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省城沈阳市,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及宽敞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大小车辆,还有那些静静地矗立在眼前的一排排高高的楼宇,钱虎并无心留意眼前的这一切,他想尽快找到医大一院找大夫给媳妇看病,但是在诺大的都市里,简直令他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还好俊堂叔老俩口对这里比较熟悉,带着钱虎两口很快地找到了医大一院,因为医院里的人多,又指挥着钱虎排队挂号。等钱虎挂上了号,他们老俩口才放心地离开前往儿子世庭家。
经过一系列的诊治,医生的诊断结果为豆豆妈患的是心脏病,还有比较严重的贫血,另外因为长期以来没有得到有效控制,身体的某些器官也受到了影响,她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恢复情况,再决定是否进行心脏手术治疗。
钱虎看着诊断结果,虽然感到震骇和恐惧,但是他忍着内心之中那份几近绝望的伤心,在医院里跑上跑下地张罗着豆豆妈住院的事宜。
一切还算顺利,豆豆妈在医生的帮助下住进了医院的心外科病房。
晚上,豆豆妈打完吊瓶时已经是十点多了,看了一眼床前的虎子,发现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也看到他一脸的倦意。看在眼里,她感觉一阵阵的心疼,轻轻地往床边挪了挪身子,轻声地对他说:“虎,现在没事了,你睡会吧!”
“你不用管我,我不困,我去外面透透气,一会就回来。”钱虎说完话便转身走出病房。
豆豆妈看着虎子的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暗暗地恨着自己,恨她羸弱的身体拖累了虎子,让他背上了他本不该面对的沉重的包袱,让他承受了精神和物质双重上的压力。再也忍不住沉重的心伤,两行轻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地流下。
站在八楼的阳台上,钱虎手拄着栏杆,茫然地扫了几眼近在眼前的万家灯火及大街小巷的灯红酒绿的纷乱场境,平静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的艳羡。凭着白日的记忆,他转头看向北方的夜空,在黑茫茫的天之一角努力搜寻那一方再熟悉不过的天地,目光终在某一点落定,深沉而又落寞,茫然而又直着,他在心里默默地向那里轻轻地述说:叔,这个时候,你一定睡了吧!只这一天的时间,我就忍不住地开始想你了;叔,我真的感觉很累很无助,如果此时你能出现在我的身边该多好,虎子就什么都不怕了;叔,我怕是要在省城这个遥远的地方呆上一些日子,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对你的想念,也不知道艳华她会恢复的怎样,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过后,钱虎收回目光,心里的那种凄楚在黑暗的夜里觅不到方向,徘徊着抑郁在他的胸口。仰脸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无奈地转回身向病房走去。
三天后,冬日悄然而至。
天冷风寒是三江村立冬首日最显著的变化,村民们便很少在外走动,大多窝在暖乎乎的家里,躺在热乎乎地炕上享受着安详的生活,但也有少数人,随便的加了一两件衣服,不畏寒冷,忙着这样那样的活计,点着辛苦赚来的几张票子,在寒风里咧开嘴知足地笑着。
大辽河里的水怕也是受到首个冬日的影响,流水声声中似乎断了弦子般,不再那么激情澎湃、柔和婉转,其声涩而又狂躁不安。
赵四海吃过午饭,闲着无事便躺在炕上小睡了一会。待他醒来时,发现贺朝阳躺在床上摊着四肢睡的鼾声四起,本想他细端详一番,却偏偏突然想起俊堂叔家的十几只鸡还没有喂食,那可是俊堂婶临走前交代过的。是万万不能忘记的。
想到此,他忙起身来到俊堂叔的院子里,按着俊堂婶的交代把鸡给喂了。
走出俊堂叔家的院子,他想出去走一走,天虽冷风虽寒,他却根本不觉得无所谓,从兜里掏出一根事先卷好的旱烟放在唇间点着火,使劲地吸了两口,便向着村前方的那条通往大辽河方向的村路走去。
一路上,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看似轻闲而又随意。但他的心里却不是那么平静,他在想虎子这几天在省城过得怎么样?豆豆妈的病看得是怎么个结果?担心他是否遇到什么麻烦?又暗自责怪虎子,都走三天了,咋也不来个电话让村上传信给他。
他时而又再想阳子这个家伙咋就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对他的爱搭不理的满不在乎,千依百顺的从没一句怨言。是什么让他如此?又是什么让他能如以前般的海吃海喝,吃饱了依然傻傻的鼾睡?难道就是他对自己的那一份痴情的等待和惭愧么?对于一向直来直往,大大咧咧地阳子能做出如此般的改变,哎,自己真就让他那么的在乎么?
他不停地问着自己,又不停地揣摩,到最后却把心思弄得个乱糟糟。他便没了心情去溜达,便欲转身往回走。二楞子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了过来:“赵大哥,你这是在干啥呢?”
“你个楞头青,那么大声干啥,吓了我一大跳!”
“俺可不是故意的,你怕啥么?嘿嘿。”二楞子听赵四海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我在这随便溜达溜达,那你又去干啥去啊?”赵四海看到二楞子仿佛象是很着急的样子,便笑了笑问向他。
“俺要去镇里接玉秀嫂家的娟子回家。”
“哦,今天是周末,咋你去接,那玉秀呢?”
“她感冒了,在家躺着休息呢!”
“哦,是这样啊!”
“赵大哥,俺得赶路呢,可不能晚的。”二楞子说完便风风火火般迈着大步奔向前方。
赵四海看着他的背影会心地露出了微笑,他坚定地相信二楞子和玉秀一定会走到一起,组合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经二楞子这一搅和,赵四海的心情便觉得轻松了一些,刚想转身往回走,却突然的留意到不远处的村路上停着一辆绿色吉普车,一个中年男人刚好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忍不住仔细地看过去。
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也向赵四海这里看过来,同时迈步向赵四海走了过来。
赵四海认出那个人就是李天林,心里便开始纳闷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而且看来他正在向这边走来。
“四海,我们又见面了?”李天林走到赵四海近前一米处停住脚步,摘下黑边眼镜抹了抹又重新戴上。然后很热情地和赵四海打着招呼。
“是啊,今儿这冷的天,你咋有闲功夫来这里?”赵四海说话间,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今休息,闲着没事,就想来这里看看你们。”李天林说完掏出一根香烟点着火放在唇间轻轻地吸了一口,目光透过飘散的烟雾平静地看向赵四海。
“你说看看我们,指的是?”赵四海听他的话隐隐地觉得李天林象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他不会这么说的,可他又故意装迷糊略显不解地李天林。
“四海,我都知道了,阳子和你在一起。只是,你不该骗我,我们之间都这些年了,你有必要那样做么?”李天林说话间脸上明显的有些不高兴,还有一种隐隐的落寞,淡淡的眉头微微向眉心收紧,那双眸子认真地盯着赵四海看,等着他的回答和解释。
“我根本就没有骗过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赵四海纳闷李天林怎么知道阳子和他在一起,这也没有多长的时间的事啊。
“我不管你有没有说谎,但是我要告诉你,好好对阳子。”,
“我对他怎样,那是我的事情,不关你什么。”
“你,你别忘了,他还有我这个李叔。我告诉你,你若不珍惜他,我会把它夺回来。”李天林听赵四海的话,情绪明显的有些激动,同时他的目光里明显流露出一股子坚定,象是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那你就去找他,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了。”见李天林如此的激动,赵四海也来了劲头,甩下这两句话后就欲往回走。
“赵四海,你,你混蛋,你忘记了过去阳子是怎样对你的么?你忘记了阳子是怎样为了你可以抛却一切的么?你如今却这样的说法,你还是个爷们么?”听到赵四海这仿佛漫不经心的话,又见他欲转身离去,李天林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地把手里的半根香烟甩在地上,用一只手颤抖地指着赵四海恨恨地骂道。
李天林这一通发火,赵四海听在耳里,真真地刺激到了他,让他瞬间忆起阳子过去对他的种种好,忆起虎子那种为他可以舍去一切的深情厚义。心里这样想着,他没有因为李天林的怒骂而生气愤怒并与之理论,只是微微地顿了顿身子便似若芒闻般,转回身迈大步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去。
李天林心里虽然还在愤怒之中,但是看着赵四海慢慢远去的身影,他又隐隐觉得赵四海今天的表现有些异常,觉得今天他有点不太正常,较以前变了个样。但他又不清楚这到底因为什么,只好莫名地又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赵四海,方才掉转身形向那边的吉普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