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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腊月二十三 舍生取义

2020-10-23    作者:GQQ    来源:www.1069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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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楼里的鬼子进院来咧!”小伙计叫道。

  

  鬼子开枪打死小林村的村长,没有解释、没有下文,在若男生死未卜的几天里,丁有龙和孙墨海商量该怎么办,孙墨海主张静观其变,先不要主动出击。他自己也没有再去炮楼送过饭。丁有龙接替若男,去二层戏楼继续盯鬼子的梢,得出的结论和若男的一样:整个白天,小窗户枪口的后面都一直有人守着。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从大春子出事的几天里,鬼子没有出入过炮楼,可却没再要求送饭。丁有龙孙墨海二人合计,他们要么就是有备粮,要么就是人不多,或者兼而有之。在若男好了一些后,丁有龙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若男。

  “我去会会鬼子,就以林家管家的身份。”丁有龙站起来往前院走,孙墨海也起身紧随其后。若男和招娣偷偷爬上二层戏楼去观察,可以看到前院的情形,但听不到他们说话。不仅来了炮楼里的鬼子,还有那个万人嫌的汉奸翻译也跟来了。一袋烟的工夫,丁有龙和孙墨海回了后院。

  “哼哼——哼哼——”丁有龙一回到里院就开始大声冷笑。

  “大大,啥事?”若男预感到不祥,她小心地问。

  “炮楼里的那帮牲口还惦记的要过年咧!哼哼——”丁有龙说完又是一阵冷笑。

  “啥意思?”若男看丁有龙不往下说又转向孙先生,问:“先生,到底是啥事?”

  “毫无廉耻!我、我都说不出口咧——”孙墨海实在难以启齿、抱着头蹲在地上。

  若男的心头一沉,她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

  “……那帮牲口让咱们大年初一给送女人去咧!狗日的牲口们惦记要‘花姑娘’咧!”片刻之后丁有龙愤愤地说出口,他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一脚踢飞脚边的一个空花盆。

  墙角的招娣吓得捂上自己的不敢出声,里院的几个人都不再说话。

  此刻的前院已经成了一锅粥。

  “狗日的小日本还是不是人!”

  “狗日的鬼子逼得咱们也快不是人咧!”

  “刚才那个矮子翻译说咧,正月初一过年的时候,让咱们自己选出个女人送去炮楼,要是咱们不主动送过去,那他们可能就要进来抢咧!”

  “送谁家的女人去?谁说了算?谁来主这个事?”

  “老村长林家老爷走咧,林家姑爷当了村长没几天就让鬼子打死咧,这以后谁给咱们主事?谁给咱们做主咧?”

  “送个球咧!村长都让鬼子打死咧!咱们还给狗日的送女人?这人都活成王八鬼孙子咧!”

  ……

  前院的男人们七八舌地议论纷纷,女人们则是躲在屋里瑟瑟发抖暗自垂泪。丁有龙愁眉苦脸地背着手在前院里走了一圈,男人们看到他都不觉禁了声,有个胆大的走上前问:

  “丁管家,这事咋办?到正月初一就剩下半个月,咱们要送哪个女人?这事咋定咧?”

  丁有龙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他仰天长叹一声,说:

  “今天是我娃儿大春子的头七,你问我要送哪个女人去给那帮狗日的牲口?”

  问话的男人怔住,随即垂下头。丁有龙不再看他,背着手步履沉重地走了。

  时间在压抑煎熬中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日子,几个有血性的后生偷偷找到丁有龙探底细。

  “丁管家,到底咋办咧?咱不能给鬼子送女人去!”一个说。

  “送了,咱还叫男人?咱就活成王八龟孙子咧!”另一个说。

  丁有龙蹲在廊下沉默地吸着旱烟。

  “听说,福全那货招呼了十来家的男人要抓阄,抓到谁,谁家的婆姨就得给送去炮楼!”又一个说。

  丁有龙一听到林福全的名字就开始头疼,他冷笑一声,送自家的婆姨去鬼子的炮楼,这事林福全能干得出来!

  “丁管家,咱们还等啥?干脆跟鬼子拼球咧!只要你一句话,咱们都敢跟上你干!”

  丁有龙满脸愁容、把抽过的烟锅子在鞋底上磕掉,说:

  “拼?大春子咋死的?都忘咧?还没挨到炮楼的边边,就让鬼子的机枪给扫成血窟窿咧!”

  围着他的几个后生立即白了脸不再说话。

  夜里,若男再次头痛发作,招娣一看人又要抽搐就熟练地点上烟枪,她让若男侧躺贴在自己怀里,把烟嘴凑到若男的嘴边。接连吸了几次大烟的若男已经依赖上鸦片,一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就渐渐安静下来,此时屋外的院里却喧闹起来。

  “丁管家,前院闹出事咧!”一个小伙计的声音。

  “咋咧?”丁有龙问。

  屋里炕上的招娣赶忙捂上若男的耳朵,自己却仔细地听着院里的动静。

  “说是夜里福全招呼了村上二十多家的男人开会抓阄,结果林家二贵给抓上咧,二贵回家一说,二贵婆姨就闹上吊,二贵火咧,就跑回来要找福全拼命!”

  “二贵婆姨救下没有?”丁有龙已经穿上衣服跑到院里。

  “救下咧!救下咧!说是一直掐人中就醒过来咧!”伙计答。

  院子里突然沉默了片刻。

  “丁管家,都到这节骨眼儿上那帮男人还在瞎胡闹,咱们不用去跟着参乎,去了没有解决办法,还是落埋怨……矛头就得指向咱们咧!”孙墨海也站到了院里,声音不大。

  丁有龙听了收住脚步,他想了想,孙先生说的有道理,他去了也没用,没有实质的解决办法还得挨那些人的骂。他无力地对报信的伙计说:

  “就让他们折腾去,没等鬼子收拾,咱们窝里就先闹个你死我活!自相残杀都死光球咧,倒省了小鬼子的事!”说完丁有龙转身回了屋。

  屋里炕上的招娣听得真真切切,她听到了林福全的名字。她一面庆幸抓阄抓到的不是自己、一面又为出这个馊主意的是自家男人而感到难堪和羞愧。招娣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这个人想,若男说的没错,这个世道真是不叫人活啊!

  第二天晌午,林福全乌青着一只眼睛出来吃饭,就见他端着个大笨碗往院子中央一蹲,嚷嚷说:

  “愿赌服输!抓阄之前就说好咧,谁抓上就送谁的婆姨,咋?说话当放屁?还是不是男人咧?”

  “送自家婆姨去给鬼子,也不算是啥男人!”人堆里传出一个声音。

  林福全一怔、脸臊红了,可他还是强词夺理:

  “那咋?还为了一个女人搭上全村人的性命?”

  林福全看到进了前院的丁有龙和孙墨海,立即来了神,他高声问道:

  “丁管家,你给咱们做个主!孙先生,你是有学问的人,你给评评理,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丁有龙没有搭理林福全,径直进了灶房。孙先生看林福全一眼,叹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福全愣住,他大概听懂了孙先生的意思,可还是梗着脖子嚷了一句:

  “看看,主事的丁管家,有学问的孙先生不照样没有办法!”林福全嘴地说,“凭啥就怨我一个人!”

  里院的若男早起就觉得前院的气氛不对,她问招娣,招娣不肯说。若男叫进来一个伙计再问,伙计不敢瞒她,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男人们先抓阄后打架的事说了。若男靠在炕上一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天深夜,丁有龙孙墨海都聚在林若男的屋里。若男靠在炕里、丁有龙和孙墨海坐在炕边,招娣给每个人都续上一杯热茶,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炉子旁绣鞋垫,一幅鞋垫已经做好,她想着再在上面绣点花。腊月里自从给姑爷出殡回来,若男的手脚就没有暖和过,招娣恨不得时时都把她的手脚捂在自己怀里暖着。

  ……

  “大大,不用再为这事愁苦了,我去吧。”若男开口说。

  丁有龙孙墨海同时抬头看向她,满脸吃惊。

  “这次没准还是个大好机会……大大,把炸药给我准备好吧。”若男说。

  炕下炉子旁的招娣心头一紧、一个不小心把针扎进了手里,她把手指含在嘴里吮着不敢出声,心口却越来越疼。

  “若男,我还是那句话,杀鬼子用不着你!”丁有龙说,“你爹走咧,大春子也走咧,这世上让我牵挂的就剩你一个、林家也就剩你一个,我不能让你再有闪失,要不我死了也没脸去见你爷爷和你爹!”

  若男低头想了一阵儿,缓缓说道:

  “大大,我不是去找死,但凡有一点活着的希望我肯定选择活下去……可现在是真没有办法了。从大处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男虽是一介女子,可也是中国人。国难当头,我不想躲、也无处可躲。”

  若男又转向孙先生说:

  “先生,从小你就说我不输男儿,我的学名还是你给起的呢……若男心底一直有个英雄梦——我以我血荐轩辕,不甘心作亡国奴也不能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若男停顿片刻,屋里寂静无声只有炉子里炭火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她长叹一声接着说:

  “从小处说,我的身子已经不中用了,我、我连大烟都吸上了……横竖都是个死,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地混吃等死,不如去和鬼子拼一把,炸死一个就值!炸死两个还赚一个!”

  炕边的丁有龙和孙墨海两个人听得目瞪口呆沉默不语,炕下的招娣死死捂紧自己的嘴、眼里蓄着一汪泪,她突然明白了那天若男醒来看到身边的大烟枪却一句话都没说的真实心境。因为自己当时心急强迫若男抽了大烟,会不会加速了她要去赴死的决心?招娣悔恨交加、无声啜泣着。

  院外戏楼上的风铃响了,丁有龙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知道暗道里再不会有人出来,难道是走了的大春子在和他说话?孙墨海也看向窗外,认真地听着。也许,真的是老爷和大春子的在天之灵在昭示?

  “好!好!若男,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为师的这辈子也值了!你也别觉得孤单……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炸!”

  许久,孙墨海说道,他唏嘘不已早已经是老泪纵横。

  “若男,好娃儿!你和大春子都是好娃儿!孙先生也是我佩服的人!今天晚了,明天我就去暗道搬炸药!鬼子不给人活路……咱们要死也要抓狗日的几个鬼子去当纸人纸马!”

  几个人商定明天去孙墨海屋里,对着沙盘再好好合计一下炸鬼子炮楼的计划。丁有龙和孙墨海走后,林若男靠在炕上、默默地看着炉子旁一边绣花一边擦泪的招娣。

  “上炕来,招娣。”

  招娣抬头看一眼若男,听话地收拾起手里的活计、脱鞋上炕。她先是坐到若男的脚边拿手里的鞋垫在她脚上比划了一阵儿,然后盘腿坐到若男的身边低头继续绣鞋垫上的花。

  “给我做的?”若男问。

  招娣不回答,若男拿过她手里的鞋垫细细看着。

  “招娣,你的手真巧。这绣的是啥花?真好看。”

  “是腊梅,冬天开的花。”是像你一样的花,招娣看着若男低声说。

  “谁教你画的花样子?画的真好、干净又利索。”

  若男把鞋垫还给招娣。招娣红了脸,她低头继续绣着手里的鞋垫,嘴上说:

  “这用得着人教?画的画的就好了,又不难。”

  若男在心底为招娣惋惜,可惜她生在了这个小山沟里。招娣心灵手巧、一点就通,她要是能进学堂学知识,一点都不比那些识字画画的女学生差。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外的西北风把窗棱子刮得扑腾扑腾响。林若男又盯着炕边豆大的油灯发呆。

  “若男,我让你抽大烟膏子,是不是害了你?”招娣突然小声问道。

  “没有,你不是害我,你是想救我。”若男回过神来说。

  “是我没用,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招娣一急,眼泪又要涌出来,她忍着泪说:

  “若男,打打杀杀的事有男人咧,那么多男人,咋就得你去炸炮楼?”

  若男听了招娣的话渐渐笑了,她挑挑眉说:

  “舍生取义还分男女?男女平等也嚷嚷了有段日子了,女人们处处要和男人平等、平权,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要去雪耻要去报仇要和鬼子拼命,咋又分上男女了?”

  招娣听得似懂非懂,她扔下手里的鞋垫,紧紧握住若男的手,说:

  “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也听不懂,可去炮楼……你、你、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咧!”

  沉默片刻,招娣终于像是下定大决心似的,说:

  “若男,我替你去炮楼!你告诉我要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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