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找到县委大院,见当年救她一家的那个被誉为青天县的焦裕禄的书记正在被戴着高帽挂着
黑牌批斗时,她算是知道厉害了!
越是这样,她倒越是更想要到一个宝像!要不然,真把她一家当成了二十一种人,[ẆẆẅ.ẎaṅQḯṉgḈṳn.ḉṎṂ]她的儿子和孙崽孙女们怎么办?
特别那个人小脾气大的央央,她不把天吵翻啊!
于是,她蹲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县委书记的批斗会散了。她拖着当年的小救星——她心里一直这样称那县委书记的——诉说了情由,那县委书记听了,竟回到家,把自己家的那个宝像给了她,说:"你好好拿着回去,我反正是走资派了,也不在乎人家说我敬不敬毛主席了,你一家可不能再被人这样看了!"阿弥奶奶听了,千恩万谢后,便拿了那宝像回家!
可阿弥奶奶只有一只手,那样的冰天雪地,那石膏宝像可并不温暖,冷冰冰地冻得她那手发账发僵,几次都险些砸在地上!
这可把阿弥奶奶急出一身的冷汗!要是砸了,可怎么得了!她可再到哪儿去弄这石膏宝像啊!她想寄放到哪个人家里,回家叫了儿子来拿,又怕那么贵重的宝像被人家贪了不给她!那年代,人心都变坏了,这种事人家未必做不出来!
于是,她决定
硬着头皮也要把宝像自己拿回家!
但——当她又被滑得打了几个踉跄,再度被吓出冷汗后,她站着不敢动了!
可天眼看要
黑了下来!
猛地,阿弥奶奶笑了:"真是!活人哪里能被尿憋死!我阿弥奶奶也算是一个能人,一个当过支书的人,就被这么个小事难住了?"她笑着,便解下了自己的
裤腰带,用那根长长的
裤腰带打一个洋箍套,紧紧地套在宝像的胫脖上,然后,把另一头,紧紧地套在自己的胫脖上,又拉几拉,抖几抖,牢实着呢,这下她算是放心了:纵算是自己跌一跤两跤,只要自己赶紧用手护着宝像,哪怕把自己跌伤,也是不会摔坏宝像的了!
于是,她便心满意足一步三滑地往家赶——她不能不一步三滑,她只有一只手,而且还不能靠它来平衡身子,因为她要用那只手抓紧已没了裤腰带的裤子!
但她,还是非常的满足!她为得到了宝像而满足,也为自己想出了那样的办法而满足!
当然了,还有她内心深处更满足的,那就是世上到底还有好人在!那小救星自己处于那样的危难之中,还是想着她一家,把宝像给了她!
可一满足到这里,她那心又酸痛起来:这世界是怎么了呢?怎么变得这样善恶不分好丑不辨了呢?怎么那么多好事不做,偏想到拿斗好人来开心了呢?这么些大事,大救星毛主席他老人家知道不知道呢?若说他不知道,他那毛主席是怎么当的呢?若说他知道,他又怎么会由着世上那些痞子们干这种事而不管呢?
她正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想着这些知道不知道的事呢,突然一声震骇人心的大喊,把她从幻梦一样的想像中惊醒:"哎呀妈呀!你怎么敢把毛主席吊起来呀!"是她的儿子!
他是个孝顺崽!见老娘一天不见,想起她昨晚夸的海口,他想到她老人家可能进城找县委书记去了。于是沿路寻了过来,没想,却看到了这样吓人的一幕!
儿子这一喊,把同来寻奶奶的红小兵央央便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返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嚎:"奶奶你这个老反革命!你竟敢要吊死毛主席,还用的是裤腰带!我要造你的反,我要报告贫下中农造反军,斗死你!——"她当支部书记的儿子一听,吓得拚命地追着央央:"央央!央央!你可不能
乱说!你可不能
乱说啊!她是奶奶啊!是她抱大你的呀——"儿子就那样追着央央走了!
阿弥奶奶这下算是吓懵了!她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只知道不敢走前门,就从后门悄悄地进了自己的屋。然后,又进了自己的房。
正在这时,村里开大会时敲的那口大钟响了!
阿弥奶奶知道,要开她的斗争会了!那种斗争会她去看过一回,那还是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斗的是伪保长的儿子。那份打那份辱,她看了都不忍心。心想:他爸是保长,不是他啊,怎么可以拿他的儿子顶老子的罪呢?还要逼着他的老娘上台去斗儿子,她就更看不下去……想到这里,她知道她今天也要受这份罪了,一想到她亲手抱大的孙女儿也可能上台去斗她,她便决定死了算了!
她的儿孙们果然一听到钟声,就呼啦啦地跑出去了!
她别无选择了!
死前,她把那宝像恭恭敬敬地放到堂屋里的神龛上,擦得惨兮兮的亮!然后,她拆下一付箩索,挂在了梁上。想想,再把箩索又扯下来,把自己的那根曾吊过宝像胫脖的裤腰带緾在那根箩索上,心里说:"毛主席啊,我阿弥奶奶算是知罪了啊!我真不是有意的……可再不是有意的,也是罪啊,谁叫我活了几十岁,偏偏这一点都想不到呢?现在,我用这根裤腰带緾在这箩索上吊死自己,你总该原谅我了吧?世上的人也该知道我悔罪知错了吧?不会再记在我儿子孙子的账上了吧?
说完这一切,她把自己吊好,踢倒了那张踩在脚下的木凳……
就在她七魂渺渺就要出窍时,她猛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宝像。那宝像正睁着一双永远慈祥的眼睛,在笑微微地看着她!
她突然好不服:你——你真是毛主席大救星么?若真是,你忍心这样笑微微地看着你当年救下的人今天就这样为你的宝像吊死么?不!你不是!你只是一个石膏像啊!
她又想到了那根裤腰带,你不也是绵纱织成的吗?要是你正好织在了一条毛主席穿的衣服上,那不就是宝衣了吗?那又何至逼死我阿弥奶奶啊……
可不管她服与不服,她是再也无力把这些问出来的了!
阿弥佗佛!……
央央说完这一切,更是哭得泪人一样,她说:"可可哥啊,不是我去告的啊,也不是我爸告的啊!爸追着我拖着我劝着我,我们都没去告呀!是别人听我爸劝我时知道的呀!我当时也是吓怕了啊!我太小啊,我不知事啊,我是吓怕了呀!后来别人见我奶奶吊死了,又抓我爸去斗,说我爸不揭发检举我奶奶,又要我去斗我爸。我不斗,他们便一下把我从台上推下来,我的脖子便被跌成这样……"我猛地大喊一声:"不要说了——"央央便颤颤地不敢再说。
我突然扶起央央,我看着她那大大的脖子,咬着牙说:"就这样了!我娶你——"央央再一次跪在我面前……
弟弟斗斗和罗罗回家一见央央,一把就把我拖到生产队的畜牧场,斗斗说:"哥,你那叫什么呀?我想要你结婚,可不要你娶那样一个女人呀!我们家再穷再是黑五类,也不能娶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做老婆啊!等将来生个侄儿,岂不是一个妖怪?"罗罗则劝得更是道理:"哥,你可是我们家最有知识的人啊,我们虽比你读书多,可我和二哥都比不上你啊。也是你现在沉在对瞎
叔的感情漩涡里出不来,才忘了自己要做的大事。等你哪天醒了,你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现在你要是一冲动,就娶这样一个嫂子,将来你会后悔的!何况,现在瞎
叔的话应验了,'四人帮'也粉碎了,知道么?邓小平同志又出来主事了呢,你不是最佩服他的吗?——"可斗斗打断了罗罗的话,说:"倒不要扯那些。扯那些没用啊,现在不是还在提两个凡是吗?
老头子那么厉害,没人敢把他的阶级斗争为纲推倒的——我只说,我们的哥决不能娶那么个女人做嫂子!我看着都恶心,何况是我们这么俊的哥!哥,我不逼你了,我已经决定到我那女人家招郎做上门女婿了!不为别的,就为她家住在深山老
林,单家独户的,没有人搞阶级斗争!"我一听,心都碎了!可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我想不得央央那哭诉!想不得她一家比我一家更惨的命运,我还是决定把她娶进了我的家!
新房是在我
父母亲住的那间老房。大弟见我
硬是不听他的劝阻要娶那么个脖子大大满脸横肉的女人,一气之下,跑进深山老林他未婚妻家便再没回来!二弟便住进了生产队的仓库。母亲呢,便住到了生产队我原来住的那臭烘烘的粪坑边,而且再也拖不出来!
免宝曾走过来闷闷地说:"可可,罗瞎子坟旁那房子我修好了,就把那做新房吧。我把话给你说前面了,你们长不了的。我知道骨子里的罗瞎子你会永远也拿不走!如果是娶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她又对你好得胜过罗瞎子,或许你可以慢慢淡了瞎子。可你,偏娶的是这样一个
鸡不啄狗不闻的女人,不出三个月,你就会离开那女人的——"我鼻子里哼一声:"哼!我是那种人么?我才不去住你修的房呢!你不就是想着好借我的报恩心理做我吗?做梦——"可我万万没料到的是,我根本就再也做不起男人!
新婚之夜我那玩意本来也是起来了的,正要由着央央的暗示往她身上爬,可突然间,我想起了我的瞎哥!我想到我的瞎哥可能正在屋子外,或者就在床前幽怨地看着我!只是看着我,就只是看着我!我知道我的瞎哥再不愿意,也会由着我。他心中只有我啊!他什么事都只为我想着,做着。就是他最后决定去报仇,骨子里还是只有我!他是怕我要去报仇,毁了自己,才那样地毁了自己的容,而且忍着对我的想念和爱
恋,眼见我几次向他打听我的瞎哥都不再认我,这是多深的爱才可以做到的啊!
我永远忘不了我第一次向他打听瞎哥时的情景,而且日雕月刻,更是刻进了我的骨头里——那天我急急地走到正在青天市革命委员会门前拉琴讨乞的瞎哥面前,我想着他们卖唱的可能都知道鼎鼎大名的罗瞎子!便急切切地问:"老人家——"我话没问出来,我的瞎哥便猛地一震,二胡便掉在了地上!
我没在意,以为我骤然间一问把他吓住了!便赶紧帮他捡了二胡,交到他手里。他拿了那二胡,便如疯如魔地拉起了我也曾听熟了的《二泉映月》!只是把那曲子拉得完全变了调!只感到像是山呼海啸或山崩地裂,全不是平时我的瞎哥拉的味道!我当时一是无心听什么二胡,二是只当是那个又老又丑的瞎子琴技不佳,把个好好的《二泉映月》拉走了调!我哪里想得到是我的瞎哥要借那狂烈的琴声来排解和克制对我的想念和相认啊!
要知道,以他对我的感情和爱
恋,他是需要多么大的毅力才可以克制得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感情呀!
我见那又老又丑的瞎子根本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才想起他可能又聋又哑!
便走了!
走好远,我好像听到了一声惨惨的"天啊",——那是我瞎哥的声音?不禁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连那个丑瞎都不见了!
我知道,我是想我的瞎哥想狠了,出现错觉了!
以后,我好像还问过他两次,但,他却再也没抬起他那丑脸,甚至连琴声都再没停过——瞎哥,我的瞎哥,想起这些,我真的是要痛悔一辈子,好哭一辈子啊!
我怎么就那么浑啊!
难道我连我瞎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我怎么不再回头去找找那声音呢?
我跟我的瞎哥睡了八年,怎么真还看不透我瞎哥的毅力和他埋藏在心底的更多的东西哩?也许,我真还没有免宝知道我瞎哥更透啊!我知道,瞎哥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更多,更不是他不爱我,而是他太爱我!太爱我啊!他是唯恐我知道更多而害了我啊!
啊,瞎哥!我永远的瞎哥!
想到这里,我那玩意突然间就软下来,而且,再也挺不起来了!
如果我遇上的不是央央,也许我的心理性性障碍还不是不可救药的。
可偏偏遇上的是她!
不是她的丑,而是她从小养成的那虽永远谈不上,却又是那么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一种贫下中农在黑五类子女面前的优越感!
而这,恰好是我最不可接受的。
那一夜,我实在是费尽心机地想对得起我的央央,但终于再也没有挺起来!
我觉得好对不起她,便说,我也许是太紧张了,太疲劳了,太……一句话,请原谅!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或者,她叹一口气,说:"不怪你,也许是我太丑了……"如果是这样,我也许以后会更努力的。
可她,竟突然之间一翻身爬起来便大哭大吵起来:"哎嘿嘿!我本来想到过的呀,你和我不是一个阶级的呀,你和我不可能有那份阶级感情呀!你是对我们贫下中农仇恨太深了呀,不然你再怎么也不会这样的呀,世上搞牛的男人都有呢,我总比一条牛强吧?我下面到底有一个麻匹呀,你就偏硬不起你那条卵呀,哎嘿嘿——"我简直是太没想到了!我被这又粗又痞又伤我尊严的话气得发抖!浑身都发抖!连头上的头发我都感到在发抖!这难道就是第一次见面时跪在我面前诉说她家那么大不幸的央央吗?这难道与我是黑五类子女有关吗?这难道真的要上纲上线到阶级感情上去么?她家不是已经落到那个地步了吗?难道她还有那么强的优越感吗?现在不是已经粉碎"四人帮"了吗?老人家不是已经都走了那么久了吗?难道阶级斗争的烙印真的是已经烙在她的骨头上了吗?
难道真还是两个凡是不能改吗?
我的天!
娶这样一个又丑又刁又死抱着阶级阵线不放的婆娘在家里,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尽管我气成这个样子,我还是想努力的劝住我的婆娘不要那样又哭又嚷。因为我还有半疯半癫的老娘和我还一心想考大学的二弟罗罗。不知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要恢复高考!凭我二弟在学校读书时的成绩,他自信能考得过其他的人!他还正准备要我帮他复习功课呢!我说不见得让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去考吧?他倒是对粉碎"四人帮"后的形势很看好,说:"哥,你不见邓小平同志又出来主持工作了吗?我总感到在他老人家的手下,能扭转乾坤!"二弟那么看,我当然高兴!因为无论如何,我也是希望二弟的愿望能成为现实的。真要那样,要救多少中国人啊!退一万步说,二弟有一种想头,总比毫无希望的活着好!
便想等我把家安了,便认真帮二弟复习。
没料,竟娶回这样一个婆娘!
但我想,我也有错。首先是我想起了瞎哥阳委了啊!这对一个新婚的妻子,是对不起她啊。再说,她要这样吵下去哭下去,岂不是一个小河边村人都知道?那我母亲和二弟怎么受得了?岂不是要极大的影响了我二弟的心态?我家已经走了我的大弟斗斗,再不能让我的二弟不得安宁了!
于是,我说:"央央,是我不好行么?你不要那样吵行么?也许明晚就好的——"可央央没等我说完,呼地一下掀开被子,大嚎着:"好你老娘的麻匹!想这样欺侮我贫下中农呀,没门!我现在就走——"说完,竟不顾夜色如漆,又哭又嚎地跑了——满村子都留下了她那悠远飘渺的干嚎!
我感到我的屋外有好多人在站着。
我二弟最先走进我的新房。
他一声没吭,只紧紧地搂住我!
接着,免宝闷闷地走了进来,只听他闷闷地说:"还呆着干什么?去!把她追回来!再狠狠地揍她一顿!她这是在给你下马威呢,你不制服她,以后没你的好日子!再说了,她这一哭回去,明天你家有好戏看了!她娘家人会来一大帮,他们容不下你这样欺负贫中农的呀!追回她来,你下不了手打她,黑了灯,我帮你打——"我默默摇了摇头,说:"不!她走得好!好在我做不动她,我不欠她什么!"这时,突然外面有人大喊:"呀!不好了!可可娘咽气了——"我一听,惨叫一声:"娘——"便晕倒在地……
等免宝把我又掐又捏地弄醒,天早大亮了!
小河边村的
父老乡亲们早把我的娘洗好抹好,停放在我做新房的老屋里。
我家已再没有别处可以停放我的母亲了!
我二弟跪在那儿,头上扎一块白布,没有哭声,身子却在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那种哭比哭出声来更伤心!
我更是连哭都哭不出声!我好想也能扯喉扯嗓地像我母亲哭那头老母牛一样地大哭一顿可怜的母亲啊!可我哭不出来!我应该哭我母亲的地方太多!应该哭母亲的地方太多,倒一声也哭不出来了!
何况我是男人!
这应该是女儿哭的呀,可我的小妹却是那样的死了!
想起我的小妹那样死去,我又想起了我的瞎哥!
小妹啊,你要是不死,有你那亮亮的嗓子哭着送我们的母亲,母亲上路也会甘心一些啊!
瞎哥啊,你要是不挨枪毙,有你给我母亲唱耗歌,我母亲的灵前也要热闹好多啊!
可是,没有。
都没有。
连斗斗也不可能回来!
他天遥地远地在深山老
林,没法通知他啊!
只有我和我那同样不会哭的、酷像我的二弟跪在母样的灵前。
我突然把我的母亲扶起来,让她靠在我的身上,叫我二弟拿来我家那缺了七个齿的梳子,帮我母亲梳起那白白长长蓬蓬乱乱的头发来——一梳一梳,久久地梳着……
突然,村外远远传来乱乱哄哄闹闹嚷嚷的声音!
果然像免宝说的,央央娘家来了一大帮兴师问罪的人!他们都拿着锄头挂耙,央央的两个哥哥还背着鸟铳火炮,看来,我一家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这时二弟罗罗一下蹦起来,大喊:"大哥!你快跑!有我守着娘,你放心!"可我怎么能跑?倒是我的二弟一定要赶紧离开,我家总要留一条根啊!
便一把推着二弟:"罗罗!你快走!这事是我惹的,万不可再害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就没有一点想头了!听哥的,快跑啊——"这时免宝突然站出来说:"都不要跑!罗罗要是跑出去遇到意外,你可可放心得下?——"说罢,他猛地一挥手,"小河边的人还看着干什么?他们这不是在欺负一个可可,是在欺负我们小河边人!他们是在侵略我们小河边村!日本鬼子那么强大,也被我们赶出去了呢!小河边人都给我拿傢伙去!不怕死的跟我走!——"免宝这一喊,小河边人真的呼啦啦跟着他拿傢伙去了!
这时,一种莫名的感动霎那涌遍我的全身!啊,父老乡亲!你们虽然斗死过我的父亲,但那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其实是好善良好实在的人啊!我要一辈子感戴你们!
但紧接着一种更大的恐惧便袭得我遍体发寒:不!这要死很多人的!不能因我而发生恶斗!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于是,我奋力摔开拖着我的二弟,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不!不要打!不要打!都是我的错!打不得呀!这要出人命的呀!出了人命,我可可担不起呀——"可对面的人哪里容得我喊,竟不管不顾地要冲进村来!
这时,免宝突然站出来喊:"你们给老子听着!不怕死的你们就往前面冲!各条路口都有炸弹等着你们呢!——"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只听得轰轰几声巨响,果然,每条路口都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炸弹声!
原来免宝早料到他们村会来人,昨晚他就把定时炸弹埋好了!
央央娘家的人果然被吓住了!
再一看我们小河边村人那一付同仇敌忔的架势,也知道我们村人心齐得很,不好欺负呢!
又听说我的娘被气死了,还停在家里呢,便瞎吼一阵,走了!
我不禁拖着我的二弟,一下跪在小河边人面前!
免宝走过来扶起了我。
我第一次正眼久久地盯着免宝,原来他并不是那么可恨……
母亲自然埋在了父亲身旁,他们二位老人终于在历尽了人间不幸之后,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