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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流光容易把人抛
四点多钟,大哥和大嫂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要回,一起回吧。”哥说,“好几年没在老家过年了。”
“前几天我才回去把被子翻晒过,”
父亲说,“灶屋里也收拾过了,回去就能开伙。”他的喜悦,刻画在眉眼之间,毫不加掩饰。
回到乡下,天色已晚。知道我们回来了,隔壁的大伯、二爹都过来打招呼,满满的一屋子人。过节了,堂兄堂姐都会回来,给逝去的祖辈上坟,聚得很齐。伯妈、二妈去地里弄了新鲜的蔬菜送过来。
给江秋月介绍这些亲房,完了,她小声说:“你家咋这么多人?”祖母共育有十个儿女,三男七女,
父亲排行第九。祖母在世的时候,过年的时节,她没见着,那才是盛况。一大家人,得分成五六桌吃饭。在她八十高寿的时候,来贺的亲友络绎不绝。整整五十桌的桌席,从堂屋一直摆到院子,然后到了院前的大路上。祖母不在后,就各家过各家年了。
晚饭很丰盛,满满一桌子菜。江秋月给父亲买了两瓶茅台。父亲一叠声地说:“太破费了,这酒,太贵了,中央招待外宾的。”他的话倒不是客气,上次回来,我给他买的舍得和陶醉,他还叨了我半天。这么多年,他俭省惯了。
父亲不停地叫江秋月夹菜,说:“姑娘,也不知道你习惯不习惯川菜。”一边又责备我:“茉茉,老大的人了,不懂事。”
我给江秋月夹了一片牛舌,笑:“成都人都知道的‘夫妻肺片’,尝尝。”立刻感觉到脚背有些痛,低头一看,江秋月的脚正往椅子边撤退。
“味道真好,很脆。”她的脸上漾起笑,满是无辜。敢情,她以为我把这道菜名儿用来影
射我俩了吧?
大嫂端上桌的水煮肉片里,红油还在吱吱地叫。在蜀菜行家里吃饭,也很少点这么地道的川菜,因为除了我和秀才,没人吃得了。
我把蒜蓉西兰花和清炒莴笋放在她面前,大嫂笑了:“有几个菜不辣。我们吃辣的习惯了,味重。”
“我也经常吃川菜。”江秋月的筷子,伸向了水煮肉片。递给她一杯水,她能吃多辣,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眨眼的功夫,她的脸就会红透,眼泪汩汩,倒吸鼻子。
等她一气喝下一杯水,我把纸巾递给她。安安在对面笑起来。大嫂拍他一巴掌,瞪眼。安安不理她,逐一看着桌子上的人:“我们老师说了这样一句话:‘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贵州人怕不辣。’问我们这三个地方的人谁吃辣是第一。考考你们,知道答案吗?”
“那不是一样吗?”哥说,“都喜欢吃辣的。”
“当然是湖南人最厉害,毛主席就喜欢吃生辣椒。”父亲看着孙子,满眼的笑意。
“小姑,你说呢?”安安看着我。
“当然是我最厉害。”我得意地笑笑,“上学的时候,一顿不吃辣椒会心慌,跟生病一样……”
“得了,你就别提当年勇了。”哥一边给父亲斟酒,一边对着江秋月说,“你不知道我这个妹妹,从小谁都不亲,就对辣椒亲。中学时我给她送生活费去,她啥都不要求,就嘱托我下次给捎瓶家里的辣酱。我看呐,当初去重庆上学,就是奔着火锅去的。成都的火锅还不过瘾。”
江秋月侧头看我,呵呵笑了:“难怪,肠胃不太好。”四川方言,江秋月能听懂大概了,我挠挠耳朵,不搭腔——当初去重庆上学,只是一个意外……
小诗,现在应该抱着她和雷云飞的孩子,享受她的天伦之乐吧?
“她呀,就是脾气倔。”父亲一边喝酒,一边说,“可能就是辣椒吃多了。体质又不好,让她少吃点,她给我一堆吃辣椒的理由,什么‘维生素C多’‘抗癌’‘吃辣椒会变得更聪明’……”
“还没到除夕呢,你们就急着批斗我了啊?”我撇
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还上纲上线啊?人家金盆洗手弃恶从善,我呢,清水漱口改辣变淡。搁在旧社会,我就是杨白劳,还怕过年关了。”
大嫂笑了:“茉茉那张
嘴,就是老沈家的铁齿铜牙。”
“姑娘,茉茉在你公司,没给你惹麻烦吧?”父亲说,“打小在家就被哥哥姐姐宠坏了,比谁都急躁。”
听父亲这么一说,大哥马上抗议了:“哎,爸,怎么怪到我和大妹身上来了?谁不知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茉茉就是被你给宠坏的,从小在家里都不干活,还对我们说什么她是读书的命,不是干活的料……”喝了酒,哥的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父亲呵呵笑了。
“茉茉很有才华,客户都喜欢她做的策划。”江秋月起身,给父亲斟酒,“
叔,我陪您喝一杯,感谢您,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我们公司都是沾了您的福气。”
江秋月喝完杯中的酒,坐下来。我悄悄地在桌下伸过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话,貌似客套,但我听得出来每个字里透露的真诚。心,暖暖的,像漾着初春的阳光。
夜深,躺在我以前睡过的木板床上,江秋月靠在我怀里,一页一页地翻看影集。看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她忍不住大笑:“哎,茉茉,这是你吗?”照片上是三岁时的我,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隐约可见残留的泪痕。第一次照相,就把全家人弄崩溃了,哭了半天,愣是没个笑容。
我一把捂住相片。江秋月笑得更欢了。
西南的冬天,似乎比北方更冷,室内也没有取暖设备,室内和室外,几乎是差不多的温度。说话间,嘴里呼吸出的热气,瞬间便化为白色的雾气。江秋月缩在我怀里,指着相片问背景故事。听我给她讲那些过去的青涩往事,她时而嘴角微微上扬,时而大笑。
面对自己眷
恋的人,你总是想着,如果能带着她回到自己的过去,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你可以把过去那些她没来得及参与的时光,统统交付给她,让她参与你曾经过的那些关于成长的欢喜和忧伤,从此,儿时点滴的回忆,会多出一个人帮你封存,历久弥香。
如果可以穿越,我倒想着,把面前的女人,带回到我的童年,少年,和她一起经历她不在场的日子。
翻到高中毕业照,她的视线定在小诗脸上。小诗的手,很自然地挽着我,头略微向右边的我侧着。
“年轻,真好。”江秋月合上影集,“十七(言情小说网:www. ㈥㈨㈥㈨xs.cc)八的日子,最是纯真。”
夜深,搂紧江秋月,她的身子,凉凉的。没有火炉,只能用身体暖着她。“冷吗?”我问她。
她笑:“不是靠着个暖宝吗?”声调里满是甜腻的依
恋。替她掖紧被角,亲亲她的眼睛:“好,做你的暖宝,智能型的。”
“保质期呢?”“有生之年,直到——没有呼吸那天。”
她把头埋在我胸前,嗤嗤笑了:“屁孩儿,净瞎说。”
也许,她认为,这些都是我这个屁孩儿说的情话?我的真心实意,她明白吗?一辈子,我的一生,我的感情,不是随便拿来做承诺,以讨短暂的欢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