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无法照射在我的床上,更不会刺痛我的眼睛。
可是我醒了,我知道这个时间应该是下午的某个时间。隔着房门,听见客厅里有很多人聊天的声音。直到小姨推开我的房门,看见我坐在床上发呆。“这不是醒了吗?”她转过头对着客厅的人说,连我和她打招呼都被呼略了。
大姨和小姨还有弟弟妹妹们全都进来,人好多。我看见大姨时,着实有些吃惊,因为她身体一直不好,我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以前我还在读小学时,经常会在她家里过寒暑假,大姨总是带着我上下班,那会萍姐好像刚刚读高三,常常因为我半夜不睡觉和我吵架。
“还能认出来吗?”大姨笑着从人群里走过来,坐在床上,我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让小唯去洗洗脸,你们再好好聊。”萍姐抱着小孩站在她身边,她己经结婚了。
妈妈把拖鞋递给我,“去洗洗脸,你姨和你姐知道你回来,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呵呵,我昨晚下飞机时就想去看大姨的,后来我怕小姨又骂我说她不是亲姨,我就没敢去。”
小姨起身往外走,“这个我这当小姨的不吃醋,谁让她比我大。”
20岁那年,我一个人打起背包去了南京,那时我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起初是在某家酒店工作,因为职位悲微,也就一直没有回家,所以印像中我在离家后的第一次探亲,是在那五年之后的事情。
五年里,我使劲了混身解数,不分白天黑夜的努力,才爬到前厅部经理的位置。也是在那时,我彻底迷失了生活的目标,人开始变的浮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所以在那一天,我离开了工作五年的酒店,辞去了一份收入颇丰的职位。只为一句誓言,我在进那个酒店,还是做门童时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但我绝对不逃走,我一定要做出成绩后才会离开。
于是我在那年的夏天,拿着自己积蓄了将近十万多元的存折,只是背了一个包,提着自己的电脑离开了。
很难想象,站在人群中,没有方向的我,该要何去何从?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城市不属于我,我也不会属于这个城市。
我从洗手间走出来,小姨她们正在打麻将,她看着我笑笑。“王力唯,有想法没?你赢山子那么多钱,得给倒出来点啊。”
“呵呵,我可不和你玩,你别输了,仗着是我小姨懒着不给。”
刚哥是大姨家的孩子,我们一共兄弟四个,一家一个,只是三姨家的弟弟在前几年中因为车祸过世,小姨家的墙弟也是在他读高中时因为车祸过世,不过那会儿她还能生育,(言情小说网:www.♋♋xs.cc)所以后来又生了一个,也是男孩,她怕他一个人会闷,就又领养了一个,我们对外界说是双胞胎。而事实上,他们真的很像,尤其是领养的这个,他和郭墙长的一模一样儿。
“小唯你接我手玩。”刚哥站起身,要让我。
“你玩吧,我去和这些弟弟妹妹们搞搞关系,这么多年不见,都有人不敢和我说话了。”我指的这个人是三姨家的马华,她小的时候是我一直哄着她,功课也是我教的。
“听见没,马华,你小唯哥挑你理了。”三姨一边摸牌一边对马华说话,她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我笑。不像以前那样淘气,略显安静了。我有点不敢相信,她就是在小时候常常把男同学打哭的那个野Y头。
“你还挑我理,我结婚,你都没说回来参加婚礼。”她转过身对沙发上的一个陌生男人说:家翔把孩子抱过来,让小唯哥看看。
“你都有孩子了?”我很吃惊,但这也很正常,现在家里没结婚的只有这几个还在上学的小辈,再加上就是我。
“都能给你去商店买酒了。还记介绍呢,这是孙家翔。”马华有些害羞,不知道怎样介绍他,好在这个人看上去挺老实,也酣厚。
孙家翔看着我笑笑,要递给我烟,被马华拦下去了,“喊大舅。”孙家翔对着怀里的小孩子说。
家里很热闹,这是我多年没有亲情。即使是去年回来,也只是在家里过了几夜就走了。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真的是物是人非。
孙家翔是半个生意人,他和马华的婚事也是爸爸促成的。而他的生意也和爸爸的公司有关系,但他并不是个十足的商人,守本份,没有野心,尽管生意不大,但也十分红火。只是最近这几年,商场竞争激烈,爸爸身体也不好,自己也是力不从心,公司的效益也就越来越差,直到眼下,孙家翔也是因为爸爸这边没效益,也跟着一起衰弱。
姨夫几个人正在沙发上谈论我,说是我回来了,可以抢手,不管生意大小,始终是自己家里的,不能看着它就这样倒了。爸爸一直笑,说是自己还能动,不想靠我。我知道,他是怕我不肯接,他很了解我,必竟父子这么多年了。
“现在外面竞争这么激烈,连我们这些跨国企业都赶不上优剩劣汰,您还坚持什么了?等春节过了,我帮你把公司卖了吧。”我一说话,爸爸就开始高兴,脸色很难看,妈妈也是,她站在小姨的身后转过身看着我。
那是他和妈妈一辈子的心血,我知道,但我当下还体会不到那种死也不能割舍的感情,不管公司的性质怎样,始终是一辈子了。
“你忙你的,我们过我们的,你不想接手,我也没强求你,这……”爸爸的语气很严历,姨夫怕是他又生些病,急忙把话题转走了。
倒是家翔很认同我,他抱着孩子把我拉过一边,问我现在能卖上什么价,我笑了。
“你这么年轻,还有作为,怎么想这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要心急,也不要指望他能帮到你,”我说的他指的是我父亲。“你和我们家不同,你主要做材料供应这一块,你没必要只为我们家做吧?想想办法,最好能打进大公司,变成定点供应,这样你以后就不愁了。老头子这边,我看是没什么发展了,而且现在建材方面的竞争太大,他岁数到了,不年轻了,能做到这样己经不容易了。……”
我没有过多说什么生意上的事,那些我不懂,但我始终还是知道这个时间是收网的时候了。那天,我开始想办法说服老头子认同我的观点,只是之后的事情,都转变了,那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我和孙家翔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谈论着这些年的经历,总有些患得患失。这时候,小姐的小儿子跑了进来,看了看四周,才跑到的腿上,“小舅,我要尿尿。”
他长的太像小姐的小时候,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那张娃娃脸,我很诧异他不害怕我,我笑着抱起他,往洗手间去了。
“你认得我?”
“认得,妈妈总提到你。”
“你爸了?”
他想了想,“妈妈说不能说。”
我没有再问下去,这事情我在昨天回来的时候就问小提,她只是笑,也不肯说。
这个家,对于我来讲,太陌生了。
而我对于这些人来讲,是亲人,也是客人。
2、
晚上,我们从酒店回来。
家里这些人,都住在家里是肯定住不下的,小辈们都留在酒店,几个姨娘和孙子辈的住在家里。
萍姐把孩子交给大姨,走到我身边坐下,“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我笑笑,“你还记得我在读大学时,给你寄的那封信吗?”
她也笑了。
那是我读大一,刚进校园时,就没了方向,所以在那时,我寄了一封求助信给她,她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认清自己的目标。现在想想看,她是对的,必竟她是我们家中学历最高的。
“苦倒是没觉得,只是这一路过来,再回头看时,有些患得患失,分不清真假,有时候感觉自己这一路过来,像是做梦一样。我一直记得你的那封信,要不是这辈信,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
“呵呵,我和你大姨一直都相信你,你是家里最有想法的,现在看来,你都超过我了。”
“哪有?我再怎样也不可能超过你了。你看看,你现在有家,有孩子,我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刚说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这个话题,我不该自己引火烧身。
“那怎么还不结婚?感情啊、爱情啊,这些和家庭是两回事,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以前也像你那样,现在你看看,我不是也这样过来了吗?而且你也看到,我很幸福。”
“还没到时间,可能过一阵子,我就会结了,也可能真的就不会结婚。”
“还在等?你经历了这么多,你明白的道理不比姐姐少,为什么你心里明白,确还要犯傻,值得吗?”
“姐,咱们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太沉重,我怕说着说着你就又哭了。”萍姐是个外表坚强,内心很脆弱的职业女性。
“不是我非要谈这些,可是眼下你不小了,你爸爸妈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不为她们想想吗?你大姨有时候和我聊天时谈到她的咱们这几个姨娘时,都会掉眼泪,她是真的心疼你妈妈,你不心疼吗?”
我沉默了,沉默的我更加的烦恼,烦恼自己,烦恼一切,烦恼自己不是先知,预料不到明天,对于我的未知,真的有定数了吗?如果放弃,那这么多年的付出,又是什么?我彻底迷失,又是像当年那样,没有方向,或者说是乱了方向。
酒吧的深处,我一个人坐在最偏远的席位上,因为第一次进来,怕是会有人认得我。我只想感受这种氛围。
身边经过的人,会有意无意的打量我,也会笑着打招呼,这些都是男人。所以我对G吧的第一印象就是男人、雄性。
时间还没到九点,人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我周边的位子上也陆陆续续有人坐下,奇怪的是,只有我这一桌是一个人,他们都是一些熟悉的朋友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酒是没有味道的,倒是这种反串的表演,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笑着看着舞台的中央,看着这些演员。
“你碰到我了。”一个胖呼呼的小男生转过身,看着我,他在微笑的盯着我看。
我低头看看,是我的腿碰到了他的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笑的更加的生动,但没说什么,就继续转过身和他的朋友们说起玩笑。
这些年,姜威始终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在他走之前,也没教会我同志需要做些什么,是不是要具备哪些才能。想到这,我笑了,是苦笑,也是无奈。
偶尔,我会否定自己是同志的事实,只把自己看作是和男生有过性爱罢了,可是当我不再把心思放在异性身上,拒绝与之来往时,我又对此深信不疑。
刚刚那个男生又转过身,“你一个人吗?”
“是啊。”
“那你很无聊啊,和我们一起吧。多好,有说有笑的。”
我笑着拒绝,他也就转过身不再理会我。
期间,会有陌生人走过来与我喝酒,也会有人在我的身边稍坐一会儿,逗上几句,我才知道,原来同志,需要幽默感。
在酒吧还没进入高潮的时候,我离开了。
没有犹豫,也没有留恋,只是站起身,看着我的路,像是潇洒,实是孤寂的离开。
酒店里,我没有开灯,只是躺在床上,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光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花光身上所有的积蓄。
于是第二天,我跑去艺术培训中心,随便选报了一门功课-声乐。
没来由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声乐和我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学了声乐对我今后有何帮助,只是在当时众多正在开课的科目里选添了它。
那是另外一种激动,又像是同生一样,出入在被称之为教室和学校的场所。我喜欢上这个称呼,也喜欢那种感觉,可能这与我大学时的态度有关。
妈妈坐在我对面,沉默着,小姨有些激动,大姨在安慰妈妈,大姐和小姐在一边坐着不讲话,三姨因为身体不舒服早早的就躺下了,只是萍姐在一直开导我。
婚姻和人的一生有多少关系?是不是人活着,就必须要经历?我的妻子、孩子与我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我必须得因为年龄到了,就需要有这样的人倍伴我?我不知道,她们也是。
“我理解,我知道,我也很清楚自己,你们都在担心我,为我着想,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也有些急了,言谈之情总有些脾气在里面,但又不好发作。“不用拿远的来说,就以我妈妈为例吧,妈,我问你,你这一生走过来,你能告诉我你这一生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一生是快乐还是难过吗?你这一生是你自己想要的吗?”妈妈看看我,没在说话,姨夫们从远处也看着我。
“你在二十多岁的时候遇见我爸爸,你们结婚了,或许你们只是喜欢对方,认为是时间结婚,所以结婚了,然后有了我大姐,你担心她的成长,细心照顾她,再然后有我小姐直到有了我。这一过就是七八年,你己经将近三十岁了。然后你又要为我们的生活,为我们的学习操心,你又跟着我爸爸一起打拼,直到后来,我们大了,毕业的毕业,结婚的结婚,也就是眼下。你能告诉我这些是你还是姑娘时想要的吗?”
“是,这就是我要的。我看着你们三个能平平安安,什么都值了。”妈妈有些生气。可能我不该拿她做例子。
“是,所以你无私,你没想过自己,只是想着家和我们,但你可以无私,你不能要求我也和你一样,我不是,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因为年纪到了需要婚姻,所以结婚,然后和一个一生就不会认识的女人住在一起,更何况还要在几年后多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孩子。我不爱她们,我怎么和她们生活?然后我也要像你一样,这样去经营我的家庭。更可气的是,我用了二十多年完成学业,用了十多年打拼,之后就要因为离婚或是其他原因,把我用了半辈子得来东西分她们一半,为什么?我和她们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这样?”
“怎么会是陌生,她是你老婆。”
“我老婆?我不爱她,她怎么能算是我老婆,她在名份上是有这个称呼,可是实质上,我们只是二个活着的人走到一起,没有目的,没有爱情,只是因为婚姻。你们要的是这些?”
大家不在说话,小姐有些生气:你不要和我们讲大道理,我昨天说什么了,他想怎样,你们就别管他,让他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就行了。
萍姐把孩子从大姨怀里接过来送到卧室躺下,他己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们沉默着,我看见萍姐小心的走过来,继续坐在沙发上。“你有这些想法,我们不知道,可是你能告诉大家,你有什么打算吗?总不能一个人一辈子,你这样让我们怎么放心?”
“我也想要结婚,像你们一样,这样到我死了的时候,我也会是有了完整的一生,可是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可以和我结婚的对象。如果哪一天遇到了,我当然也会像你们一样,结婚,要小孩,过日子。可是你们问我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也许一二年,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婚姻,但我会一直快乐,我有我自己的幸福。”
“你有什么幸福?你生病了谁照顾你?你老了,谁能养你?”妈妈看了我一眼,生气的转过头看着大姨,“竟想这些不靠谱的事儿。”
“生病有医院,老了有养老院,我为什么需要子妇照顾,像是我,这一点我是不懂事,没有尽到为人子女的本份,可这也是事实,你和我爸爸这么多年,我没有照顾过你们,你们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吗?婚姻对我来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也有可能是明天的事情,我没有像你们想的那样,非要怎样才会结婚,不是的。但最少我需要有个我可以结婚的对象,现在没有,所以我不想谈这些。”
“什么样的?非要像明星一样?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很好,没像你说的那样。”
“二姨,这一点,我们就别说了,我弟弟有自己的想法,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我们该尊重他。”萍姐打断妈妈接下来的话,“只是你光是这样,家人真的不放心。”
“我知道家人担心我,可我眼下不是好好的坐在你们面前,和你们聊天吗?我能平安,身体健康、幸福,你们不就是要这些吗?我眼下就是这样,你们还担心什么?婚姻是一生的事情,不是哪个年龄段上的事儿,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看法,所以像我刚才说的,我会结婚,也可能不会结婚,但这些都不是现在能决定的,谁又知道明天我们出门时会不会遇到合适的?”
“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姐姐不问,我和你二姐对你结婚的这件事都尊重你,像你说的,那是你的人生。可是你看,爸爸身体现在没有以前那样硬朗了,妈妈也是。他们都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陪着我们,你现在是不是要考虑回家这边发展。”她笑了笑,“工作嘛,哪里都一样,再说,爸爸和妈妈这半生打拼下来的家业你得接手吧,那是她们的命根子,虽然不大,但也不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要是没有这些家业,咱们姐弟三人,能这么顺利的上学、毕业……”
“是啊,你爸爸一手给你打下来的江山,你得替他看管好啊。是不是老王?”小姨笑着回过头看爸爸,原来他早就回到卧室休息去了。“哎,你看,这要是以前,我们一来,你爸非得吵着要打通宵,现在,这才几点,他就得躺下休息了。小唯,你结婚的事,大家伙顺着你,可这件事你总得顺了你爸和你妈的心吧?”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我爸和我妈年纪大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操劳,我本来想说服我爸爸把公司卖了,现在一想确实是我的想法太单纯,这是他们半辈子的心血,割舍不下,我也理解,可是眼下我也有自己事业……”
“小唯啊,这件事你就推不掉了,你爸那脾气……”小姨夫在远处笑着插了一句。
“小姨夫你听我说完,我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是其一,虽然我在给别人打工,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二呢,这些年,我也没有给家里尽过力,别说是照顾爸妈,就是每年家门口的春联,也都是我二位姐夫代劳吧。所以我想……”
小姐就坐在我身边,她猛的站起身,扇了我一耳光。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她流着眼泪站起来走回房间,大姐和萍姐也跟了过去。
小的时候,大姐经常会因为我不听话,拧我的耳朵,要不是我太让她生气,她也很少打我耳光,小姐一直都和我嘻嘻哈哈的,只是这一次,她真的动手打了我。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但我总是感觉到这一次回来,她哪里有些不对。
这些年我没在家,家里的事确实是二位姐夫帮着做,有的时候连买菜也是大姐夫来。我这样想,没有别的,只是想表示我的一份心。这个家我没有出过力,这份家业,不该由我继承,况且我也没有资格,理当是我的二个姐姐接手。可是……
我躺在床上,想想这二天小姐的变化,想着这些年,想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