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啪”我把人事处刚刚招进新人的文件夹摔在桌子上，对着被吓得不敢干抬头的人事主管Andy皮笑肉不笑的说：“看来我们公司果然是与时代接轨了嘛，看看这次招的新新人类，多么的具有当前的时代代表性！打头第一个女的装的假睫毛长的都足以夹死一个连那么多的苍蝇！还有这个女的，要是把她脸上的粉洗下来都足以把我的办公室重新粉刷一遍！还有这个男的，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画了眼影吧？你不要告诉我你面试他的时候他告诉你他的眼眶之所以那么红是因为他在来的路上被人打了！还有这个，哇塞满头的黄头发，还打那么多发蜡竖那么高！难道你觉得我们公司要找超级赛亚人来保护地球？最后那个看着相当的正常，但是我一看他的性别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疯狂了，他是个男的还搞得那么女气，披肩长发诶，难不成你喜欢伪娘！？”

  我停下来喝了口水，Andy趁这个空当赶紧对我解释说：“李经理是这样的，这些人的确有很高的学历，而且笔试成绩也很好，我个人觉得他们有能力来公司工作，毕竟外表可以改变，不是吗？”“对，”我把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当然可以改变。就像你当初进来的时候鼻梁上的眼镜还只是用来装老成的摆设而现在居然镜片的厚度和南极冰盖有得一拼！你是指这样改变吗？这些新新人类的思想里早就深深地膜拜上了他们眼里的潮流，就像就算你给老鼠染成熊猫色他还是老鼠，改不了的！不要如此天真，找个机会再办个什么面试，找机会淘汰那些非主流人类。不然，我会把你和他们一起打包寄到纳尼亚去打败女巫！快去办！”

  看着Andy离开时还在颤抖的背影，我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上企划部的计划，拨通公司内部专线，叫来了负责人Lisa。“Lisa，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工作的激情与斗志，但是，请你在拟定企划案的时候量力而行。什么叫‘在下个季度的业绩提升百分之三十’？你以为底下工作的员工都是机器可以只需要插上电线就二十四小时无休止工作以达到你所拟定的宏伟计划？你觉得我们在玩模拟人生吗？你以为业绩就像人的头发，养一养就能长？”“可是李经理，企划的相对高度可以促进员工斗志，就算不能完全达到预期效果也至少可以有个看得过去的成绩！”这个画着精致工作妆的女孩不服气的争辩。其实我理应为她的勇气和野心喝彩，因为工作中就需要这种野心才能不断进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

  我眼睛一眯：“促进斗志？好一个促进斗志！大家都是人，人类何苦难为人类！我相信大家也都期望达到你所设想的美好高度，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期间伴随着多少压力？要是没有完成怎么办？拿一个比预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还看得过去的成绩去找庞总邀功？不好意思，我做不到。而且，你也这么大人了，不是含着棒棒糖漫游游乐园还做着粉红色少女梦的小女孩了！拜托你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来陪你做那些不可能的少女梦！我们需要面对现实知道吗？你设定一个这么高的目标就是为了来鄙视我们的工作能力吗?麻烦你为我们度身定做一个更好的工作企划，否则，我就派你到非洲去给那些绝望中的人们传授‘梦是怎样做的’的知识！”

  Lisa是抹着眼泪出去的，我发完火，不仅没有觉得心里舒服点，反而觉得心里更加的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别人的一言一行一旦让我觉得有些微的不满，我就会发动全部的火力来攻击。这两天公司里好些人都经过了我战火的洗礼。所以他们见了我就绕道走，逼不得已才会鼓足勇气进我的办公室。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么的暴躁，我只知道，有一股邪火正在我的胸口燃烧，灼热的痛感让我本能的想找人发泄。我知道，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我这样都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这种近乎变态的行为我却没有办法停止。

  Lisa刚刚出去一会儿，我就接到了庞叔的内部电话，说是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知道肯定是Lisa找他告状了，我放下电话平静了一会儿，喝了口水站起来出发去庞叔办公室。这一路上我经过的工作区域都格外安静，所有人几乎是一见我就赶紧低下头工作，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终于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悲哀了。我苦笑了一下，在庞叔办公室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请进。”庞叔在里面应了一声，我推门而入。

  庞叔抬头看是我，就指着他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吧。”我无所谓的坐下来，对上庞叔充满深意的眼睛，就赶紧心虚的转移视线，等待训话。可是庞叔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一直盯着我看，仿佛要看穿我的心虚。我如坐针毡，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就一道目光都可以让我瞬间现出原形。过了好一会儿，庞叔才缓缓开口：“东哲，就这么几天你就瘦了一圈呢，黑眼圈也重了不少。”的确，这几天我一直吃不下饭，晚上也没办法入睡，只能整夜的看电影，打游戏。“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王高已经告诉我了”“王高是谁？”庞叔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他。庞叔虚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庞总，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希望您找我是为工作，而不是过多的干涉我的私生活。”我对我的上司冷着脸，缓缓地说。“我当然是为了工作，”庞叔摸着下巴，脸色渐渐严肃：“我当人是为工作。你知道这两天被你语言攻击的员工有多少吗？你知道他们整天面对着你的蛮横有多大压力吗？你知道这样对他们的工作积极性有多大打击吗？王高因为害怕这么些天冒着工资不保的危险不来上班。你说，就你一个人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你现在跟我谈工作，你配吗？”

  庞叔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重话，而卧也没有办法反击，他说的很对，我没有占到一点道理。于是我站起来，恭敬的对庞叔说：“我明白了庞总，我会努力调整。如果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东哲，你记住，有些事情你越不想提起就表示你越害怕。去面对吧，兴许会好很多。”我转身的时候，庞叔对着我语重心长的说。

  下了班，我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打转。的确，我确实害怕，我害怕回忆起过去的那段日子。我知道我不是个女人，我应该洒脱。所以我没有像以前那样不争气的流泪，我选择忘记，我选择失忆。我选择不自觉地过滤可能会刺激我记忆的信息，包括王高那个帮着张刑一起骗我的人。我没有管张刑骗我的理由，那天我转身就走了，直接买了当晚的机票回家。手机和卡我直接丢进了机场的厕所里。直到我重新买了手机办了卡，才有为数不多的人重新联系上我。我一直觉得逃避，是我疗伤最好的方法。

  我还在继续盲目，突然就看见了那家酒吧开始闪亮的招牌。我微微一笑，把车靠边停好，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虽然我以前知道这儿，但是这却是我第一次进去。

  这是本城最大的一家同志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