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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 春节前夕
云飞里里外外的忙了好多天，才把小西屋整理了出来。等粉刷了墙壁，生起了炉火，铺好了暖炕，这里慢慢地才有了家的感觉。
立秋的电话还是始终没能拨通，云飞望着窗口随风飘散的青烟，心内隐隐有些不安。小娜哼着小曲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里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便满心欢喜的说道：“哥，你到大屋里去陪妈，这里就留给我吧。”云飞拉她坐了下来，笑道：“你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东西都跟哥抢，不过这次却不能随你所愿了。你和妈还住大屋，等立秋回来了我陪他住在这里。”小娜听后显得有些不自在，忸怩了半天说道：“怎么又是那个立秋啊，他姐姐和姐夫现在不是很有钱嘛，听说都在城里买房子了。他怎么不去他们那儿，反倒要回这穷山沟里来呢？”云飞便不假思索顺口说道：“那城里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嘛。”小娜闻听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哟，这么说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家了？”云飞一听原是自己说错话了，便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小娜见云飞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小声嘟囔道：“你把他当宝贝一样看，人家可没有，你说这大过年的，留个外人在家里，什么意思嘛。”云飞听她这么说，便故意笑着【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➒➏➒xs.com】逗她说道：“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过两年我让妈托个媒人把你说与了他，那咱就真成了一家人了，还怕别人笑话不成。”
小娜这下可有点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紫涨着，刚要说什么，却见妈妈推门进来，只好忍住不再作声了。妈妈一看这阵势，心里便猜到了八九分，一边哄着小娜一边朝云飞笑道：“小云呀，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老是欺负你妹妹呀。”小娜拉着妈妈的手在一旁淌眼抹泪道：“从小到大，哥心里只装着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只想着留给他，何曾想过他自己的亲妹妹呀。到如今为了他竟还要变着法的取笑我，说过几年让妈托媒把我嫁给他，就看他那德行，要啥没啥的，我凭什么嫁给他？要嫁你自己嫁好了。”妈妈听罢，朝云飞白了一眼说道：“不是我说你啊，立秋那孩子人是不错，可这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让你妹妹嫁过去跟他一起喝西北风啊，也亏你这当哥的想得出来。”云飞越听这心里越不是滋味，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用得着这么贬低人家吗？想着想着便气不打一处来，朝小娜冷笑道：“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又咋样？别看你是个大学生，可要论起德行来，还真是一点都配不上人家，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俗不俗啊，我看要是真嫁过去的话，也只能害人家一辈子。”
小娜闻听此言，也顾不得叫哥了，怒气冲冲地朝云飞直言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什么叫我配不上他？他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堆恶心的烂泥巴，一堆贴在你身上十几年的烂泥巴。你喜欢他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就是把他娶回家我也没什么意见。眼瞅着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我听着都替你恶心。你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他，就别坐在这里傻等了，趁早到省城那边的煤矿替他收尸去吧，再迟了些恐怕都要被火化了。”妈妈知她是一时气急了才口不择言
乱说的，忙把她一股脑儿地推出了门外，转身对云飞说道：“小云，别听她的，她说的那些并不是真的，立秋的事，我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说不定……说不定还好好的呢。”云飞本就对立秋的事心存疑虑，如今听小娜这么一说，犹如被轰去了魂魄，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妈妈见他的痴病又犯了，吓得“肉”长“肉”短的哭了半天，一直等到他缓过神来，才慢慢地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半个月前，妈妈无意中听人说起，省城那边有座煤矿发生了矿井坍塌事故，据说死了不少的人。听邻村从那里回来的人说，立秋好像也在那边的井下工作，心下便焦急万分。妈妈从小娜口中得知，她城里一个同学的哥哥在那边大小是个队长，便让她前去打听一下情况。可到了那里才知道，人家的家里也出事了，一家人正心急火燎地要开车到那边寻人呢，听她们家里人的口气，估计立秋也已是凶多吉少了。
※※※※※
太阳穿过云层，在深蓝色的天边留下一抹嫣红，转眼又是一年除夕。邱云飞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遥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的山影，泪水渐渐地模糊了双眼。他几乎每天都会坐在这里，等待那双温暖的小手从背后轻轻地蒙住了他的眼睛，将他从死寂般的
黑暗中唤醒。可每次换来的都是失望……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掏出来懒懒地瞅了一眼。这一瞅，让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立秋，是你吗？”他摁下接听键，轻声问道。
“云哥，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会冻感冒的。”立秋突然从身后一下子抱住了他笑道：“你不会是一直在这里等我的吧？”
手机不经意间滑落到了地上，云飞回过头来望着他，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眼前的这个男孩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眼睛里多了几许沧桑……
“你个小混蛋，电话打不通，信儿也不来一个，我以为你……”云飞朝胸口轻轻地给了你一拳，脸上虽是挂着笑，可嗓子里却是涩涩的。立秋望着他，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哽咽着说道：“云哥，你是不是以为我在矿上出事了，所以才这个样子的？秀娟姐姐刚拨通我电话的时候也是大哭了一场。其实出事之前我就已经离开那里了，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那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云飞有些疑惑地问道。
“云哥，我找到我妹妹了。那天我到矿上办完手续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正在路边卖米粉，当她看到我的时候，竟愣在了那里。我只是觉得那个眼神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看到我在路边等车，便跑过来问我是不是叫陈立秋。我有些奇怪，便问她是哪里人，她一下子就哭了。她说后妈带着她离开家后不久，就被人以招工为由骗到了这里，将她们转手卖给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那个男人每天只知道赌，稍有些不如意，就会对她们拳脚相加。后妈虽也反抗过，但每次都会被他打得死去活来。两年前那个男人病死了，本以为还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可后妈却不幸染上了很重的病，可能已不久于人世了。那个村子在大山的深处，手机在那里一点信号都没有，村民们大都迁了出来，只有几个老人还留在那里。后妈刚年过五十，头发就全都白了，躺在床上瘦得几乎没了人形。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竟还能认出我来，拉着我的手一直哭。她好多天都滴水未进，吃了就吐，根本就喂不进去，我留在那里照顾着她，直到她含着笑离开了人世。我问妹妹是否愿意跟着我一起回来，她摇了摇头，望着那个在院子里帮她劈柴烧水的男孩偷偷地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云飞也突然想起了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便悄悄地问道：“筱美知道你回来了吗？”
“嗯，她说过了年就会来这边看我们的。”
“那过了年你还要回那边去吗？”
立秋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
“那是因为……因为……我的心一直在这里的啊……”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