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瞅表,三点多了,就寻思川子舅要包饺子的事,这就张落着和面。我这刚把面擓上,老叔进屋了,手里还拎着芹菜跟肉馅。我说:“你上哪了?”
老叔说:“买菜去了。”
我说:“买菜买一天啊?”
“呵呵。”老叔说:“我上趟林盛堡。”
“啥?你去找李家纯了?”我说:“这叫啥事啊,好像我撵材子走似的。”
“我就那么没脑袋?”老叔脱了外衣,一边收拾着菜,一边说:“我去看看李家纯。小材子说话就要初中毕业了,我寻思叫李家纯拿个主意,是叫孩子往上念啊,还是咋的?”
我问老叔:“那李家纯啥意思?”《百度搜索:www.9969xs.com》
“咳。”老叔说:“你没看见李家纯造得那样儿,就是个乡下小老头了。四个孩子叽拉咕噜的,顶小的小子,5岁了,还不会说话。那鞠翠芬也造得没模样了,趿拉个鞋。家里是盆朝天碗朝地。”
“李家纯不是在队里当会计吗?”我说:“原先,他挺利整啊。”
“当啥,也架不住孩子多啊。”老叔说:“我跟李家纯商量小材子的事。李家纯说,还念啥呀,赶紧找个工作得了。我说,那哪行,小材子初中毕业才17,也没人要啊。李家纯说叫小材子自个儿拿主意;他说,要不就叫小材子回家,上生产队干活儿。”
“上生产队干活儿?”我说:“就小材子那样儿,打死他也不能去。”
“再说吧。”老叔说:“等有空,我再跟小材子唠唠。”
面和好了,饺馅子也拌好了,我跟老叔就包饺子。这饺子都包了一半了,川子舅才来,后头还跟着大头。川子舅就叫,说:“你俩可真积极啊。我这菜都买来了。”
老叔说:“等你。黄瓜菜都凉了。”这就跟大头打招呼,说:“你今个儿咋这闲着?你那小儿子呢?”
“我来看看咱这大英雄啊。哈哈。”大头说:“小崽子就叫我扔托儿所了。长托,礼拜六回家。”
老叔问:“他妈呢?”
“哈哈,不提这个。”大头说:“我干点啥?”
我冲大头说:“师傅,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川子舅把带来的肉馅,还有酒往桌子上一搁,说:“来,把这肉馅掺饺馅子里。”
“得得。”老叔说:“眼瞅就包完了。”
我拿过肉馅说:“我去给你们露一手。”
川子舅洗了手,就跟老叔包饺子。
老叔紧跟我叫,说:“多炒两菜。”
“知道啊。”我去厨房做了四个有拳头那大个儿的四喜丸子,又炒了个土豆丝儿,拍了个黄瓜,拌了个洋柿子。大头就忙着下饺子。煮好了饺子,孩子们也都回来了。我在孩子睡觉那屋放上炕桌,先给孩子们端上饺子,也给他们拨了点菜,给他们留了两个四喜丸子,叫小材子领俩小的在这屋吃。回头,我再回客厅,老叔他们已经摆好了酒、菜。
川子舅端起酒盅,说:“来,今天咱看谁先趴下。哈哈。”
几个人这就开喝。
大头跟老叔说:“关大哥,你说你还有啥不高兴的。孩子大人都叫你从阎王殿里拽回来了,这叫啥?这叫福份。”
“咳。”老叔说:“还得感谢那些帮忙的人啊。”
“那到是,好人还是多的。”川子舅说:“你说昨天那出,一瞅孩子大人都搁河里扑腾,我他妈也蒙了。”
“我也是。”我说:“我抱着小雪,见我叔没上来,人都傻了。头晌儿,我打电话给老叔请假,正好是张保生接的,他也说咱家是万幸呢。”
川子舅一拍脑瓜子,跟我说:“对了。去,把你张叔也叫来。”
“别。”老叔赶紧拦住我,说:“别叫了,都挺累的。”
“咋不叫呢。”川子舅跟我叫,说:“叫去。”
“我叫你别叫,你就别叫。”老叔说:“咱消停儿地喝咱的吧。”这就又端起了酒盅,叫大伙喝。
怪,老叔一直是挺好客,今个儿他咋的了?咋还不高兴呢?
“老哥啊。”川子舅跟老叔说:“别的都是瞎扯,咱这孩子大人都好好的,你也该乐呵了。这又是咋的呢?”
大头吃了口四喜丸子,说:“嗯,不错,”这就问我:“全子,哪学的这手艺?跟饭馆子做的似的。”
我心咯蹬一下。心说,这扯不扯,整我头上来了。四喜丸子是我到食堂后学会做的,可真这说,老叔不得刨根儿问底地问啊。在科室干好好的,咋上食堂了呢?那我咋说?说我给玉良单位写信了,说玉良单位来人找我谈话了,说打那我就去食堂了。那老叔不更上火了。不能说啊,我这就辄。我跟大头说:“师傅,这还得感谢你呢。”
“谢我?”大头说:“笑话,我又不会整这玩意儿。”
我说:“我跟我叔上你那去喝小铁子的满月酒,就吃着那四喜丸子香。我呢,就偷偷问了问你请来的那个做饭的大师傅,这就学会了。”
“你还别说。那大师傅可是我们局里的一把勺啊。也就大头吧,换个人,还真鸡巴请不动。”川子舅这就叫老叔,说:“对了。老哥,我跟呢说说大头的事吧。没鸡巴把笑死我。”他说:“昨天就想跟你说,可一看你们都下河了,就他妈给往一边子去了。”
大头也笑。他跟川子舅说:“呆着你的吧。”
“咋的?纸里还能包住火啊?”川子舅说:“这回我看你还美不美。”
老叔说:“郭师傅添了个大胖小子,好事啊。”
“嘿嘿。”川子舅说:“好事。你叫他自个儿说,还真是鸡巴好事。”
“可不好嘛。”大头说:“没给我闹死。”
“就得鸡巴闹你。”川子舅说:“要不你都不知道自个儿姓啥了。”
“呵呵。”大头还是笑。他说:“组织上这不是给我说了个乡下大丫头嘛,本来我也没打算跟她咋咋的。可碍着领导的面子,就想,拖拖兴许也就拖黄了。可谁曾想,我这没搂住火儿,给人家种上了……”
“我肏,今个儿才说实话。”川子舅说:“你不说,是大丫头上的你吗?”
“别没整型儿。”大头说:“叫那边孩子们听见,像啥?”
“呵呵”川子舅说:“这孩子都整出来了,你还怕像啥?”
大头跟川子舅一立眼,说:“你叫我说不?”
“好好好。”川子舅说:“你说。你说。”这就“嘿嘿”地喝酒。
大头也端起酒盅跟老叔喝了口酒,接着说。他说:“……我一看,这都怀上了。没办法,这就硬着头皮跟那大丫头办了结婚登记。还行,我哥呢,也没跟我闹……”
川子舅说:“我鸡巴稀得跟你闹。”
“臭嘴,总鸡巴老屌挂嘴边上,就你长那玩意儿了?”大头瞥了川子舅一眼,说:“没看我这跟关大哥说话呢?”
老叔说:“不是过得挺好的嘛。”
“嘿嘿嘿嘿。”川子舅跟大头说:“还觍脸说呢?”
大头没理川子舅。他跟老叔说:“这说话也就上个月的事,来了仨老爷们儿,要吃人似的;还领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进屋,那半大小子跪地上就跟大丫头叫娘。我拉起那孩子,问他们:‘你们是谁呀?打哪来的。’一个老爷们虎眼一瞪说:‘俺打河北来,找俺老婆回家。’说我要不放大丫头走,就告我强抢民女罪。我这就明白了,回头,我就领着他们找我们领导。我可不管那个,冲领导我就骂。我说你们整的这叫啥二赶子事?那大丫头是有主儿的。领导说:‘不对啊,我们调查好好的。’那爷们儿跪地上就给领导磕头,说:‘俺祖祖辈辈是贫农,俺娶个媳妇儿可是不易哩,这孩子都大高高了。’这就叫领导给他做主,说是要领不回去大丫头,他就碰死在领导眼前。领导一听也傻了眼,这就连哄带劝的拉起那爷们儿;就问我啥意思。我是巴不得那大丫头赶紧走人呢,可当领导面我也不能那说啊。我还是跟领导吵吵,我说,我这枪里来雨里去的丢了胳膊不说,这回老脸也搭进去了。你说机关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老江领回家个大姑娘,还跟人家有了孩子,这可到好,我成了掏地沟的了。领导这脸啊,就红一阵白一阵地挂不住,这就还是叫我自己拿主意。我核计见好就收吧,一个是,咱也不能欺负贫下中农不是。再呢,咱咋的也得领导个台阶下啊。这就办了离婚手续,叫贫下中农把那大丫头领走了;可是,我跟那老爷们说,有一点,孩子得给我留下,咋说那也是我的种。那老爷们手一摆说:‘你硬给俺,俺也不要那个野种,俺回去自个种。’你说他妈的,我到成了野汉子了。得,我也不咱贫下中农治气了,孩子留下就行。回头,我又找领导,我说:‘这事你们得给我恢复名誉’。领导也为难,说:‘得了,老江,这名誉咋恢复啊?机关开个大会,说你是明媒正娶?那不更成西洋景了。’”
“哈哈哈哈。”川子舅就笑,说:“你鸡巴没事儿,趴被窝偷着乐去吧。”他说:“领导给你提了个主管科长,那还不是给足了你面子?”
“呦。”我跟大头说:“师傅,你又升了?”
大头冲我说:“别跟着瞎起哄。”他叫老叔,说:“关大哥,我跟你是有啥说啥。你说就大丫头这点子事,给我这心揉扯得啊。起初,我是又核计,咱不能不给领导点儿面子,还核计,咋的能哄住我这破马张飞的哥哥……”这就拍川子舅的肩膀子。
川子舅就笑。老叔也跟着笑。
大头跟老叔说:“关大哥,我这一点都不带掺假的。你说那小铁子这一落地儿,我是又高兴有了个大儿子,还又害怕我哥不乐意。这就见天瞅他眼神儿,一进家,我就跟他屁股后头滴溜转,啥啥都听他的,是紧着溜着他啊。那大丫头走,走就走了,我真没在意她走。我就是怕我这驴哥哥跟我犯驴啊,你说他要是一甩耙子走人了,那我可就真傻了。我也是的,好喜上这口了,你说我这就贱的啊……”
“你少在那旮瘩儿放闲屁,连点味儿都没有。”川子舅给了大头一筷头子,说:“打那大丫头一走,你又他妈的一个拽爪子。你说说,他妈的哪个礼拜不是我夹着小铁子,上托儿所给你鸡巴又接又送的。”
“嘿嘿。抱屈了?”大头冲川子舅说:“那你不是他大爷嘛。”
川子舅吭呲给了大头一句,说:“听你说话就没味儿。”这就又“嘿嘿”地端起酒盅,叫大伙喝酒。搁下酒盅,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说我这老了老了的,咋他妈的还变体性了呢?瞅着小铁子那小模样儿,抱怀里跟个大肉球子似的,小脚拇丫子一蹬哒,那就是他妈的一条大鲤鱼啊。那脸蛋子,胖得打嘟噜,小胖胳膊、小胖腿儿,还有那小屁股,拍一巴掌直颤悠,贼他妈遭人儿稀罕。你瞅我这老脸,胡子拉茬的,换个孩子,瞅一眼还不得鸡巴吱哇瞧叫唤啊?可那小玩意儿,见我就裂嘴笑,能鸡巴笑出声来了。我一瞅小东西跟我笑,心里是翻着个儿的舒坦,是咋稀罕也鸡巴稀罕不够。星期礼拜把臭小子接回家,就我抱着,下晚儿也是我哄着睡,你说那小胖手在我身上他妈的一抓挠,那小拇脚丫子在我肚皮上一踢蹬,我这心里头啊,真就鸡巴没魂儿了。要说小雪、小栓子小那暂,我也没贱成这样啊?”
“还没呢。”我跟川子舅说:“忘了扎孩子哇哇哭了?”
“还别说,那暂喜欢真赶不上现在这劲头子。”川子舅说:“我就得意小不点孩儿,胖乎儿的、白净儿的,瞅着就得劲儿。半大孩子就鸡巴不行,厌,也他妈的贼拉地淘。”
这边正说孩子,那边小雪跑出来了,说吃饱了,就往外头跑。我进孩子那屋看看,见小栓子趴炕里在看书,小材子在收拾碗。我跟小材子说:“一会儿我收拾吧,去看着小雪点。”也叫小栓子,说:“别刚吃了饭就趴着。去,出去玩儿会儿,消化消化食儿。”。俩孩子这就去找小雪。
川子舅在这边还是跟老叔说孩子,说:“你瞅瞅。一个个都一人来高了。”
“可不。”老叔说“孩子们都大了,咱也老了。”
“那你还整天哭丧个脸干啥?”川子舅说:“趁着能动,就得好好地乐呵儿活着。”
“是啊。”老叔说:“昨天那一出,我躺医院就想,苦啊累啊都经过了,冲孩子也得好好活着。你瞅郭师傅,都扔40奔50的人了,还抱了个大儿子呢……”
“哎呦呦。”大头说:“快别这说,我这张脸啊,都叫人家秃噜好几层了,你关大哥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我这也是实在话。”老叔说:“真是替你高兴呢。”
“还替啥?”川子舅说:“你瞅着,过了年儿,玉良准保能给你生个大孙子。爷爷抱孙子,你不照样美?”
哦天啊,川子舅这是喝潮了,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老叔就是为玉良的事不乐呵,这一说玉良,老叔能高兴吗?
就这会儿,小栓子在外头喊:“爸,我郎大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