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际发白,一丝光亮从窗户
射进房间,正好落在文浩的脸上。他闭着眼晴躺了好半天,才费力地睁开,感觉呼吸很不顺畅,喉咙更是火辣辣的疼。
“不会是感冒了吧。”掀开被子下床,开口时带了浓重的鼻音。
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捧着杯热水,文浩披着厚厚的外套倚靠在窗边。雨后的海城,像睡熟的婴儿,散发着无尽的韵味和饱满的
精神。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设好的手机闹铃响了,文浩才不慌不忙地换衣服,出门前目光不经意瞥向玻璃书柜,他顿住身形,伸手取出里面最钟爱的蓝色沙漏,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内心涌起浓浓的伤感。
都说沙漏代表着爱情和幸福,文浩已经不确定这里面的沙子流逝的会不会是曾经美好的回忆,而他等待的重逢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
良久,将沙漏小心地放回原位,他走出房间,落了锁,行步上班。
昨天淋的那场雨果然出现了严重的后果,早会时文浩就开始咳嗽,才走到私人办公室门口他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横流,荀其生适时递上纸巾,他接过来,鼻音浓重地说:“还以为你去见委托人不过来了呢。”刚刚早会没有看到他,文浩以为他不会过来事务所的。
尽管已竭力隐藏,然而眼眸深处还是泄露了丝缕情绪,荀其生静静看着他,他没有开口问他任何关于萧羽的事,包括颜晓磊提到的杂志报道,他更不会提昨天那场巧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轻轻碰了下文浩的头,解释说:“路上堵车,迟到了。”话语间已伸手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后他取过桌上的杯子为他倒了水,将药递到他手上:“有没有发烧?”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没烧就好。先把药吃了。”昨天淋得那么彻底,他已经料到他会不舒服。
荀其生背对着窗子站立,阳光从他头顶后方照过来,在他的眼晴和下颌处投
射出淡淡的
阴影,额际的发丝或许因走得急被风吹得微有些凌
乱,让文浩觉得,此时此刻的他仿佛有难言的失魂落魄。文浩心里一阵难受,接过药,就着水,仰起头一口吞了下去。
似是没有看到他眼角一闪而逝的光,荀其生神情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工作上:“田玉戈的案子再次开庭要十天以后,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处理,不会有很急的事,要是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文浩点头,唇边渐渐噙起一丝微笑,含而不露,让人觉得宁静、美好,他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遗嘱是在田老先生不情愿的情况下立的,我想约田玉戈见个面,再仔细了解一下他
父亲过世前有什么异样的表现,毕竟要是能猜出几分田玉娇用了什么方法让田老先生被迫留下那份遗嘱,对整个案子会更有帮助。”
当案子判决后,以田玉戈对田玉娇所作所为的愤怒程度极有可以再次将妹妹告上法庭,他掌握更多的情况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和意见。
“这个是必要的。”荀其生赞同,想了想又说:“田玉娇的律师肯定会提点她,相信她已经知道以现在的情况能胜诉的机会微乎其微,依我判断,她很有可能主动约他哥哥见面。”
谈到工作,文浩顿时有了
精神,眼底闪过一线自信的光亮,他说:“不知道田玉戈会不会顾念兄妹之情同意庭下和解。我总觉得他那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思很重。”
“人心难测。他们兄妹本来就没有半分感情,现在闹成这样,田玉戈应该不会善了,这个案子有得耗了。”想到约了当事人见面,荀其生抬步往门口走边说:“不舒服别
硬挺,有事就找我。”
“师兄?”在他的手触及门球的时候,被文浩叫住。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然后听见他说:“谢谢你!”
薄唇勾起一抹自嘲地笑,出门的瞬间他想,如果是他,自然是不必谢的,说到底,自己从来都是个外人。
文浩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荒凉一片,目光落在桌子上摆着的感冒药,想起那个人在他生病时来到他宿舍的情景,胸口翻涌着破败不堪的疼。
“你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掐掐他微红的小脸,萧羽冷着脸轻责:“都说了让你晨跑过后不要急着脱衣服,从来不听。总算折腾感冒了,很舒服是不是?”扶起他靠在床头,把手中的药直接送到他唇边,随即递上水。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而自然。
低头喝水的瞬间,他看见文浩唇边扬起暖暖的笑,揉揉他蓬松的头发,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些:“总是这么没心没肺,就知道傻笑。”外人面前冷
硬的他,在文浩面前总是保留着一份难得的柔软和温和。
宠溺的语气令他唇边的笑痕加深,轻轻地伏在他胸前,很害羞很乖巧地叫他:“萧羽。”
他微蹙着眉头嗯了一声,然后缓和又坚定地伸出手臂搂住他的细肩。
没有人说话,世界一片寂静,空气中流动着幸福的气息。
每每生病,这一幕都会不请自来地浮现在脑海里,他孩子般窝在他怀里,鼻端围绕着他特有的气息,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荀其生再好,似乎也盖不住他心里存活的那个影子。
或许,越艰难的爱情,越让人执着。然而,他们各自的执着能不能换来想要的幸福,此时还不得而知。
偌大的办公室里尤显空旷,萧羽闲适而慵懒地靠坐在大班椅中,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冷峻的眼眸难得溢出温柔,一瞬不离地盯着电脑的屏幕,目光随着视频中巧笑的男孩移动,菱唇几不可察地弯起微小的弧度。
就在这时,内线响起。收敛了神色,接通时眸光依然锁定在画面上,他问:“什么事?”细听之下,语气显出丝缕不悦,似是很不高兴此时被打扰。
丛秘书已经习惯了上司的冷漠,语气恭敬地询问:“萧先生,有位田玉娇小姐要见您,但是她没有预约,您要见吗?”
浓眉微蹙了下,萧羽的声音淡冷至极:“请她到会客室等。”不等对方说话,径自挂断。
丛秘书已然心领神会,回拨到大厅的前台交代:“萧先生正在开会,如果那位田小姐有时间等的话,带她到会客室。”
“好的,丛秘书。”前台的值班小姐挂了电话,引领田玉娇到会客室,客气地给她倒了杯水后离开。
初秋的阳光依然温暖,然而田玉娇坐在会客室里将近两个小时,已经被空调吹【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得瑟瑟发抖了。
“萧先生还没开完会吗?”田玉娇忍不住问之前领她进来的前台小姐。
“会议应该还没结束,田小姐再稍坐一下,我帮你问问。”前台小姐礼貌的笑笑,拿起话筒。
田玉娇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似乎有些明白了萧羽的意思,看来她不该直接上门来,如果他有心帮忙,自然会主动联系她,只是她的律师已经很直接地告诉她,如果
父亲的书写习惯一经鉴定确实如文浩所言,那么她手中的遗嘱就会失效,这场官司,她必输无疑。另外,她用什么方法让父亲改立了那份遗嘱也将是她在庭上必须做出的答复,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心急之下,才决定主动登门。可是事情显然不如预想的那么容易。田玉娇惊觉,对那个男人而言,她的这点事儿轻得犹如稻草一般。
想想已经等了两个钟头,她又不甘心地坐下。
二十分钟后,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身穿深色西装的萧羽缓步走了进来。
“久等了,田小姐。”他的表情略淡,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温度,但却听不出丝毫歉意。
田玉娇的目光掠过他随意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上移到他英俊的面孔上,柔柔一笑:“好久不见,萧羽。是我没考虑周全贸然打扰,忘了你才回国,公司里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会耽误你吧?”
对于她言不由衷的所谓“贸然打扰”,萧羽不置可否,面孔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礼貌性地抬手示意她坐,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那份遗嘱,田小姐怎么说?”
不料他如此直接,田玉娇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直言不讳:“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哪怕不择手段。”抬眸触及萧羽异常冷竣的视线,她的心莫名一紧,继续说道:“即使法庭判了遗嘱无效,我也要上诉。”
“遗嘱会判无效意料之中。”双手随意交握身前,眸光扫了她一眼,他说:“现在问题的关健在于你那位哥哥会不会告你敲诈勒索,甚至将令尊的离世……”萧羽缓缓地停下,没有继续说完。
田玉娇了然,之前律师也提醒她,田玉戈很可能到医院调出单老生过世前几天详细的身体报告,以此求证他们的争执是否引起父亲情绪过大的波动最终导致死亡,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此时她依然
嘴硬:“在医院里我们是发生过争执,但他之后还好好的活了好几天,田玉戈诬告不了我。”
诬告?萧羽闻言破天荒笑了笑,笑意仅仅停留在唇角,极为平静地说:“这么说来田小姐也只是言语上过于强硬,充其量只能算是道义上的不孝顺。”
听到他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田玉娇的脸色蓦然变白,不及开口,又听他出言提醒:“田玉戈必须要提供足够的证据才能请求公安机关立案,在此之前田小姐不妨去找你的哥哥谈谈,能够庭下和解自然最好,如若不然……”略顿,萧羽起身时补充道:“如若不然,田小姐只有请位好律师应战了,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薛大律师给你。”
就这样帮她吗?田玉娇盯着的他挺拔的背影,怔在座位上不知道该不该说声“感谢”。
会客室的门在身后轻轻闭合,萧羽脚下未做停留,径自回到专属的办公室,经过玻璃门前丛秘书的办公桌时,他吩咐:“酒店法律顾问的事尽快落实。”
“好的,萧先生。”丛秘书站起身来,见他欲走,及时给出建议请他定夺:“我看过海城几家律师事务所的资料,觉得方圆、东方以及致恒三家事务所实力相当。”
“致恒。”萧羽一捶定音,伸手推开厚重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