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场中几句清冷言语扫除无限杀机,寒微路上一点赤热心肠自培许多生意。
因瘴气肆虐,偌大的公司只留下可田和荒山在上班。平日喧嚣嘈杂的环境,如今似金粉金沙沉埋的静寂。可田任值班领导,荒山在门口当保安。
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轻易被人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可田向荒山推荐了中大“丝雨织红茵”朗诵会的视频,荒山见缝插针,得空就看。
伴着清新的乐曲,女主持人轻启朱唇说:“在柔和的春风中、在花儿的微笑里、在枝头的嫩芽上,我们看到了美丽的春天。春天,是一个诗情画意、充满充满活力的季节,今天,就让我们在诗文中感应春天的气息,感受春天的温暖。”
……
寻梦康乐园
夜色如歌
歌声在钟楼前沉默
鸿影如梦
梦幻在榕荫中蹉跎
都说耄耋就是高寿
高寿便是沧桑
那么康乐园啊
我就用年轻的岁月舒展你坎坷的额头
我就用梦翅追回你飘逝的风华
而当我老去时
你一定还年轻
可是你不必
不必用常春藤捆扎我的小木屋
也不必将一朵紫荆花放在我平静的胸口
我是你盛夏的一朵花瓣
斑斓你的富有
我是你清晨的一片羽毛
丰满你的从容
或许我是你梦中的蝴蝶吧
美丽你的风韵
然而我最是你燃烧的血与火
在你涅槃的黄昏
化作沉醉的老酒
而你呢
你是我心湖里款款流动的水吗
烟雨迷朦的季节
宽容我的漂泊
你是我凝眸里长长的林荫路吗
暮霭沉沉的黄昏
呵护我的孤独
&ems【言情小说网:ẃẃẃ.6969xsw.com】p;我无言的淡泊
能否驻你惊鸿一瞥
我长久的守望
能否伴你风生水起
也许——
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我
可是我梦里梦外千万次地忖度
我注定是你钟楼前沉默的歌
男主持人登台小结说:人来人往,花开花落,流年似水,感谢张先生二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母校所作的付出,他今天光荣退休了。有请他现场为我们朗诵一首,台下掌声响起来。
凤凰花季
总有人在树下徘徊
听夏虫唧唧江声悠远
当纷飞的白发苍老了容颜
血色的花儿又在五月灿烂
小路蜿蜒总是温馨的夏夜
汉白玉的鲁迅雕塑旁
青春的故事时时上演
唯不知伊人心海
还能否风生水起一如当年
一场场豪雨过后
凝丹化碧的枝头
牵挂着谁的重逢谁的离别
摇曳着谁的夜色如梦如歌
凤凰花浓郁似酒
绽放在我的凝眸你的诗笺
醉了红粉也醉了苍颜
醉了花前月下的守候
醉了眉间心上的思念
拾一片火红的凤凰花瓣
夹在书中
轻轻放进记忆的深处
那是我为你轻拨帽穗的夜晚
女主持人说:“年年岁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学生,学生毕业了一届又一届,而今我们的先生已是满头银发,也‘毕业’了。让我们祝福先生在晚年平安康健,有空常回来看看。”
男主持人说:“小花,您知道吗?今年中文系格外感伤,张先生退休了,李先生却走了……”
女主持人说:“下面有请彭先生为我们朗诵他回忆李先生的文字。”
彭先生五十出头,朝气蓬勃,依然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蹦蹦跳跳地上了讲台。他推了一下鼻子上架的眼镜框,调整了话筒,沉重地说:
我以前读晏殊的“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词句,也会在心里流过一丝岁月的惊恐。“等闲”的离别尚且如此,何况生死之别,何况我看着他从能自如地说笑,到听觉渐失,再到无法说话、昏迷,最后一直目送着他的遗体从病房被推出,向走廊的尽头走去。那一刻我知道兄弟李先生已经回不到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也从此失去了一个真诚、有趣而鲜活的灵魂。
我平时在工作室的时间比较长,李哥来的时候其实不多,他应该习惯在家中读书作文。但只要他来,只要看到我的工作室门开着,总会在离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大喊一声“清爽”,然后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与我天南海北地聊上几句。
与他共事二十多年,印象中他就没喊过我的名字,而是一直“清爽”“清爽”地喊着。我是江南人,说一口地道的吴语,有时无意间会把吴语简单粗暴地“翻译”成普通话。而李哥是典型的北方人,发音标准而且好听,我这个无意中说出的不太标准的“清爽”二字可能击中了他的趣点,所以从此就直接挪用过来当成我的称呼了。不止一次有人问我:“李哥叫你什么?”我只能从头解释一番,听者也觉得煞有趣味。大概在李哥看来,这“清爽”二字,便是消除了纷纷扰扰的外部世界,而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兄弟关系了。
……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遗憾的,否则我应该能再多一次看他在灯影下闪着光芒的眼睛以及他讲述的一个又一个趣味横生的故事,那一刻他总是那样明媚,也总是那样不倦地明媚着他周边的世界……
彭先生哽咽着朗诵完毕,早抑制不住感情的潮水,任泪泉汹涌。女主持人醒目地递上纸巾,彭先生慢慢地走下了舞台。
男主持人说:“彭先生是研究王国维的大学问家,可以说是王国维的知音。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和李先生二十多年的同事之情,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概括的。他们之间,砥砺前行,如切如搓,如琢如磨,令人钦慕。下面我们再请彭先生的好友吴先生朗诵一篇怀念恩师邱先生的文字。”
吴先生风度翩翩地走上讲台,底气十足,旁若无人,颇有大将风度。
……
八十年代末,一次在系办公楼举行毕业前用人单位招聘见面会,为了求职,不少人刻意妆饰、曲意逢迎,甚至出现不正常竞争,“在‘求售’‘推销’过程中,人性面目一时立现”。先生当时刚好在场。
就在这一片集市般的喧闹中,忽见邱先生面带不悦排众而出,应该是受了那些“
黑幕”的刺激,他全没了讲坛上时常绽现的佛祖般憨厚的笑容,边走边愤愤地说:“商业交易我们应该绝缘,念中文的,就要像梅花一样高洁!”我正好要走,就跟在他后面。他在那道狭窄、陈旧的铁楼梯走下了一半,似乎意犹未尽,立在转角处抬起头,认真地用略带口吃和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扬声补充说:“起码也要像菊花!”
情急之下,先生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恐怕就是他给人印象最深的名言了。文中所写的背景早已远去,并为人所淡忘,但先生所说的,“念中文的,就要像梅花一样高洁——起码也要像菊花”,数十年来口口相传,一直感动和激励了中文系的许多师生。
……
女主持人说:“弦歌不辍,薪火相传,感谢遇见,感谢朗诵的每一位老师和同学,我们下期再会……”
荒山看完朗诵会,第一时间激动地向可田发来信息:文人雅士,风骨高峻,以后多推荐一些……
因为公司歇业,傍晚五点半准时放班。可田刚走出单位门口,有个老太太又拦着他。
可田向荒山解说:
好几天了,这个70多岁的老太太,经常来堵着我,向我诉说她命运中受到的冤屈,希望我能给他到电视台去找到XXX,或者其他著名节目的主持人,他们说一句话,就可以给她平反昭雪。
老太太虽然70多了,可是年轻的时候,她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推着一个小的架子车,里面有她的行李,据说他已经上访五年了,风餐露宿。我真的帮不了她什么。或许能给他找个免费的律师,其实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我劝她回去。我说你已经70多岁了,回去好好的过几天好日子,你在外这五年的流浪。彻底的把你的身体搞垮了。我说你好好的回去,哪怕饿了吃个馒头,累了睡会儿觉,也比这么在外面流浪强。今天睡高架桥底,明天住火车站。多折寿阿!
您是70多岁的人了,我们还要努力多活几天呢,现在中国人的寿命是84岁,活到84岁好不好啊?活不到84岁,就是不及格。
老人很固执啊,听不进我说的话,这时小区里推来的一个人,一个中风的老者坐在轮椅上面,也不会说话了,手扭曲在一起,发出吱吱呀呀的奇怪的声音。我就对老太太说,我说你现在这么难受,觉得命运这么悲惨,你看看这个老人,你是不是比他要好一些,我说到这,老太太就流下了热泪,她点点头说:是,我比这个
老头要强。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都有冤屈,都遭受了很大的压力,甚至被那些恶人欺负,可是我们真不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我敢肯定,我们中有的人会双目失明,有的人会中风瘫痪,有的人甚至会得了恶性的癌症,这都是真实的世界。所以当我们能够正常的行走,还能够看着这美丽的世界的时候,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痛苦。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终有老去的那一天,我们终有离开世界的那一天。所以当我们今天还能够幸福的生活的时候,不要把自己设想的太悲惨。
老太太走了,我祝福这个老太太回家好好休息,和儿子们在一起喝点热汤热水,活到84岁。我跟老太太说:再过十年咱们再见面。那时你82岁,我46岁,不过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健康,那我们就是命运最大的赢家。
荒山听了说:“哎哟喂!你真会哄人,不过说得也是大实话。你劝别人说的头头是道,不见得能安慰好自己。刚才看完朗诵会,还有时间,我找了些遏制抑郁症的法子,你看看。”
战胜抑郁症的方法无非就:
第一个往好处想事情;
第二不要去想它,干点儿自己喜欢干的事儿;
第三个,把心里的事儿扔下不要管,让别人去管,拿个剪子把苦恼剪下来,交给别人,把这担心忧愁减下来,让别人去承担。这就叫拿得起,放得下呀,我既然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包袱,那就把他甩掉算了。
可田看了说:“道理人人会讲,关键操作起来不易。”
荒山小心翼翼第掏出一个物件说:“我送你的。”
可田接手一看:一个清代人的打火链,是白铜做的,上面写了四个字:“福自天申”。可田思忖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与人方便,自已方便。古人说:“莫道无神自有神,举头三尺有神明,思前想后修善果,福自天申享太平。”为人要以德报怨,重耕重学,多有善举,必有善果。
可田把打火链握着,爱不释手。一方面爱上面的题字,另一方面,这个又可以生火,火又可以燎原,简直了,不能多想。
可田和荒山在路上走着,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写对联的地摊,老头儿热得汗流浃背,可怜没有顾客捧场。可田说:“今天你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你一个,顺便做点好事。”
可田掏钱让摆摊的老头儿写了一幅字送给了荒山,上面写着:
你无论走得多么远也不会走出我的心,正如黄昏时刻的树影拖得再长也离不开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