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瞎闹,快起来,虎子来了!”赵四海因为平躺在炕上,并没有看清门口站的是谁,便抬了一下头,却发现是虎子站在门口满脸惊愕而又失落的向他们二人看着。他不由得心内大急,连忙使劲推开贺朝阳,并快速地坐了起来,然后又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虎子,急急地开口说道:“来了虎子,快进屋啊,站那干啥?”
贺朝阳起初被赵四海的动作给闹了个楞神,当他转头看到钱虎时,他也不由得楞了楞,看了看钱虎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赵四海,他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又变后,连忙快速下地,走到钱虎的近前,拍着他的肩膀咧开嘴热情地招呼他:“虎子兄弟,你还楞着干啥,进来啊!”
“叔,贺大哥,我刚从村外回来,想着看看你的感冒好没好,也没别的啥事情,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该回去了!”钱虎说完并没有等他们做何反应,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虎子兄弟,你咋说走就走呢,咋也不呆会啊,俺送你!”贺朝阳边说边欲跟着钱虎走出去。
“阳子,你回来。”
“啊?”听到赵四海的叫声,贺朝阳忙停住身形,扭脸看到赵四海已经下地正低头着急忙慌地往脚上穿着鞋子,他心里纳闷他的海哥为啥不让他送虎子!
“你在屋呆着。”赵四海穿完鞋,冲着贺朝阳说了句,便大步流星地奔出了屋子。
留下贺朝阳站在门口茫然地望着赵四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的内心也在纠结于刚才所发生的变化,内心之中有股子说不清的烦燥,撺掇着他的心思,使得他的一双浓眉紧紧地皱向眉心,灯光下他的黑脸膛上尽显无奈与不安。
他听了听窗外没有什么动静,便也大步跨出屋门,向屋外走去,四下看了看后又奔向院外,站在村路上往前后左右看了个遍,却根本看不到赵四海和钱虎二人的身影。他只好转回身折回屋子,听着墙上的挂钟的滴哒声,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烦意乱,可他又不得不独自坐在炕上等待着赵四海的回来。
急切地走在漆黑的村路上,前后四处张望,却不见虎子的身影,时不时的停下身子侧耳细听,却听不到虎子的脚步声。他知道他必须在这个时候找到虎子,即使不知道该和虎子说什么或者向他如何解释刚才的情境,因为虎子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脸上写满了失落与痛苦,那表情就象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在赵四海的心里,让他心疼,又让他怜惜,更让他感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脑子里回想着虎子曾经那么憨直纯真的笑脸,又快速地与今晚刚刚那一刻虎子满脸落寞的表情相较,那是多么大的一个反差,简直就是天地之差,阴阳之隔。
赵四海清楚他自己在虎子心中的地位,更清楚虎子对他的那份执着而又厚重的爱恋。所以,他预感到此时的虎子一定是怀着一份痛苦万分,悲恨交加的心情离去了。
赵四海心下着急,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很快地便来到了虎子家的院门前,却发现虎子家已经灭了灯,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枝摇动的沙沙声。
他站在院门口望了一会,便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去。
而此刻,夜风吹的很急,冰冷的风吹划在头上脸上,赵四海感觉到周身一阵阵的寒冷,禁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和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清晰地传向四周。
而此时,钱虎正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偷偷地望向赵四海的身影。他听到了赵四海刚刚急促的咳嗽声,他不禁一阵阵的心疼,若不是强忍着,恐怕早就冲到赵四海的身边为他戴上那顶狗皮帽子,同时帮他捶捶背,抚抚胸,然后扶着他回去,或者套上马车送他到村卫生所打上一两个点滴。可是,所有的这些也只不过是凭空的想想罢了。因为,他不知道他现在该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去面对赵四海,怎样的态度与他言说,怎样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
望着赵四海的背影渐渐地消失不见,一串串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悄悄地滑落,他并没有去擦拭,目光依然坚定地看向赵四海身影消失的地方出神。
本来兴冲冲地去海叔家探望他,却不曾想看到海叔与贺朝阳四唇热吻的场景。那一瞬间,他感觉心里一下子被完全的掏空,所有的思维都在瞬间停顿下来,周遭的一切都茫然无物般。那是怎样的一种致命的打击?钱虎的心境仿佛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般,让他心如刀割,心痛欲裂!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如此的情境出现在面前,他不住地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的真实,也恨他自己为何就不能早一会去,或者晚些时候去,却偏偏在这个夜晚在这个时候去探视海叔的病情!
海叔,你这样的做法,你让虎子我该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该恨你怨你?是不是本就不该把我的一腔热恋寄望在你的身上?是不是让我从此不在与你有任何的感情纠葛?我错了么,谁能告诉我啊?我该怎么办啊?
钱虎站在大树下欲恨却又恨不起,不知恨在何处;欲痛却又身心麻木,不知痛的滋味;欲大声的对苍茫的夜空大声呼喊,却不知老天爷是否能听得到?
寒风依然张狂的吹刮,而寻一双落寞的脸颊上更是四溢着泪水,一弯新月悄悄升起,淡淡的月色晃着串串的泪滴闪出晶莹的光影。
这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农家汉子的眼泪,也是一个对同爱拥有满腔热忱的年青男人的泪水,这是一个被深深伤到内心世界的男人的眼泪!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个多钟头,钱虎方才从痛苦的思绪之中微微地缓解过来,转身往家走,却发现两只腿隐隐有些麻木,混身也是一阵阵的寒意。
微做调整,便默默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
赵四海脱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屋里,无力地躺在炕上,一言不发地大睁着两眼看着天棚想着心事。
贺朝阳心里明白是咋个一回事,所以他并没有和赵四海搭话,而是坐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又见他脸色比先前还要泛红,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比先前还要热很多,他急忙下地倒了一杯开水,放到赵四海的身边,然后又走到外屋忙着在锅内加了些水烧了起来。
等水开了,他把开水盛入洗脸盆里,然后找来毛巾在水中冒了一会后拿出,拧了几把水,试探是否烫人后便把毛巾放在赵四海的额头上。
“阳子,你咋不说话呢。”赵四海侧转脸看了一眼坐在身边默默地看着他的贺朝阳,忍不住问了一句。
“哥,俺不知道说啥,嘿嘿。”
“说点啥都行!”
“哥,你喝点热水吧,你这会都比先前烧的厉害了!”贺朝阳说着把水杯递到赵四海的面前,又看着他躺着喝不方便,便准备拿汤匙喂他。
“你就说这些?”赵四海没有接过水杯,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贺朝阳,有些纳闷地问了一句。
“嘿嘿,哥,你先好好休息,赶明儿个,俺再和你说。”
“唉!你真的不想再说点什么?”赵四海边说边拿开放在额头上的毛巾,握了握阳子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哥,那俺就说了。”
“嗯,我听着。”
“俺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是因为……算了,俺不说了。”贺朝阳说了一半,小心地看了一眼赵四海,顿住了后面的话头。
“接着说,哥听着呢!”
“俺知道虎子兄弟喜欢你,他也招你喜欢!”贺朝阳象是鼓了很大的劲头,才说出了口。
“唉,阳子,你会不会怪哥。”赵四海很显然已经料到了贺朝阳会说这样的话,所以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现出一丝惊讶。
“哥,你别胡想,俺咋会怪你,不管到什么时候,俺都不会怪你!俺,俺,若是俺不来三江村,你和虎子……”
“阳子,时候不早了,捂被睡觉吧!”赵四海似乎清楚贺朝阳后面的话的意思,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
两个人捂好被钻进了被窝,拉灭了电灯。
屋子里一下子黑了下来,过了一会,浅浅的月色才从窗玻璃折射进屋内。
贺朝阳侧躺在背窝里,脸对着赵四海,他借着月色不错眼珠地看着赵四海,还不时地伸出手帮他掖被角。只到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他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而赵四海却是无法入眠,脑子里几乎全是虎子转身离去伤心落寞的身影。望着窗外浅浅的月色,又侧耳听了听阳子鼾睡声,他的内心之中更是百感交集,他在想该如何把事情跟虎子说清楚,该如何才能让虎子明白他的用心良苦,该如何才能让虎子不再伤痛与苦恼!
唉!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后,赵四海侧转身看了看已经熟睡着的贺朝阳,伸出手轻轻地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头把他裸露在外的肩膀盖严,方才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