面,萧羽松开手拉高他毛衣的衣领,将他唇边未及收起的笑意收尽眼底,他低声说:“我表现的还行吧?二老会同意把他们的宝贝儿子交给我吗?”
文浩没有想到萧羽在正式面见他
父母时也是紧张的。他不知道,尽管有着傲人的家世,他也如一个普通的男人般备战,心情忐忑。
文浩重重点头,轻轻说:“谢谢你,萧羽。”
搂着他站在寒夜里,萧羽吻了吻他的发顶:“你我之间不需要说感谢。做这些我是有私心的。”感觉文浩怔了,他解释说:“没有亲人祝福的爱情不容易幸福,我希望我们未来的路上不再有阻碍。”顿了顿,文浩听见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耳畔环绕着他温热的气息,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文浩感动得不行。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在他专注而温柔的目光中惦起脚亲了下他刚毅的下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他居然说不出一句话,只余一腔即将满溢的感动和感激。
萧羽凝视着他,薄唇微微扬起,缓缓低下头,深深将他吻住。
温存无限,缠绵至极的一个吻,文浩感觉到天地都在眩转,他几乎醉倒在萧羽的怀里,如果不是他承载了他身体全部的重量,他根本站不稳。
等到他的呼吸完全平复,萧羽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文
叔他们站在阳台上看着我们。”
他磁性的音质低沉而充满韵味,文浩埋首在他怀里,忘了反应。
……
三天后,文明独自去了竹海。
丛艳并不认识文明,在得知他并未预约时便请他到会客室等候。一个小时过后,萧羽从会议室出来将他迎到自己专属的办公室。丛艳觉查到老板看向她的目光有着浓浓责备之意。
文明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斟酌措词,许久后才面色略显凝重开口:“那年夏天我和你伯母到海城来看小浩,因为欣雪忽然头疼到市五院检查,我才在特护病房与你
父亲见了面。”
萧羽的目光落点是文明的手背,他的神情平静中透着不为人知的挣扎。尽管他一万次告诉自己,为了文浩,原谅他。之前的种种,不再重提,甚至是放过左涛。然而,面对呼之即出的所谓“真相”,他发现自己居然发疯般渴望知道。
不止一次细细翻看四年前遗嘱案的卷宗,他始终猜不透文明为左涛作证的真正用意。是受左涛威胁,还是令有隐情?说实话,他希望是第一种猜测,简单些,更容易原谅。
希望,事情不要总是有违人愿。
萧羽闭了闭眼,与文明对视良久,才又听他继续说:“那天与梁涛在医院遇上,听他说老板因为高血压而入院来探望……”
那一段萧羽不曾参与的过往终于从文明口中获知,他知道就是那次相遇,病房内父亲与左涛的对话被他在无意间听得一清二楚,而那份被递上法庭作为证据的录音遗嘱确实存在。
文明又说:“当时病房的门半开着,里面除了你父亲和梁涛外还有两个人,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你父亲说‘我愿意将竹海赠予左涛,等我出院后就安排律师过来改立遗嘱。’”
很难说清是什么样的心情,萧羽忽然有些迷茫。那是父母离世时都没有过的迷茫,犹如溺水的人,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抓住那块浮木,却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着看着它越飘越远,犹如生活一滴一滴的消逝,令人极度绝望。
文明叹了口气:“尽管很意外,但我当时也并没有多想。作为梁涛的老师,我知道他在父亲过世后改随母姓必然是有原因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为之前的猜测找到了答案。我以为梁涛的母亲爱过的人是你的父亲……”
送走文明后,萧羽第一次给左涛打去电话。接通后,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萧羽终于艰难地说:“告诉我你是不是该姓萧?”
如果他也是萧家的子孙,为什么牵涉案子之中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从未提及?如果他与萧家没有关系,那么父亲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做那么令人无法理解的决定?甚至连自己都毫不知情?
太多的疑问无从解答,萧羽觉得挫败。
对于萧羽的直接,左涛居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似自嘲又似嘲讽别人般笑了笑,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所答非问:“你心里不是非常肯定我不是萧湛明的儿子吗?怎么忽然不相信自己了?”
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了?他不可能是父亲的私生子。绝不可能。
那么,难道是
叔叔?
这次与左涛的较量,萧羽觉得自己输了,却不知道究竟输在哪儿。
这一夜,萧羽让文浩留宿他的公寓。只不过他并没有让他看见自己飞掠而过的复杂目光,只是将满腹的疑问压在胸臆之间,只是看着他枕着他的胳膊,在怀里沉沉睡去。
文浩不知道,惟有他的恬静,可以平复萧羽内心的繁
乱焦躁。
萧羽一夜无眠,透过满室寂静与暗沉望着壁顶,目光中流溢出如同参透玄机的彻悟,又仿佛是置身于某种浮华之中的朦胧醉意。
熟睡中的文浩呓语着轻轻翻了个身,萧羽侧身将他背搂在怀里,深重的叹息声缓缓消散在夜色里。
一室,溢满静谧。
一夜,相拥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