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百零九章

  “对了，这是你的衣服，石程虎行刑前脱下了的，还给你。”

  李健木讷地接过衣服，喉头蠕动着，咽了口唾沫。

  老李记得虎子第一次穿上这身衣服的样子，他刚洗完澡剃过头，当着自己的面把衣服一件件穿上，穿完了，满身都是阳光。

  那双布鞋，是小四他娘孙裁缝做的。虎子说老李的布鞋很像娘的手艺，老李就偷偷记下他的尺寸，又让孙裁缝做了一双。

  “尸体东林山的人接走了。”

  “嗯。”老李迟钝地点头。

  “节哀。”

  老李不再答话，捧着衣服，一瘸一拐往外走。

  他左脚的还未痊愈。

  “你刚醒，歇歇再走也不迟，天也晚了。”

  老李轻微摇头，拉开客栈门，出去了。

  老魏也跟了出去，目送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李健的背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哎——”

  老魏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

  “你醒了！”

  刚推开门，老魏的眼睛惚地亮了，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

  “老魏……你怎么……俺没死？”

  老魏握住石程虎的手，只是笑。

  “诶，你不能下床！”老魏摁住石程虎。

  “先吃点东西，别乱动。你昏了四天，水米未进，下床非一头栽地上。”

  “怎么回事儿？”

  “嘿嘿！”魏往年乐呵着，跑去桌子上端了碗粥，拿勺子搅了搅，“先吃着，咱边吃边说。”

  石程虎看着递到嘴边的一勺粥，犹豫了一下，吃了。

  粥竟是温的，米也煮得极烂。

  “真乖！”老魏拿帕子给石程虎擦擦嘴角，熟练得让人怀疑他奶过孩子。

  石程虎喝了两勺，便再喝不下了。

  “也是，晕了这么久，肯定没胃口。”

  老魏放下碗，却又端来一茶缸水。

  “糖水，补点力气。”

  水也是温的。

  石程虎捧着茶缸，盯着魏往年，却不动口。

  “好了好了，俺告诉你就是了，你先喝着，俺说给你听。”

  “你没死，是因为少爷就没打算让你死。

  因为一个承诺，你不要问是什么承诺。”

  “如果你就那样掉下去，那倒是必死无疑，绳索会勒断你的脖子。可你落在了两张摞在一起的方桌上。

  那天李占材也不是量你的体重的，他是在目测你的身高，以确定绳子的长度。

  本来计划的是，你稳当地掉在方桌上，俺就势抓住你头上的绳子，造成绳子已绷紧的假象。这样你不会死，外面也看不出破绽。”

  “可没想到，”老魏摸摸鼻子，“你小子还是差点死了！”

  “你根本没站在桌子上，你掉下去的时候像滩烂泥，整个人都瘫下去了，绳子紧紧勒住你的脖子，你登时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四天四夜，可吧老子吓坏了。老子请了全城的大夫来看你，那些个老头来一个摇一个头，气得老子枪都掏了！”

  “最后，有个老先生说……”老魏顿了下，深深地瞥了眼石程虎，语气突然怅然：

  “他说你是不愿意醒来。”

  老石没跟魏往年对视，而是低头喝了口糖水。

  “你的宝贝山寨没事。”老魏冷不丁地说。

  “哦。”

  石程虎继续喝水。

  魏往年心说，俺告诉你这么大的好消息，你这算什么态度？！你……

  一抬眼，却见石程虎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嘴也咧了牙也露了，像河解了冻，草见了光，饿狼遇到小白兔……不是，咋这么不对劲呢？

  老魏咽了口口水。

  “快说呀？！咋回事？”

  老石使劲摇魏往年，缸子里的水都洒了。

  魏往年定了定神，缓缓开口：

  “听汇报说，本来俺们的反埋伏就要成了，一切都在预料中，山匪们不顾一切地冲向囚车，口袋即将收紧。可他们竟然撤兵了，毫不拖泥带水，素质之高，连领兵的士官都佩服。

  山匪不但撤兵，而且立刻就没了踪影。那群家伙把外山都翻遍了，愣是找不到，又不敢冒然进山沟子里，只得悻悻的回来了。”

  魏往年没有说山匪的具体伤亡，虽然山匪死得人不多，但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如此，自然也没提一个女山匪被击中滚下崖坡的事。

  “现在少爷走了，那个吆喝着剿匪的范斋言也出家当和尚了。你的宝贝山寨，暂时安全啦！”

  “丁霜娃子走了？”

  “走了，你行刑的当天下午就带着部队走了。”

  “那你为啥没走？”

  “留下来照顾你呗！”

  “哦。”

  “你这是个啥态度？！”老魏有些气恼。

  “那你还走吗？”

  “少爷的意思是，俺要是三天之内追不上部队，就不必去了。”

  老魏有些委屈。

  “那是丁霜的意思，你的意思呢？”

  “那你的意思呢？”

  老魏盯着石程虎的眼睛，反问道。

  石程虎没有看到老魏眼底深藏的情绪，他缓缓地说：

  “俺要回山上。”

  “山上还缺山匪吗？”老魏追问。

  “俺希望世上的山匪越来越少。”

  魏往年眼神不易察觉地暗淡了，“俺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没啥。”

  又说：“俺要回去找少爷。”

  老石笑道：“他还要你吗？”

  “他要不要俺是一回事儿，俺去不去是另一回事儿。”

  “粥给俺。”

  “哦。”

  石程虎“呼啦呼啦”喝粥。

  老魏看着他没心没肺吃粥的样子，

  “你不去见见李健吗？”

  石程虎的动作停顿了。

  “他也晕了四天。他跑到刑场的时候，脚都烂了，却刚好看到你从台子上掉下去，登时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石程虎依旧沉默。

  “他就睡在隔壁的客房，今儿中午醒的，好久才勉强吃了些东西。醒了也不说话，就在那呆坐着。

  俺给了他那身衣服，刚刚送他走了。”

  “他还没走远，”老魏说，“你想见他，俺可以追回来。”

ẁẃẃ.⁹⁹₆⁹ẍṩ.ḉṍṃ   石程虎转动着指尖的瓷勺，许久许久，轻轻地说：

  “俺想回东林山。”

  老魏叹了口气：

  “明天再回吧，日头落了。”

  石程虎偏头看向窗外，小城渐渐被夜剥离色彩，夕阳烧遍了天空。作者筱小提醒：关注言情小说[www.9969xs.com]公众号“9969小说”，微信内同步阅读《绞刑架下》所有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