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样挺好

  第十七章 这样挺好

  原本应该，去的时候，叔坐在副驾驶上打盹晒暖，时不时哼两声山里打柴时哼的调调。回来时梅朵儿坐在俺旁边，叔和茴香在后排乐呵…叔一定会用胡子扎他侄孙女的脸。

  现在小范开车，我戴着墨镜坐在副驾驶。我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

  吉普车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前。

  我摘下墨镜，下车，关门，大步往里走去。

  “先生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刚刚敲了两下门，就听见茴香“噔噔噔”的脚步声，正当我打算做个鬼脸吓她一跳的时候，门却已经开了。茴香见到我一脸欣喜的表情，“妈妈！爸爸来了！”

  我：…………

  果然小孩子就是和妈亲，见到爸爸的第一句话都是“妈妈”。

  我弯腰一把抱起茴香，茴香一个劲地喊：“妈妈，爸爸来了！”还没走到里屋，就看到朵儿急忙走了出来。

  我和梅朵儿是在战火中认识的。

  那时候，梅朵儿是战地医生，整日背着医药箱穿梭在前线的战火中。女大夫本就少见，跻身前线的全军也就朵儿一个。在那个军医匮乏的年代，她像天使，从死神镰下，拯救了一个又一个伤员。

  朵儿医术高超，模样俊朗，有鼻子有眼的追求者数不胜数。后来我问起朵儿，我说:“当初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咋就看上俺了呢？”

  朵儿说：“大概是我瞎了眼了吧。”

  ………………

  说实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朵儿往我背后张望了一下，说：“咱叔没一块来？”

  “咱叔有事，来不了了。”我把石程虎的事告诉了朵儿。

  朵儿显然有些吃惊：“你这个叔叔，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茴香：“爸爸你给俺带零食了吗？”

  “乖乖，范叔叔去买了。”

  “总听你说你叔如何如何，今儿没见着，可惜了。”

  我有些无奈的说：“你这大大咧咧的样子，跟俺叔倒是很像…”

  茴香不停的说着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直到小范回来敲门。

  “又是糖葫芦…”茴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以为你喜欢吃糖葫芦…”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葛振国，我战友，现在的茅以县县长。刚才小范实际上去买的，是去老葛家要带的酒水果子之类的礼物。

  梅朵儿和嫂子早早地离了席，聊着女人家的家长里短。朵儿现在这样贤妻良母的形象，很难与她挎着药箱腰里别着手榴弹的军医的样子重合。有了茴香，朵儿从战士变成母亲，仍旧干净利落，却多了好几分柔软和温柔。

  老葛和我是生死的交情，数不清为对方挡过多少子弹。酒过三巡，老葛已经微酣了，红着脸抱怨县里的工作怎么怎么累：各种大小财政上的事物都要亲自把关，走关系开后门的还排着队等着。还有山上根除不净的匪患，想一个大石头悬在头顶。

  “今天你算是来巧了，”葛振国又说了一遍，“平日里在家你根本见不着俺。”

  末了，话题回到我身上，老葛呷了一口酒，明显已经到了醉的边缘，他说：“川子啊，你就是太犟了！”

  我是太犟了吗？

  二十三岁离家，二十七岁入伍，在两年北伐的时间里，从小卒升到团副。在别人眼中，我应该是有着大好前途的人吧。

  我永远也忘不了，伯伯看到我呈递到面前的退伍申请时，满脸的愤怒和失望。

  我可以冲锋陷阵，置死生于度外，我可以谨小慎微，在同僚面前说话滴水不漏。但那些，已经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在有了梅朵儿以后，有了茴香以后，我不羁的灵魂感到难以言喻的安宁。

  师长待我如父，他看重我的才华，更看重我的人品。可我已经不是他能寄予厚望的李川了。

  伯伯呀！我这，不是倔强呀！

  老葛满脸酒气的凑到我身前，模模糊糊地说：“川子啊，师长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只要你认个错，低个头，想回去就能回去了！”

  “老葛，你不懂。我走不是因为赌气，是我厌倦了。我不回去也不是因为赌气，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停泊了。”

  茴香拿着点心，在院子里疯跑。嫂子挺着肚子，和朵儿正探讨着孕期的护理。

  叔应该和小四吃过干粮，在客店活路旁的树下歇息。

  蓝天白云，残荷未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