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俺回来了。”
贺朝阳迈着大步兴冲冲地走进赵四海家的院子,刚好见赵四海在屋门外正要开门往屋里进,他忙扯开大嗓门喊起来。
赵四海听到贺朝阳的喊声转过身来看向他,见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跳跃着兴奋的笑容,眉扬唇挑的洋溢在徐徐的秋风里。看在眼里,赵四海的脸上也不由得掠过一抹会心的微笑,瞬间盈满了眼眸及唇角。
“你瞎嚷嚷啥,怕人家听不见咋的!快进屋去。”等贺朝阳走到近前,赵四海敛去笑容,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先行走进屋里。
“哥,俺给你买了两件背心和一条裤带。”贺朝阳一进屋,还没等屁股坐上炕沿,便急忙把袋子里的背心和裤带拿了出来递给赵四海。
赵四海接过背心和裤带看了看,一股暖流串升至胸膛,又迅速遍至整个身体,一阵阵的心潮澎湃,手也在微微颤抖。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故作严肃般地问向贺朝阳:“你今儿去镇里就为了去买这些?”
本来还兴冲冲的贺朝阳看到赵四海见了他买的东西后不高兴的样子,一下子变蔫了。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然后抬手挠挠头怯怯地笑了笑。
“瞎胡闹,我看你是闲的,你说我背心和裤带哪样没有?”赵四海说完便不理会贺朝阳拿过茶壶沏了一壶茶水。
“哥,你还提你身上的那件背心呢,也不看看都坏成什么样了,那么多个小洞洞。该不会还是那年俺给你买的那件吧?你再瞧瞧你那条裤带都断过几截了,还系着!”贺朝阳象是抓住了把柄般,说话又来了劲头,嗓门也大了起来。同时,咧开唇偷偷地笑了。
听贺朝阳这么一吵吵,赵四海面容微微一颤,心里面忍忍地疼痛起来,背对着他偷偷地伸手探进怀里摸了摸那件贴身的背心,心里暗暗叹道:阳子,你知道么,这件背心我已经穿了整整五个年头了啊!
“瞎说,你买的那件背心,我早就给扔了!”赵四海倒了一杯茶水回过身递给贺朝阳,然后开口辩解,只是说话的声音不再那么严肃,而且很轻,多了些柔和。
“哥,你说啥,俺都信,嘿嘿!”看到赵四海态度上的转变,贺朝阳嘿嘿地笑了,接过水杯,狠狠地吹了吹便大口喝了下去。
“对了,从镇上到咱村里的那趟车早就过点了,你是咋回来的啊?”
赵四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到唇边轻轻地对着杯口吹了几下,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看了看坐在炕沿上的阳子突然象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开口向他问道。
“俺,俺是搭便车回来的,嘿嘿!”听到赵四海的问话,贺朝阳微微迟顿了一下,没有把在镇里遇到李天林和李天林送他回村的这段说给赵四海听,而是讲了个简单的谎话。
“你还真能了,两眼一抹黑的就能搭到车!”
“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不就是搭句话的事么,有啥难的。”贺朝阳见赵四海面目表情没啥变化,便放松下来,冲着他眨动了几下眼睛,开始自信满满地大声说着。
赵四海清楚贺朝阳的脾气禀性,敢说敢道的,到哪都自来熟。对于他刚刚的说法,也清楚他是办得来的。想到此,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偷偷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喝着茶水不再问他。
两个人都静静地喝了会茶水,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哥,你把身上的那件背心现在就脱下来,换上俺新买的,让俺看看合适不合适。”
贺朝阳象是耐不住这份安静,喝完杯中的水后,又开始想着让赵四海换背心。
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却连一次也没碰过赵四海,更别提肌肤相亲了。内心被压抑的那种渴望就象体内有千万只小虫在蠕动,令他心里痒痒的难受,抓耳挠腮般的无法发泄。他这样子说,其实是他更想趁机饱一饱眼福,过过眼瘾,以满足一下那满涨的欲望。
“换个球,你该干啥干啥去。”赵四海说完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贺朝阳失望地看向敞开的屋门,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无可奈何地强自苦笑了一下,把水杯推向一边,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望着天棚想着心事,可是因为中午喝了不少酒,不一会的功夫,困意便慢慢袭来,很快地,他便闭上双眼进入了梦香,发出均匀响亮的鼾声。
赵四海到屋外小解完,看看太阳已经斜向西天,便到屋后的柴禾垛抱了一抱柴禾到外屋,准备着过一会做晚饭。
回到屋里,却见阳子已经躺在炕上响着鼾声沉沉地睡着了。
赵四海站在屋地中央呆呆地看着熟睡中呈大字型躺着的贺朝阳,看他瓷实微黑的脸庞,看他起伏均匀的胸腹,看他粗枝大叶般的腰腿。内心之中再也无法平静,仿佛被突然激起的一股暗涌冲得头晕眼花,险些乱了方寸。
赵四海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从贺朝阳的身上移开目光,暗叹了一声,走到柜子前,拿起一件阳子新买的背心展开对着身体比量了一下。然后脱去外衣和毛衫,还有那件已经穿得很旧的背心,换上新买的背心,来到镜子前照了照,看到这件背心正合身,忍不住冲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的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真实。
拿过脱下的那件已经破旧不堪的背心,放在手里轻轻地抚摸,本想转身把他扔掉,但是最终他还是舍不得,把它放在衣柜里某个角落珍藏起来。
屋里鼾声阵阵,窗外秋风徐徐,西斜的太阳,红透了西天,也把一份美丽的眷恋留给了三江村。
……
两天后的早晨,赵四海早早就起来了,看着躺在床上的贺朝阳依旧睡的香甜,没舍得叫醒他,来到外屋简单地把早饭准备好,胡乱地整理好衣服推门来到屋外。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然后向院门口走去。
他知道虎子小两口和俊堂叔老俩口都要在今早赶头趟早车到镇里,然后到镇里倒车到县里,再从县里倒火车去省城,当然,虎子两口是去看病,俊堂叔老俩口是去看儿子和孙子。
晨风吹起来很凉,但却让赵四海觉得很轻醒,他不时地向村西看去,然后又看向俊堂叔的屋子。
很快地,俊堂叔和老伴收拾妥当走了出来,见赵四海站在门口张望着,便笑着问道:“四海,你大早上的站在门口干啥啊?”
“叔,我这也是刚到门口,是想看你们拿的东西多不多,我闲着也没事,正好去送你们到车站。呵呵。”赵四海说完话,又禁不住向村西方向看去,当看见虎子两口已经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四海啊,你看我和你叔就简单的一个小包裹拿着,还用你送啥,快回去吧,呵呵。”俊堂婶听了赵四海的话,笑着拍了拍俊堂叔肩上的挎包说道。
赵四海本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见虎子俩口这个时候走到了近前,他便收住了话头。
“堂爷,堂奶,你们也要出门啊?”
“叔,你这早出来干啥啊?”
钱虎和豆豆妈看到他们仨人便停住脚步,分别和他们打着招呼。钱虎说话间来到赵四海近前,满含深情地看向他。同时,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抚去粘在赵四海头发上的一片柴禾叶。
“虎子,我和你奶去省城串门去,听说你们也要去省城,那咱爷四个正好一道,哈哈。”
“虎子,叔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呵呵。”
赵四海迎上虎子的目光,心里一阵陶醉,回答完虎子的问话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叔,我们没拿啥,不用帮忙。”
“那你们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车上的人多的话,找卖票的好好说说,让她帮忙找几个座位让豆豆妈和俊堂叔婶坐着。”
“叔,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钱虎说这话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赵四海,他觉得今早的海叔更耐看,更吸引他的目光。
“虎子,咱们赶紧走,别耽误了赶车。”俊堂叔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着钱虎赶紧走。
钱虎没办法只好不舍地收回目光,挽着豆豆妈和俊堂叔老俩口慢慢地向村东汽车站点处走去。
赵四海没有跟上去,一个人站在院门前,静静地看着他们四人乘着凉爽的晨风走在村路之上,心里竟然感觉很乱。
钱虎不时地回头看向他,与他的目光相接触,眼神里更是传递着满目的情意和十分的不舍之情。
赵四海始终没有动一下,站在那里迎着晨风看向他们四人。
视线里,虎子两口子手牵手肩并肩慢慢前行的背影,让他感到有些动容。他突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豆豆妈身体有病的原因,眼前的他们该是多么和谐、多么恩爱的一对年轻的夫妻!该是令全村人都要羡慕的幸福的一对夫妻!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开始渐渐的变得深沉,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感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傻事,正在做一件破坏别人幸福的事情,正在开始着手破坏一个完美的家庭。
一阵急风吹来,赵四海使劲地呼出一口气,正待转身回屋,却又突然意识到虎子小俩口和俊堂叔老俩口一前一后的背影搭配的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此时的俊堂叔老俩口不正是虎子小两口将来的一个缩影么,不正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而他自己又怎能陪虎子偕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