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言情小说网》地址不定期更改!
收藏《言情村www.yanqingcun.com/www.yqc.info》永久不丢失!
尾声
朱晓东在锦州读硕士的那个暑假里,听师傅马德全给他讲了第三个老婆的事,就趁开学前没事,把马德全的故事写成了小说。当时,文学界思潮四起,文化热/意识流/寻根热/生命意识此起彼伏,朱晓东在构思那篇小说时,想得很好;到下笔时就有点乱。后来,好歹算是写出了,可回头再看,连他自己都不住地叫,说,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这就把稿子扔书柜里了。
回到学校以后,朱晓东还是有事没事的上肖副校长家去下棋。
朱晓东要毕业的前一个学期,肖副校长离休了。朱晓东想继续念本科,但他是定向代培生,得需要原单位同意。原单位的意思是,组织培养是有意图的,让他不要辜负了组织对他的期望。这会儿,可能他朱晓东早把临上学来时,和书记发的誓忘光了。他还是想继续念书。肖副校长给他出主意,让他先回单位,然后,再带职考研究生,说这样可以带薪,有了女朋友手里也宽裕。朱晓东没同意,他估计回了单位,领导绝对不会同意他再考研究生的。肖副校长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甩开单位,直接考研究生。朱晓东底气不足,担心外语过不了关。肖副校长告诉他考本校,其他问题他想办法解决。朱晓东还是犹豫,他担心三十好几了,没了工资,再念书,有点对不起家里苦巴巴的老妈。肖副校长的意思是,只要你朱晓东舍得丢掉原单位考本校,费用的事他的离休金还富富有余。这让朱晓东心里有了底,他一咬牙,真就报考了本校研究生,而且还真被本校经济史专业入取了。当然,学校入取他的缘由,他朱晓东是最清楚不过了。他跑到肖副校长家,骑老肖头儿身上,狠狠地报答了这位原副校长老肖头一把。
读研究生的第二年,朱晓东要做毕业论文,他选的课题是《东北沦陷时期的日伪经济》。导师说他的题做大了,但方向很好,如果深入一个领域或一个行业,难度会小点。朱晓东自己也感觉抓这个题目时,兴奋得好几次天没睡着觉,真去做了,块是大,资料难找齐,挺难整。“十一”放假前,朱晓东决定不回沈阳了,他想再钻图书馆抓点资料,早点把论文草稿拟出来。
9月30日那天,大部分同学上午就都走了。朱晓东坐了一整天的图书馆。到了天黑,他脑袋都僵了,这就去了老肖头儿家。他想和老肖头儿下下棋,想借此轻轻松松。可一进老肖头儿家门,还是让老肖头儿看出了满脸的阴郁。老肖头儿问他怎么不高兴。朱晓东就把他为论文选题闹心的事说了。老肖头儿一听题目,说,这个题目,最好找当时的文献记载;咱校不行,锦州也不如沈阳,沈阳资料能多点。朱晓东说,那是,沈阳毕竟是省会;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老肖头儿想了想,说,我这有一本书,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说着,就从床底下拽出一个柳条包。老肖头儿打开柳条包,里面有个小盒子;再打开,是一些发了黄的书和零星的纸片。他拿起一本书拍了拍,很感慨也很惆怅地说,都烧了;那时候的东西就这点儿了。便把书递给了朱晓东。朱晓东看看,书是由(伪满)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出版的《第六次满洲发展报告》,出版时间是康德六年,也就是1939年。朱晓东翻着那本书,忽然,从书里掉出来一张发黄的照片。当时,老肖头儿正要把盒子盖上,他看见掉在地上的照片,抢在朱晓东之前,抓宝贝似的把照片抓在手里,凑眼前看着,激动地说,老伙计,你在这呢!老肖头儿深情地看着照片,嘴里不住地叨咕着说,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个老肖头儿啊,眼角浸满了眼泪。他看朱晓东正在看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站起来,拿着照片去了卫生间。
老肖头儿关上卫生间的门,许多往事涌上他的心头。他看着那张照片,哭出了声。
朱晓东没看清那照片上的人,只看到是两个年青人的合影,他还以为是老肖头儿和老伴儿年轻时的照片,以为老肖头儿是想他去世的老伴了,就没敢多问。他低头看那纸盒子,翻翻里面的书。那都是些年代久远的笔记和一些书信。他拿起了一封信,看上面写着:关凤翔父亲大人亲启。
关凤翔?这个名字让朱晓东的心里一动,他想起来了,师傅马德全的老叔就叫这个名字。
这时候,老肖头儿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看朱晓东在翻盒子里的东西,说,小伙子,看到什么了?朱晓东说,这笔记是你年轻是记的吗?老肖头儿逗着笑话,说,要审查我啊?朱晓东说,字写得真帅。老肖头儿说,人也帅啊,哈哈。朱晓东说,能让我仔细看看吗?就在这看。老肖头儿说,这可都是个人隐私啊,呵呵。朱晓东也笑了,他说,那我更要看了。老肖头儿说,好好,臭小子;看了,可得给我保密啊。朱晓东说,一定。
朱晓东先看了看那些笔记,发现都是些看小说或政论书籍的读书笔记,没有涉及经济方面的事,再看仅有的几本书,也就这本《满洲发展报告》涉及到了经济。再看那些信,朱晓东逗老肖头儿说,情书吧?老肖头儿刮了朱晓东鼻子一下,说,特爱看别人的情书,是不?朱晓东在这些信里,看到了很多他听师傅马德全说过的名字,心里便一阵阵激动,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点什么。
朱晓东问老肖头儿,这个关玉良,是你什么人啊?
老肖头儿爽朗地笑着说,哈哈哈。关玉良就是我。我就叫关玉良。
朱晓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眼前这位愿意被别人抽打的前副校长;这位背头锃亮、红光满面的老肖头儿,说,关玉良就是你?
老肖头儿说,关玉良是我以前的名字。45年光复,我进沈阳做地下工作,改名叫肖石。”
朱晓东激动地站了起来,说,是吗?那你信中提到的全子,一定是马德全了?!
老肖头儿诧异地看着朱晓东,问,你怎么知道?他拿过那张照片指给朱晓东看,说,这就是马德全。我的老伙计。
这回,朱晓东看清了。眼前的这张照片,和师傅马德全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他兴奋地大叫,天啊!他是我师傅!朱晓东便把师傅马德全的事跟肖副校长说了。
老肖头儿抓着朱晓东的肩膀,激动万分地说,他在哪?他活着吗?他好吗?他没跟你提起过我吗?他……
朱晓东高兴地说,我师傅还在在沈阳。他很好。
朱晓东说,我也不知道关玉良就是你啊。
老肖头儿喋喋不休地说,他在沈阳,他在沈阳。他激动得在屋里转着圈儿,说,不行,我得去沈阳。老肖头儿搓着手说,你必须领我回沈阳,你一定要领我去见他。
朱晓东一脸坏笑地看着老肖头儿,说,你命令我。
老肖头儿说,对,我命令你。马上,他又一变脸,小孩子似的跟朱晓东说,不不,我求你。好小子,求你了还不行吗?面子事。
其实,从朱晓东看到那些信,就预感到眼前的这个老肖头儿,就是马德全思念了这么多年的爱人;当时,朱晓东便非常想让这两位老人见见面。他看到老肖头儿急得那样,更感到这两位老人那颗挚热的心,也就更期望他们能早一点、再早一点见上面。何况,这次回沈阳,对他写论文还是有帮助的,何乐而不为呢?这样,朱晓东和老肖头儿便一起去了沈阳。在沈阳,朱晓东做完了他的论文,老肖头儿也见到了他的老友马德全。
2002年12月31日午夜24点整,朱晓东的师傅马德全因病在沈阳去世,享年78岁。就在朱晓东为师傅马德全守灵时,他接到了一个手机短信。短信的内容是:肖石同志心脏病突发,于2002年12月31日24时,在锦州不幸逝世。朱晓东心一沉,他默默地看看窗外星翰灿烂的天,然后,默默地在师傅马德全的灵位前,点了三柱香,插住;再点上三柱香,再插住。朱晓东看着马德全师傅的遗像,在心里默默地说,好人们,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