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路

  第十六章 路

  一马平川的古道穿过收割后的麦田。

  有得田已经翻过了，土地的褶皱像风吹过的湖面；有些没有，齐刷刷的麦茬都抬头望着天空。

  土地介于黄土和黑土之间，时令也与其他地方很不相同[言情小说网]Ṃ.⁹⁹6⁹xs.com：Ẃẃw.➒➒➏➒ẊṤ.CṎḾ。“芒种前后，种瓜点豆。”之类的谚语从来都不适用在这里。

  虽说，作物不同，收获季节和每年收获次数也不同。但是，每家都有一次种麦子的时间是一样的。每家每户都会种植小麦，每年两收或者一收。过了这个时间段，地里长出的庄稼就变的各种各样，不一而同了。

  小四在车上轻轻打着呼噜。

  昨天累了一天，早晨天不亮又被老李叫起来，小四跟着李叔去租马场的路上眼泪直流。还好古道平整，小四一个时辰睡得安安稳稳。

  赶车的叫老胡，全名胡世磊，一个黝黑精壮的汉子。手里一根鞭子舞的虎虎生风。拉车的两匹马一黑一黄，在汉子的驱使下跑的飞快。

  老胡边赶着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李唠着家长里短，奇闻异事。赶车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李健听的津津有味。

  可能是太阳太刺眼睛，小四翻了个身，哼唧了一下，没醒。李叔挪了挪身体，给他挡住阳光。

  老胡回头看了熟睡的小四，问：“你儿子啊？”

  “俺侄子，这次跟俺一起去窜亲戚。年轻人，就是贪睡。”

  老胡哈哈的笑了，“其实你俩不用来这么早的，你们东河镇靠水，船多马少。但俺们葛镇，从来不缺马车！啥时候来都有！”

  老胡抡圆了手臂，猛的甩了下鞭子，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鞭子刚要落在马屁股上时，又猛的回收，甩出一记响亮的鞭花。两匹马默契的加快了速度。

  李健说：“你这鞭花甩得像是练过啊！”

  老胡也不回头，只顾赶着马，说：“不光是鞭子，大刀长棍也能耍几下子。”

  “小时候俺爹就教俺兄弟俩习武，那好家伙！可严厉了！每天扎几个时辰的马步，”胡世磊说得咋咋呼呼的，“还要练下腰，俺兄弟能向后弯腰衔起一只杯子。”

  李健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却不小心打开了老胡的话匣子，也没想到老胡还出生在习武世家。

  “俺受不了那个苦，最后没练了。俺爹知道俺不是练武的材料，没耐心！也没强迫俺。不过…”老胡话锋一转，说：“俺兄弟，那可是一直练下去的，特别是一口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也是因为这手好刀法，才进了镖局，娶了婆娘。”

  “娶嫂子那天，俺兄弟在爹娘坟前敬了酒！俺们的规矩，只有特别有出息的人，才敢大喜的日子在已故爹娘坟前敬酒！”

  虽然李健从后面看不完全胡世磊的表情，但却能听出他的自豪。有这样的好兄弟，搁谁都会觉得脸上有光吧！

  “俺兄弟，那一进去，就是被当作镖头培养的！按规矩，打败三十个镖师，再跟着走五次镖，俺兄弟就是镖头了！俺兄弟，一个人两天之内单挑了局里四十三个镖师！”

  老胡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李健听到有些不对劲，忙问：“那后来呢？”

  “那后来呢？”

  …………

  老胡看着远方，视野里，古道越来越窄，直到在最后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点。已经好长一段路没有树荫了，刺眼的阳光把老胡的双目扎的生疼。

  “第五次走镖的时候，遇到山匪，死了。”

  “俺兄弟对俺是真的好，赚的第一笔银子先给俺添的衣裳。小时候爬树掏鸟蛋，从树上掉下来，俺兄弟接住俺，自己俩胳膊都断了。最后接的好，才没落下病根。没俺兄弟，俺也活不到现在。”

  “那次的镖好像是茶叶吧。镖被劫的消息传来的当晚，总镖头就上吊死了。剩下的镖师走的走，散的散。开始俺还瞒着嫂子，最后还是没瞒住，一天晚上，嫂子穿着嫁过来的喜服，抱着石头投了藕塘。俺侄儿，怀了六个月，随他娘去了。”

  老胡没再说下去，小四还在睡，两匹马听不到老胡的大嗓门，偷看放慢了脚步。

  李健知道，如果镖队肯放弃保的镖，山匪不会随意杀人。李健不知道那是多名贵的茶叶，逼的总镖头上吊寻死。

  李健刻意不去想老胡的嫂子怀着孩子投进了藕塘。

  石程虎也是山匪。

  一朵鞭花的脆响荡在古道上空久久不散，两匹马重新撒起蹄子跑了起来，马蹄扬起细细的尘土，尘土缓缓落下。

  李健的心里有些堵，又有些空，李健感到心里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