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丛秘书与致恒律师事务所商议签订法律顾问合同时,文浩接到田玉戈的电话,顾不得头晕得像是随时要晕倒,和荀其生的助理乔慧打了个招呼,拿了车钥匙出门。
田玉戈接到了田玉娇的电话,对于她的某些想法多少猜到几分,或许是顾及到同样是
父亲的儿女,也或许是有其他想法,他并没有一口回拒,只说推说很忙再约时间见面。在见她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委托律师面谈一下。
见面地点约在距阳光广场十五分钟车程的后新街“醉仙居”茶室。当文浩在茶室工作人员引领来到清幽雅致的包间时,田玉戈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田先生来很久了?”文浩走到他对面坐下,轻声打断他的沉思。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直到文浩开口,田玉戈才发现他来了,儒雅一笑,他说:“我早上就在这。”见他面露不解,他环顾了下四周,解释道:“这茶室是我母亲的,自从她过世,就由我打理。”话语间,他抬手挥退欲上前的茶艺员,亲手为文浩冲茶泡了一杯功夫茶。
文浩想起来他曾说过这事,道谢后端起闻香杯在手中拂摇后在鼻端处轻缓晃过,深闻其香,然后垂下双睫轻抿了一口,等茶在
嘴里充分滚动回旋后慢饮而下。
透过金丝眼镜,田玉戈的眸底划过一丝光亮,觉得眼前的男孩异常阳光帅气,与之前认识的文律师判若两人,法庭上的他干练而犀利,此时品茗的他散发着无尽的恬淡与柔和。
弯唇一笑,他问:“如何?”
文浩再次细细品尝后才说:“不愧是名茶之冠。唇齿绕香,让人心旷神怡。”
田玉戈悠远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双眸,语气淡定:“没想到文律师也善品茗。”
文浩不好意思地摆手,“完全是外行……”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咳起来,小脸都憋红了。
田玉戈见状递上纸巾,又体贴地倒了杯温水,关切地问:“没事吧,文律师?”
“没事,只是感冒。”喝了口温水润喉,文浩歉然:“真是不好意思。”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田玉戈自然不知道文浩淋雨生病的事,此时终于发现他的异样,对于约他出来见面的举动有些歉意:“案子的事改天再谈不迟,我先送文律师回去休息。”
“没关系,感冒而已,还没严重到需要卧床休息的程度。”文浩拒绝,保持着工作中废寝忘食的劲儿,尽管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终究不想白跑一趟。
“真的行吗?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田玉戈忍不住再劝:“玉娇打电话约我见面,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不急在一时。”
“不管上辈人有什么恩怨,你们总归是兄妹,如果不是她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伤害,也不至闹上法庭,她约你见面应该是想庭下和解。”文浩不再继续自己生病的话题,切入主题:“如无意外,再次开庭时就会宣判她手中的遗嘱无效,从而以田先生手中的遗嘱分配你
父亲留下的遗产,那么她得到的也就是那处房产,不知对于这样的结果你是否满意?”
田玉戈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他所答非问:“我会要求医院出示一份我父亲生前详细的身体报告,如果玉娇的所作所为令他情绪波动过大而致死亡,我会向公安机关提出申请追究下去。”
简单的一句话,文浩已经明白田玉戈并无意庭下合解,身为他的律师,文浩有责任最大限度维护委托人的权益,然而就人情方面而言,他考虑到他们毕竟是兄妹,忍不住问:“如果报告证明田老先生并不是因受到过度刺激离世,田先生会不会控告田小姐敲诈勒索?”
田玉戈的回答很简单,仅仅只有一个字:“会!”
文浩怔了一下,抬眸望了眼对面坐着的外表斯文的男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心想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片刻,文浩又剧烈的咳起来,田玉戈才惊觉他过于无情的回答或许引起了他的误会,正欲再说什么,文浩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文浩淡笑表示抱歉,取出手机接通:“师兄?”
“在哪呢?工作谈完了吗?”荀其生与师傅,也就是致恒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左恒斋研究完“竹海度假酒店”的合同后听乔慧说文浩出去了,想到之前他咳得厉害,他急急拔通了他的电话,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放下了心,却还是忍不住责备:“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敢开车出去?你的竹子
精神能不能换个时间发作?”
竹子
精神?还是头一回在他的话里嗅到讥讽的味道呢!文浩闻言轻声失笑,想到大四那年带病上课时高光就是这么骂他的。身体无异时以竹子精神比喻他的勃勃生机和刚强向上的劲儿自然很贴切,可凭他现在头晕目眩的表现确实不是发挥竹子精神的时候,于是,文浩识趣地没有回
嘴,又听他追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在哪儿?”荀其生到底不放心他开车,执意要来接他,严肃的语气不容反驳。
文浩无奈,说了茶室的位置。挂了电话,又与单田玉戈起案子的事,刚好谈完的时候有辆出租车停在了街边,手里拿着文件袋的荀其生从车里出来。
文浩透过窗子向他招手,同时起身告辞。
因为整天都在咳嗽,文浩感觉头昏沉沉得很重,再加之下午的时候又开始好像有点发烧,起身的瞬间眼前突然一
黑,柔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侧歪倒过去。
“文律师?”田玉戈手疾眼快,长臂一伸及时扶住他手肘,心中懊恼今天确实不该约他出来,意识到他这场感冒很严重,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文浩不止眼前陷入刹那的
黑暗,更有瞬间的失聪,对于周围的声响全然感觉不到,只隐隐知道自己的手很快被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握住,而他也在这只手的拉动之下轻轻靠进了一个人的怀抱。这个人的味道他很熟悉,是荀其生。
“小浩?”荀其生半搂着他坐下,情急之下不自觉地叫了他的小名。
文浩皱着眉,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紧闭的眼晴,等看清身侧的人,淡淡笑了笑:“长这么大,终于成功晕倒了一次。”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田玉戈松了口气,失笑。
荀其生哭笑不得,爱怜地揉揉他的卷发,语气不由放柔了几分:“能不能走?”
“又不是纸人,风一吹就破。”文浩皱着秀眉,就着荀其生扶他的手劲站起来,侧身对田玉戈说:“我先走了,田先生。有事我们再联系。”
有荀其生在,自然不必田玉戈送文浩,站在茶室门口目送两人离去,他才转身回到包间,独自坐到夕阳西下。
在荀其生的坚持下,文浩被带到医院打点滴,看着他跑前跑后排队挂号就诊拿药,最后又扶着他安置到病床上,文浩的眼晴有些湿,“师兄……”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不用再说了。”荀其生打断他,伸手理了理他额前凌
乱的头发,目光温和,“睡一会儿吧,等针水打完了我叫你。”
除了昨天,文浩从没在他面前哭过,此时面对他几年如一日的关心,他内心却溢满了泪水,拒绝的话与他的深情一样,终是难以启齿。
天边落下最后一片余晖,病房里渐渐沉寂下来。
当文浩疲惫地缓缓睡去,荀其生轻柔地握住他素白的纤手,目光落在那份出来时带上的合同,心微微的刺痛,隐藏在深心处的情绪似是要在瞬间翻涌而出。他不知道,等文浩醒过来,要如何对他说他早已知道萧羽回来了。
夜色来临,黑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气来。荀其生默然坐在床边,觉得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近地陪在他身边,从今以后,他的世界里又将只剩萧羽一人。
他无力阻止什么,更没有立场。当年萧羽离开,他的生命仿佛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狂悲狂喜的能力,面对他纯净温和的微笑,他能隐瞒四年,已是奇迹。不是没想过试探着表达些什么,然而他担心依文浩执拗的性子,有些话说出了口,反而让两人好不容易亲密起来的师兄弟关系瞬间僵化。
他对心底那份爱的领地的坚守,荀其生比谁都清楚。所以,当收到“竹海度假酒店”的合同,他几乎连考虑都省略了,直接向师傅推荐文浩为法律顾问。或许多少存了些私心吧,他想与其让三人在原地打转,不如就由系铃的人来解铃吧。如果到最后,他的选择依然是他,如果萧羽还爱着他,他就放手。
不是说成全也是爱的一种吗?荀其生觉得,他是可以伟大一回的。
文浩睡醒的时候,人躺在公寓的床上,卧室的门半开着,客厅里有束昏黄的灯光投
射进来。犹豫了下,他掀开被子下地。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站在窗前凝思的荀其生转过身来,“怎么起来了?”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问他:“感觉好点儿没有?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文浩的精神恢复了几分,柔柔一笑,“好多了,头都不晕了。”猜想他肯定也没吃东西,就说:“家里只有面了,吃不吃?”他平时几乎不开火,所谓的面其实是方便面。
“还是我来吧。”想到他的厨艺,荀其生忍不住皱眉,解开衬衫袖扣挽高了些,边往厨房走边说:“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买了点粥,给你热热,坐客厅等。”
知道有他,再想下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避免给他添
乱,文浩也没坚持,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当两个人吃完东西收拾好碗筷,荀其生嘱咐他半小时后再吃一遍药,才把装着合同的资料袋递到文浩手上,“你看看吧。”然后不等他说话,径自打开门走了。
文浩迟疑着打开资料袋,是一份常见的法律顾问合同,然而打开最后一页时,他霎时僵住。
事务所指派他担任“竹海度假酒店”的法律顾问,而酒店的法定代表人一栏,赫然签着萧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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