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一早收到褚俏的短信，要她初一去拜年。她心里暗笑，有这么主动要求别人给自己拜年的吗？咪咪给克里斯汀做好早饭，看她还是沉沉地睡着，留张纸条就出了门。
大年初一的南锣鼓巷，地上到处都是红色的鞭炮碎纸屑。咪咪老远就看到褚俏从这家出来又进了那家，她来到褚俏的家门口，试着推门，门没锁。一进门就扑面而来的一股暖意，原来小屋中央放了一个电暖器。咪咪注意到双人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套都换成了大红色，窗户玻璃和组合柜的镜子上还贴了红纸剪的窗花。
“过年好啊！咪咪。”褚俏推门进来。
“过年好！褚俏。”咪咪赶忙回头，看一眼褚俏穿的大红坎肩儿，忍不住笑了，说：“还以为进了你的新房呢。”
“你要是同意，今晚咱们俩就洞房！”褚俏一挑眉、挑衅地说。
褚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口气：“哎——这些都是我姥姥身前的习惯，大过年的，图个喜庆红火。以前每年的初一，姥姥都要给我穿得喜喜庆庆的、然后带着我给周围的老街坊拜年。”
咪咪没说话，坐在褚俏的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在我妈家陪他们打了一宿麻将，早上才回来，困死了。”褚俏就势枕在了咪咪腿上。咪咪往旁边挪挪，好让褚俏能伸开她的大长腿舒服点。她拿开褚俏不老实的手，也闭上眼睛。咪咪昨晚也没怎么睡，和姐姐通完电话后就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
两人一坐一卧就这么睡到了中午，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手机在咪咪牛仔
裤口袋里，正好在褚俏的耳边，褚俏被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咪咪掏出手机，是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醒来看到咪咪不在，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她看了咪咪留在枕边的字条，一个人吃了咪咪做的早饭，又一个人出去走走。校园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校园外，商场商店都关着门。尽管地上都是喜庆的红纸屑，可是却见不到人，人都到哪里去了？难道这就是中国人的新年？
虽然褚俏听不懂咪咪在电话里和克里斯汀说什么，可听她一直语气温柔、耐心细致地轻声细语，褚俏也能猜到个大概。 一直等了快十分钟，咪咪才挂断电话。褚俏捂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忍不住抱怨：
“不是说西方人都很独立、都要求有个人的私密空间吗？这个克里斯汀怎么回事？是不是种不纯啊？”
咪咪不满地看一眼褚俏，“你别这么说她！克里斯汀在少年时，因为出柜自杀过，还得了抑郁症，其实她学画画是治疗抑郁症的一种方式。”
褚俏听了，不再说话，两人一直都沉默着，直到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叫起来。
褚俏从冰箱里取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满满一盒饺子。吃过饺子，褚俏带咪咪去什刹海玩，出乎咪咪的意料，什刹海冰场里人满为患。咪咪不会滑冰，褚俏就让她坐冰车上推着她玩。系红色围巾、戴红色绒线帽、红色手套的褚俏在冰面上姿态优雅地划出一道道弧线，正滑倒滑帅得惊人，引得周围的小姑娘们一阵一阵地尖叫，像苍蝇似的围绕着她打转。褚俏则来者不拒，扶完这个又去帮带那个，忙得就差让小姑娘们排队摇号了。
咪咪又接到克里斯汀的两个电话和几条短信，她躲到一边去接。褚俏冷眼看着，心想还真是连环追命call啊！接过电话的咪咪一直闷闷不乐，她有点惴惴不安。自从昨晚知道克里斯汀出柜的事，她的内心就很复杂，本来都想好要提出分手了，可看来现在不是提分手的好时机。褚俏说克里斯汀不怎么像西方人，咪咪现在也这么认为，克里斯汀不太有西方人那样的洒脱和独立
精神。以前她还曾设想过，如果真有分手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被分手的那个……
天
黑了，咪咪要回去，褚俏不高兴，坚持要咪咪陪她去吃银锭桥的烤肉季。
“咪咪，你不是初三就得接着打工吗？总共就歇这么两天，还不陪我一天！”
褚俏对吃一向执着，咪咪没办法只得陪褚俏去了烤肉季，她不爱吃羊肉、对烤肉也不感兴趣，架不住褚俏往她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她只好
硬吃下去一半。褚俏还点了啤酒，咪咪也只得陪着喝了点。吃完饭8点多，两人回家。
咪咪要去坐公交车，冷风一吹，她难受地皱着眉，没出声、
硬撑着往前走。这顿饭本就吃得不舒服，咪咪心里又压着事，没走几步，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看路边有个公厕，赶忙跑进去一阵狂吐。褚俏吓坏了，也追进去拍她后背，咪咪吐了一会儿，摆手说她没事。两人出了公厕，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儿，咪咪又奔着路边的垃圾桶跑去吐了一阵，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吐，咪咪已经腿软到摇摇晃晃、蹲在路边站不起来。这大年初一的晚上，街上除了公交车一辆出租也没有。好在这儿离南锣鼓巷不远，褚俏背起咪咪往家走。
回到家后，褚俏已经浑身被汗湿透。她把咪咪放在床上，拍拍咪咪青白的脸，没有反应，不知是脱水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褚俏把咪咪外套脱了，给她盖好被子，又把电暖器打开放在床边。做好这一切，褚俏才顾得上换下自己汗湿的衣服。等她都换好衣服、洗漱完坐在沙发上时，咪咪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床上睡着的咪咪，接通了，是克里斯汀。
“喂……”
“Hello……”
两人讲了半天，结果是褚俏听不明白克里斯汀说的英语，克里斯汀听不懂褚俏的中文。褚俏急地挠头，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英语到
嘴边才后悔没学好！挂断电话，紧接着就是克里斯汀发来的几条短信。这些短信褚俏大概看懂了，就是问咪咪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褚俏回复短信，她想说咪咪病了，睡着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she is bad ,she is sleep.”
褚俏自己看着都觉得不大对，可她也累得筋疲力尽，索性直接发了出去，爱谁谁吧！
第二天上午，咪咪在胃部的一阵阵抽痛中醒来。她强撑着坐起来，旁边的褚俏也醒了，褚俏想了想说：“昨晚克里斯汀的连环追命call又打来了。”
咪咪难受的说不出话来，示意褚俏把手机递给她。褚俏递给她手机，咪咪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所有短信，立即穿衣服洗漱。她和褚俏道声再见就出了门。
咪咪回到留学生公寓已经中午，她虚弱地开门进屋却发现屋里没人，床上一片凌
乱。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弥漫在屋里，咪咪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她推开卫生间的门，那股味道更加强烈，克里斯汀晕倒在马桶边，
嘴边还残留者呕吐物。咪咪打开卫生间的窗户，她俯下身去扶克里斯汀，立刻被呛得咳喘起来，老天！她这是吸了多少！
咪咪摸出喷雾剂，连喷几下，趴在窗台上喘了会儿气，感觉呼吸顺畅后，咪咪再次去扶克里斯汀。可是太沉了，克里斯汀闭着眼睛毫无知觉，咪咪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把她拖出卫生间，两人同时仰面躺在地板上，咪咪大口喘气，她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已经接近虚脱。咪咪掏出手机想拨120，摁下键后又想到，克里斯汀一定吸了不少大麻，自己贸然拨打120，会不会影响她的留学生涯？
咪咪想去找个男生帮忙，可是现在正值寒假，整个校园空空如也。咪咪在楼道里大声呼救，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着咪咪“help、help”的回声，咪咪立刻感受到了克里斯汀昨晚的孤独与无助。
咪咪回到房间，抱着克里斯汀，开始抽泣。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拉拉的悲哀，有些时候，没有男人真是不行。哭了一会儿，咪咪擦干眼泪打电话给褚俏，让她来帮忙。咪咪从床上扯下被子铺在克里斯汀身下，又取了枕头垫在她头下。咪咪打开克里斯汀的电脑，开始上网搜索资料。
网上有说要喝水的，咪咪拿了水杯去喂，可是克里斯汀完全没有知觉，水都流进了脖子里。才一晚上，克里斯汀就好像老了十多岁，形容枯槁、满脸憔悴，让咪咪看得那么陌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克里斯汀一直昏迷让咪咪越来越恐慌，身体也冰凉，咪咪不由地去摸她的脉搏，还好，还有微弱的跳动。咪咪拍着克里斯汀的脸颊呼唤。
“克里斯汀！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毫无反应，咪咪不由得喊声越来越高，下手也越来越重，她一巴掌一巴掌抽在克里斯汀脸上，甚至自己都觉得手疼。克里斯汀缓缓睁开眼睛，咪咪惊喜地叫道：
“克里斯汀，你醒了？”
可是克里斯汀双眼无神、目光涣散，她缓缓伸出双手，咪咪以为她要拥抱毫无防备，却被她一下掐住脖子，并且力气大得出奇，咪咪用尽全力也掰不开她的手。心想，完了，克里斯汀现在还处在幻觉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咪咪浑身无力、眼前发
黑，索性不再挣扎。她悲观绝望地想，反正作为一个拉拉也不会有什么光明的前途，以后的路可能也会越来越艰难，也好，就在这里结束吧……
许久之后，咪咪回过神来，发现克里斯汀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两只手虽然还架在自己脖子上，可是早没了力道。咪咪轻轻拿开她的双手，刚举到脸前，克里斯汀睁开眼睛再次发力，咪咪赶忙招架，只觉得她的指甲划过自己，脸颊上一阵烧灼感。
正在这时，褚俏推门进来。她一眼看到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正疯了似的挠另一个的脸，褚俏二话不说、过去挡在两人之间，照着克里斯汀就是一巴掌，克里斯汀闷哼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晕了过去。咪咪爬过去，迅速用枕巾缠住克里斯汀的两只手并打了个结，她把枕头塞在克里斯汀头下，做完这些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看到褚俏又举起了手，连忙拦住，说：
“别打她，她现在都是幻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怎么了？疯了吗？”褚俏生气地问。
“先帮我把她抬床上去。”
两人合力把克里斯汀弄到了床上，资料上说昏迷的人要侧躺，以防被自己的呕吐物堵塞、窒息而亡，咪咪把她侧过身去。
“她到底怎么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拨120？”褚俏再次问。
“她可能是吸食大麻过量了，我担心拨120会影响她的留学生身份，而且她现在体温也上来了，刚才还醒过来一次……药劲过去，应该就没事了。”咪咪犹豫着说。
“她不是第一次吸那玩意儿吧？”褚俏凑到克里斯汀近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问。
【言情小说网：ẃẃẃ.6699xsw.com】 咪咪已经摊在床的另一侧，无力地点点头。
“我早说过，老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没吸吧？可别跟着她不学好！”
咪咪不置可否。
褚俏又绕到这边仔细看咪咪的脸，三条血红的指甲道触目惊心。
“我们是不是该给她剪剪指甲？”褚俏看到桌上有一面镜子，她拿起来递给咪咪，“丫下手真够狠的。”
咪咪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疲惫地闭上眼睛说：“帮我个忙，我们轮流盯着她，每人一小时直到她清醒过来，看着点，别让她再自残或是不小心躺平了噎死自己，你先盯吧，我太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