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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流着泪,摸我的眼睛,含情脉脉的表情,泪水一下子流到他下巴。他一只厚大的手在擦去我脸上的血。一巴掌刮过,我很疼,他比我更疼。
他摸我的脸,已经不满足沾血的部分,我整张脸都被他细细摸了一遍。我什么时候流着泪,已不知道。看着他,看着他,我最终爆发。
突然,我解开车锁,将老钱那扇门推开。这动作比较难,幸亏我身材比较好。
“你走。滚”我加重语气,怕不够残忍。我不再看他的脸。
两秒,五秒过去,老钱还是不动。我不得不给他一脚。没错,我很重跩了他一脚。老钱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倒在地板上。受伤与不受伤,我无从计较,因为我心是冷冷的,狠狠的。
我看见给他的银行卡,落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我赶紧捡起扔了出去,然后关门,拉上车窗。老钱看来摔得不轻,褶皱着脸,一时起不来。他不理解地望着我,惊惶。
我开始退库,也不怕伤到谁,或者撞到什么,车速非常快。当我调整好车位,要往前开时,我看见老钱走了出来。我没理他,踩了油门,往前驾驶。老钱见车移动,开始向我招手,我置之不理。
一开始,开得并不快。这不,老钱跑了起来,这个胖子居然很快追上我的车。
我心还没暖过来,狠狠踩了一下油门,车猛地往前蹦好几米。老钱许是碰着我的车,急速提速,致使他失去平衡。当我车跟他有一段距离,我清楚看见老钱整个人趴倒在地板上。他再次倒了,无比凄凉状。还没完,他将右手伸长,摇晃起手掌,呼我归来之意。
我没回头,往前开走。不过车开出小区没多远,我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我已经看不清了。左眼的痛,已经麻木,继续流着血吗我不知道,也不在意。
关键是我右眼,它看不见了。一部原因是没完全康复,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太沉醉擦泪的动作。
、131
no132
他黑布蒙面、一身黑衣、身披黑色斗篷,他神出鬼没、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他就是“欧洲第一剑客”蒙面侠佐罗。我儿子小良登台亮相,扮演少年版佐罗,那天,他酷毙的造型一登台,顿时引来阵阵雷鸣般掌声。小佐罗舞着剑,过关斩将,从西班牙总督蒙特罗派部队抢回“妻子”,好一部趣味喜剧。在剧终,小佐罗深深吻了“妻子”,博得全场最多的掌声。
2010年的六一儿童节,小良凭借改版的舞台剧佐罗传奇,获得校园文艺表演低年级组第一名。小良当天酷酷的造型,演绎出峻拔的英雄气概,还有那深情的拥吻,无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天,是属于他的。我跟我爸妈看了现场,我还录下录像。表演结束了,我爸妈还一直激动地拍手掌,笑得合不拢嘴。我当父亲的,自然荣耀与自豪。
文艺表演结束后,我们要为小良庆功,到饭店去。我说要喝点酒,因为高兴。爸妈不同意,因为我的眼睛刚痊愈,还不能受刺激。不过,我还是开了一瓶葡萄酒,一家四口人,都喝了一点。庆功期间,儿子显得兴奋与健谈,对他表演的前后说个滔滔不绝。我们听得渐渐有味,不厌烦。这时的小良,是我们期盼的健康孩子。
“要是钱叔今天能来,看我表演就最好了。”这是儿子兴奋时,冒出的一句心里话。
瞬即,我们大人的脸,笑止住,沉着。
“对不起。”小良洞察出其微妙,惭愧着脸,向我们道歉。这是一个月来,大家第一次提到老钱,面对面的情况。私下,他们或许说过无数次。
“你没对不起,钱叔今天要是能来,确实很完美。我也这样认为。”我解释。让自己尽量高兴起来,今天不能扫儿子的兴。
“爸”小良定定地看着我。他表情已经告诉我,他想钱友桥了。
“小良,切蛋糕吧,都快融化了。”我妈转移话题,适时。
小良看到大大的蛋糕,表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我掏出打火机,把蜡烛点上,顺手掏出烟,抽出一根,利索点着。
“儿子,许个愿吧。”我说,笑对着。
“爸,你少抽点烟吧。你看你牙齿。”儿子恳求的语气。
我赶紧把烟掐灭,笑不露齿地说:“好,爸答应你。我会戒烟。”
小良开始闭上眼睛,许愿。此时,我也在许愿,我心里说:“千万别让儿子走我这样的路,一定要娶个健康女人,过上幸福生活。”
一家人,尽兴而归,他们显得疲劳。我开着前几天才买回的新车,送他们到家门口。新车是手挡的花冠,十万块。要问我以前的奥迪去哪,我会告诉你,卖了。要是你问我卖的钱去哪,我会告诉你,还给了周岩。要是你还想知道周岩近况怎么样,我会老实告诉,我也不知道。
在家门口我放下他们,我没进去歇息,转身回工厂上班。在路上,我想起刚才答应儿子要戒烟,想想自己牙齿,确实挺吓人。我于是改变主意,先去洗牙。洗牙及漂白,花了我一个多小时。之后,对着镜子看自己牙齿,甚是满意。我一时高兴,心血来潮,又去理发。也是的,两个月没剪,我胡子长长,头发飘飘,还戴一副眼镜。近来,每逢遇见新老朋友,他们都问我是不是转行换搞艺术。我这猥琐颓靡的形象,确实像艺术者。
是了,你还会想起我左眼吧。恩,它没瞎,不过出现近视、远视和散光,视力只有4.1。左眼又不能动手术,我不得不配一副眼镜辅助。我眼角有一道弯刀型的伤疤,很醒目,甚至有些精致,像雕刻上去。但我并不喜欢,希望岁月能磨平它。
剪发,刮干净胡子,再来审视镜子中的自己,我会有些自恋。从发廊出来,来到工厂,工人已经下班,大部分人在吃饭。如今,我工人数目达到六十人,这个月一下子招进三十人。我去厂房看机器时,助理告诉我陈所来拜访。我边走边掏出手机,果然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陈所打来的。厂房的声音很大,我听不见。
我走出去,陈所站在路中间,摇晃着屁股,在打电话。附近站着坐着许多工人,他们在吃饭,估计都盯着陈所看。这家伙越来越胖,白白的红润的脸。在我眼里,他胖很得体,显得更优,更有亲切感。当年第一次见周岩,他不也这个样子。
陈所发现我,忘了通话,望着我,目瞪口呆。当我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对着手机说:“晚上再给你电话,我有事。”紧接着,他放大着眼睛,张大着口:
“天呀这是那部戏的主角太帅了完全不认得。”
“肥猫正传的主角郑则仕呗。”
“要是你再瘦点,赶上梁朝伟。”
“你不说我再矮一点,等同曾志伟。”
“刘毅你还洗了牙今天,你改头换面的,要去演戏,还是相亲。”
“亲你个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所的话,闹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不亲我头,亲我脸吧”陈所还要恶作剧,侧着脸让我亲。
我们声音不小,距离也不远,工人听到了,有几个人笑出声来。我惊醒般,对陈说严肃地说:
“工人看着,不要脸的事,回去跟你老婆干去。”
陈所也发现工人看着我们,怕丢了形象,换了一张正经的脸,他说:
“我刚下班,没事做,闲得蛋疼。要不要一起吃饭,然后找人打麻将”
“不了吧,今天是六一节。”
“儿童节关你什么事”他愤愤地说。
“趁儿童节,我想过一天纯洁的生活,不想每天都腐烂中度过。我装嫩还不行”
“真的不去别那么扫兴,去吧。”他好心劝我。
近来,我是跟陈所出去玩过几次。不过,都是冲着借了他八十万而去的。要不是借了他钱,我想我更愿意呆在家里,陪电视机度过。
陈所见我犹豫,突然靠近我耳朵对我说:“去吧,今天我约了一个湖南老板,一起打麻将。他是做工艺品生意,看看能不能给你搞到业务,不会亏待你。”
这是弦外之音,陈所有意给我介绍业务。一想到可以赚钱,我对打麻将又变得兴趣勃勃。为了还周岩最后的九十万,我把我奥迪车卖了,又问陈所借了三十万,连去年小西医疗事故赔偿的十多万块也被我再次取走。如今,还钱成为我人生重要目标。
今晚算是被陈所骗了,打麻将期间,跟湖南老板聊起来才清楚对方底细。这个湖南老板,做工艺品生意做得挺大,但几乎不消耗纸质包装袋子,硬介绍给我做也行,不过一年才赚那一两万,有等于无。
东边不亮西边亮,今晚赌钱手气不错,我赢了两万多块。陈所输了一点,大输家是那位湖南老板。我们去了较远的地方赌博,因为打算打完麻将,到隔壁按摩。
约好打到凌晨一点,到了钟点真的收手了。此时,打台风下暴雨,我们四个人都没回家,留在宾馆过夜。湖南老板跟另外一个潮州老板,留在麻将房过夜。我赢了钱,花钱再开一间客房。不幸,这宾馆很多房间重新换床换家具,我们只能订到夫妻房。本来我要开两间房,陈所说别浪费,只睡几个小时,于是只开了一间。
他关了灯,我们开始睡觉。我没想其他,即将睡去,也确实困。
“刘毅,同性恋是什么样的”陈所突然问,意外得很。
“你嘲笑我”
“不是。我觉得你挺好的,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是同性恋。”陈所紧紧围绕我不喜欢的话题。
“同性恋不能是好人”我反问。
“不是,我是说,挺不理解。”
“你想了解同性恋,还是想了解我”跟他太熟悉,不怕胡扯。
“无所谓,你说。”
“你这坏蛋,对我那么感兴趣,是不是喜欢上我”
“开什么玩笑真瞎扯”他很不满意,冷冷的语气。
我觉得他有些假,要那么大反应吗我们本来一人一床被子,我踢走我那席,然后藏进陈所那床。紧接着,在陈所安静如木中,我一下子抱住他。陈所显得很紧张,呼吸加重。但他对我的动作竟然不作一丝抵抗。
我脸贴着他脸,给他幻觉我想吻他。其实我在试他,看他什么反应。
“你是不是喜欢我”陈所突然问。
“喜欢呀,是男人我都喜欢”我流氓般。
“你这人”
此时,我突然想知道什么,便突然往陈所私处一摸。哇塞,它硬邦邦的。
“陈所,同性恋你想都不要想,碰都不要碰,会害死你的”我认真说完,然后回自己位置,重新躺下,盖上被子。
陈所好一会都不说话。我心里开始难过起来,对陈所那不过是一时的兴致。对他,我还不会爱上,也爱不起。我相信我这一辈子都会规规矩矩做人,除非再遇着周岩。
“刘毅,你跟周岩周老板现在怎么样了”陈所好像不想睡,又提问题。
“分了”我简单概括。
“你们不是很相爱,怎么会分了。”
这问题我不想回答,三言两语也回答不清。不过陈所这句话让我很伤感,这种伤感已经控制了我整整一个月。
“我的话是不是多了,我见你一个月都不开心,所以”陈所还不消停。
“睡吧,我困死了。”
此时,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想起老钱离开那刻,想起我离开周岩那刻。
2010年五月一日,那天我将老钱从我车上踢出去。接着,我看着他趴上地板呼我回去,我在他小区附近停车,快速擦泪。没多久,老钱打来电话,我没接,直接关机。待我不哭了,眼睛重新看见事物,我去医院一趟,处理我左眼伤口。到了医院,因为伤口流血,我不能不吊消炎针。
也好,我可以静静地想,静静分析。我突然想通了,老钱留在广东不见得他会开心,我也为难。即使周岩留不留在我身边,我心中都装着周岩,让我跟老钱再过回从前的日子,这恐怕不可能。今天,我该好好送老钱一程,让他无牵无挂地走,重新生活。
待我从医院出来,我重新开机。我直接给老钱打电话。很快,他接了。
“你在哪”他很着急地问。
“你今天坐多少点的飞机走”我倒过来问他。
“三点半。”
“这样说,现在该出发去飞机场。”
“是。”
“我现在去你小区,接你们去飞机场吧。”
“好。”他答应了,爽快得很。
没过多少分钟,我来到老钱小区的停车场,一看时间,两点不到。我没吃中午饭,现在饿得发慌。不知道老钱会不会马上奔赴飞机场,我继续饿着。老钱及时给我电话。
“你在哪”他又问这句。
“我在你小区停车场。”
“你等我,我下来跟你说几句。”
“不要。”我大声喊。
他愣住吧。我接着说:“我不单独见你,要么你跟家人一起下来,要么我马上走。”过了几秒,老钱才说:“你等我们十分钟,我们就下来。”
十分钟,看来我要到飞机场再买食物充饥。在这十分钟里,我要想好该怎么面对老钱,面对他家人。
终于看见他们一家三口,老钱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在前面,紧张地找我。老钱上次来东莞看望我,他是开车来的,他把茶庄值得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老钱要走,其实不算匆忙。
我下了车,主动去接老钱的部分行李。
“妈,这位是刘毅,我跟你提过的。”老钱即刻介绍起来。
钱母换了一身时尚的衣衫,此时看起来,样貌挺像老钱,是个祥和的老人,一直在笑。她一听我这名字,笑止住,认真打量起我。估计见我眼睛瞎了,她满脑疑问。我满目疮痍,按我现在外貌,确实丑陋,不配当老钱的情人。
“你是刘毅”钱母问我。
“是,伯母你好。”
我不想停留在被她审视,因为钱母知道我跟老钱的关系。第一次碰着这样的情况,我不免会紧张。我转身去搬行李到车尾箱。
“宛婷,叫叔叔。怎么不叫人。”老钱让他女儿跟我打招呼。
“叔叔。”宛婷扭捏了两秒,不过还是叫了。我早发现她眼睛红了,估计她刚才哭过。不知道这小女孩是不是舍不得离开。
你做什么工作结婚没有有孩子没有多大了父母情况如何钱母在车上追问我一番。看我不想多说,没多久,她打住。家人在,老钱一直没问我问题,甚至不跟我说话。不过他经常看我,我是知道的。
从盐田到保安国际机场,要穿过几个区,挺远的。我们终于来到了宝安区,我也终于看到老钱咬紧唇,在挣扎中,掉出眼泪。老钱怕家人看见,侧着脸看窗外。他那个表情,让我只要看一秒,便会痛苦万分。不过,我不能哭,开着车,车上有四条人命。
到了飞机场,老钱脸上的眼泪风干了。老钱安排家人先坐下来休息,稍后才去过安检。他硬要拉着我手到吸烟室去。我见人多,不跟他闹,顺了他。
到了吸烟室,老钱不顾里面有人,面对面看着我,迸出几滴眼。我知道他想拥抱我,想摸我的脸,我伤口。我侧着脸,沉着脸。其实,在忍住不掉泪。
“老钱,去到那边好好生活。没什么事就别回来了。”我说,挺冷酷的。
“你,你,你”他说不出话。接着,他抬高了头,极力控制自己情绪。
“我们不哭,我们不悲,我们要笑一下。”我突然对着他,笑了出来。
这更糟引来他更多挣扎不起的眼泪。
“不哭了吧,我送你就想你开开心心地走。你看我,多平静。”
说完,我也抬头看天花板,原来是需要这样的。那样做,冒出的泪,好像可以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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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吸烟室的人都看着我们。都不认识,随他们看,爱怎么想。
我取出烟抽,试图通过吸烟,让自己平静。结果,小小的烟盒我几乎拿不稳。我整副身体剧烈颤抖,被零下三十度封住般,寒意一身。这不,我拿出两根香烟,要给老钱一根时,烟掉地上了。
烟掉地,我本能地蹲下去捡,是太胖还是头晕,我失去平衡小摔了一下,坐在地板上。跟谁发脾气似的,我无赖坐在地上,开始点烟。
“刘毅,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这是老钱的话。我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敢看。老钱在我前面,他的鞋子和裤子倒清晰,这些都是我买给他的,记得。
说完这句话几秒后,老钱开始移动,向门口。我往他鞋子一直看,渐渐,我看完全他整个人。他擦干泪,但表情没好一点。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在人群里哭哭啼啼,很少见到他这面。到了门口,他停住,回头望着我。不舍与痴情,他用眼泪表达了许多。
一整天,我都失去理智般。在他等待中,在他最后的观望中,我从地上忽地爬起来,没两秒就扑在他身上,紧紧拥抱他。
“为什么”我只说出这句,而不是不要走,或者说我爱你。
说实在,我们的爱是不平等,老钱爱我比我爱他深刻多了。他这样爱我,待我,我却如此薄待他,心更系周岩。今天,他要成全我跟周岩,因为我而离开,让我在最后时刻,因为对不起,变得更爱他,更留恋他。也存在着恨,因为他不够坏,一点都不坏,他有我一半私心就好了。所以,我早上用脚踢他出车,见他摔倒趴在地上也不怜悯他。我多希望他恨我,报复我。
抱着抱着,我忍不住去摸他的脸。而他的手已经在我脸上婆娑。我们,怎么像是在演韩剧。但情到浓时,有时就那么儿女情长,矫情与痴迷。我几度想吻他,他嘴微微动着,似乎也想吻我。他身后有四五双眼睛望着我们,他胆怯。
“刘毅。”他喊了我一声,很重。
我没开口回应。这次,他终于控制住情绪,表情和语气正常了,他说:“还是很幸运能认识你。以后你多多保重,好好跟他过,好好待你家人。”
他,是指周岩。他这句话,听了让我很不舒服。
当我想说什么,老钱突然发力推开我,然后快速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