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可以是美轮美奂的,它可以让人变得善良和宽容。
爱,也可以是伟大的,高尚的,它可以让人不惜付出生命。
但是,爱,也可以是卑鄙和丑恶的,它可以让人变得自私无情和龌蹉。
当一颗被强烈的爱情灼烧过的灵魂,染上仇恨的气息,愤怒,就会变为惩罚和恶念。
一切,都有因果,因为一切都来自宿命。
本章正文:
公元1988年冬天,北京。
沈自雄的女儿沈诗染,正在故宫参加一次高级别的美展。
在展出的现场,沈诗染看见了制片人梁建恒的身影。
梁建恒笑容自如的和沈诗染打着招呼。
如果说这个美展像一杯红酒,那么对于沈诗染来说,梁建恒的出现,就像在她的酒杯里倒入了一滴劣质的酱油,让她的心情受到了很不舒服的影响。
从坊间零星听到的只言片语,让沈诗染约略的了解到,梁建恒,在拍完电影【回家】之后,似乎,就匪夷所思的变成了沈诗染的父亲沈自雄的克星,或者说小人。而此后,郑思远的出国,沈自雄和叶阳的离婚,以及最后叶阳的患病和死亡,似乎都跟这个面带笑容的梁建恒有关。
此刻,看到梁建恒脸上温文尔雅的微笑,沈诗染除了有种看到苍蝇的感觉,同时,在沈诗染的心底,突然之间就涌起了一股憎恨和怒火。
沈诗染对着梁建恒颔首致意。
在这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沈诗染的心里,对父亲的怨恨好像消失了,对眼前这个制片人的仇恨,产生了!
一种瞬间涌至的复仇和惩罚的怒火,点燃了沈诗染的胸腔!
她不想再看见梁建恒的这张脸第二眼,她非常的希望这张脸从此在地球上消失。
可是,她又完全不清楚,有什么办法和手段,可以让梁建恒顺理成章的受到惩罚。
在这偌大的展厅里,此时此刻的沈诗染,因为突然萌生的仇恨,除了感到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和恶心,还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恐惧。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才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孤独和无助。
但是,在沈诗染孤独的背影后面,却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在向沈诗染投来特殊的关切的目光。
这双眼睛来自一个和沈诗染年龄相若的男青年,他毕业于北京大学的法律系,毕业后留在北京,成了一名年轻的法官。
他并没有看清沈诗染的面孔,但是当沈诗染的背影进入他的视线之后,他在一刹那已经被意外的震动了!
沈诗染的身影,似乎对于他来说,就是电影和小说里描写的仙女和女神的身影,他无法搞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受到如此强烈的震动。
他想趋身到沈诗染的身边,但是又感到自己非常紧张。
沈诗染走到了一幅油画前,明亮的射灯照在沈诗染的秀发上面,泛出金色的光亮,让那个年轻法官感到为之怦然心动。
他鼓起勇气走近了那幅油画。
沈诗染正好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这个男青年的脸。
柔和的灯光映射着沈诗染的脸颊,一种夕阳下红尘外女神般的美,让这个年轻的法官愣住了。
他忘记了和沈诗染搭讪,也忘记了移开自己的目光,只是两眼直直的看着沈诗染。
沈诗染莞尔一笑,准备往展厅里面过去,但是又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
她又停了下来,轻声对男青年道:“你是搞美术的?”
法官:“喔!不不,我是学法律的,你好……”
沈诗染看出了他的紧张和局促,但是在这张有些慌乱不安的面孔上,沈诗染也捕捉到了某种刚毅和帅气,甚至还有柔情。
沈诗染:“对美术也很喜欢?是吗?”
法官:“是,我喜欢印象派的画和中国古典的国画。”
沈诗染:“品位很高喔!鉴赏家啊。”
法官:“根本谈不上,只是特别喜欢古典绘画的那种意境,好像现代的画家很难画出来。”
沈诗染:“那肯定是的,因为古代的画家是生活在那种山水环境的,而且古代的自然环境和现代差异很大,那时没有现代这些建筑和道路,人们穿的也是古代的衣服。”
法官:“对啊!这肯定影响了画家的风格了。你是美术家吧?”
沈诗染:“我可算不上什么美术家,只是学美术专业的。”
法官:“请原谅我冒昧,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沈诗染:“当然没问题啊,既然都喜欢美术,那就是朋友了。我叫沈诗染。”
法官:“!……沈诗染?怎么这么耳熟的名字!?”
沈诗染:“是吗?呵呵,我不是什么名人啊!”
法官:“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听过你唱的歌!”
沈诗染:“呵呵,是吗?”
法官:“我看过电影【回家】,那里面的主题歌,就是你和郑思远合唱的!想起来了!”
沈诗染:“呵呵,我又不是什么歌星,只是因为巧合,唱了那首歌。我不是搞声乐的,现在还是搞美术。”
沈诗染也弄不清为什么,和这个男青年初次的接触,让她感到心情好了很多,这个青年男子的气质和性格,让她觉得有种非常令人愉快和轻松的情绪,甚至让她觉得和他在一起的这个时刻,时间过得很快。
法官:“我叫林西,在法院工作,什么时间,我可以请你吃饭?”
沈诗染:“喔?想和我进一步接触?”
林西:“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沈诗染:“喔?我怎么觉得受宠若惊啊!呵呵。”
林西既然是毕业于北大的法官,当然并不愚钝,果断的向沈诗染伸出手道:“我们就算正式成为朋友了,干脆,给我个面子,午饭我请了!”
沈诗染看到不远处的制片人梁建恒,似乎正认真的注意着她和林西。
沈诗染:“那好吧,这顿饭我接受了。”
圆生饭店的西餐厅里,温暖宜人,柔和的灯光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冰天雪地。
在恬静舒缓的钢琴声里,沈诗染的玉色面庞和清波秀目,就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着林西的眼睛。
但是沈诗染的视线却被钢琴声吸引过去,顺着美妙的肖邦【升C小调夜曲】流畅的琴音,沈诗染看到一个带着墨镜的男青年正在琴台上专注的弹奏。
可是,沈诗染觉得这个弹琴的青年是如此眼熟,而且是一种特殊的眼熟。但是幽暗的光线并没有让沈诗染看清楚这个弹钢琴的男子到底是谁。
而在沈诗染和林西卡座的后面,仅仅间隔了一个卡位,此刻有两个年长的男子正慢慢品着红酒,兴致盎然的欣赏着那个弹钢琴的青年的演奏。
那两个喝着红酒的年长的男子,当然没有看见沈诗染和林西。
而沈诗染当然也没有看见那两个年长的男子。
但弹钢琴的青年却把沈诗染看得清清楚楚,也清楚的看到了和沈诗染坐在一起的林西。
林西竟然也非常喜欢音乐,而且对钢琴曲十分内行,但是林西却不知道沈诗染正是一个演奏钢琴的行家,甚至沈诗染的钢琴水准一点也不逊色于她的美术修为。
但是,林西和沈诗染,都没有看清楚,坐在琴台上弹奏钢琴的青年,正是沈诗染已经很久不见的郑思远。
而此刻坐在沈诗染背后喝着红酒的那两个年长的男子,是沈诗染的父亲沈自雄和从美国归来的李玉良。
几个月过去,沈自雄的身体似乎已经基本复原如初了。
这半年的时间,沈自雄和郑思远,都没有参加任何新电影的拍摄。除了照顾和陪伴干爹,这几个月的时间,郑思远从头到尾认真的投入了钢琴的学习。
超高的悟性和惊人的记忆力帮了郑思远的大忙,现在,他已经算是半个钢琴家了。
在郑思远浪漫的演奏声里,沈诗染和林西,都莫名的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沉的痴迷情绪。这种古怪的情绪,甚至在两人之间微妙的荡起了一丝淡淡的伤感和脆弱。
这么久以来,沈诗染突然之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林西的情网。
含蓄的谈吐,得体的举止,带有磁性的嗓音,林西毫不做作的表现,让沈诗染在觥筹交错的圆生饭店的柔光里,没有任何准备的爱上了这个风度不俗的法官。
当沈诗染和林西起身离开西餐厅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走近了郑思远的身边。
郑思远没有停止弹奏,也没有摘下墨镜,也没有转头看沈诗染。
沈诗染凭着直觉,非常确定郑思远已经认出了自己,可是没有任何想跟自己打招呼的意图。
两个月前,沈诗染就已经耳闻到了郑思远回到北京的传言,可是没有听说、更没有见过郑思远公开露面。
此刻,沈诗染无法想象为什么郑思远会在这里弹琴。虽然听说了父亲和郑思远一起出现过,可是这段时间沈诗染并没有和父亲见面,只知道父亲拍完【爱是不能忘记的】之后,一直在休假。
沈诗染从吧台买来一束鲜花,放在郑思远的琴台上,郑思远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仍然只是弹奏。
当林西和沈诗染双双离开郑思远的身边,往门口走去时,和李玉良坐在一起的沈自雄,看见了女儿的身影。也看见了为女儿开门的林西。
但是,当沈诗染和林西出了圆生饭店大门之后,却并没有看见马路的另一边、坐在车里的梁建恒。
梁建恒,目送着沈诗染和林西离开,但他并没有随即离去,因为,他已经知道,饭店里面还有沈自雄和郑思远,以及另一个从美国来的老头。
梁建恒,从龙华山拍摄【回家】开始,一直就是沈自雄身边的钉子。在拍完【回家】之后,梁建恒,更是成了沈自雄的克星和小人。甚至,终于因为梁建恒的地下活动,沈自雄和郑思远的关系被曝光,最后导致叶阳和沈自雄的离婚,还导致了叶阳的患病和死亡。
而郑思远,也因为梁建恒的两面三刀,出走美国,告别影坛。
这一切,仅仅只有一个原因,一个除了活着的梁建恒和死去的叶阳,任何人都不清楚的原因:当年的梁建恒,曾是暗中对叶阳紧追不舍的恋人,但是沈自雄的出现,将梁建恒推到了绝境。叶阳只是给梁建恒写了一封分手信,很快就嫁给了沈自雄。
最强烈的爱情,带来的是最深刻的痛苦和怨恨,梁建恒的伤痕从未消失过,他深深爱着叶阳,但此后的日子里,他也深深的恨着叶阳和沈自雄。
当他终于得到和沈自雄在一起拍戏的机会,当他终于嗅到沈自雄和郑思远之间的暧昧气息之后,他简直是欣喜若狂!他知道:复仇和雪耻的日子,他终于等到了!
于是,从龙河镇开始,梁建恒就已经为自己的报复做好了周密的准备,并且不遗余力的搜集了他能得到的沈自雄和郑思远的全部行踪和活动。
这些,终于让梁建恒回到北京后,如愿以偿的完成了他的复仇计划,将沈自雄叶阳和郑思远推进了绝境。
但是,叶阳的死去,还是让梁建恒感到非常失落和痛苦,因为,他并没有任何机会重新得到叶阳的爱情。而且,沈自雄竟然还成功的做上了导演,这给梁建恒带来了新的愤怒,他没有停止对沈自雄的追踪和复仇计划。当他发现郑思远竟然又回到了北京时,他知道,自己新一轮的报复,应该开始了!
这,就是此刻他等候在圆生饭店外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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