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与你相遇之前,我已经初试锋芒,在你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之后,我的生命是否会重新绽放?
公元1980年,北京。
宗治扬导演的家里。今天,电影《回家》主演郑思远,电影《回家》摄影师沈自雄,青年诗人苏红叶和他的老师韩成印,沈自雄的女儿沈诗染,电影《回家》特邀顾问徐正,聚集在这里。今天,宗导将要确定电影《回家》的主题歌和这部片子里父亲的扮演者。
韩成印,韩老师,被宗导圈定为扮演父亲的首席人选。让摄影师沈自雄惊讶的是,韩成印还被宗导拟定为主题歌的作曲者。今天,郑思远和沈诗染,将进入宗导的录音棚进行双人试唱。直到今天之前,甚至连郑思远也并不清楚韩成印竟然还懂得作曲。
宗治扬:“红叶的歌词初稿已经出来了,而且韩老师给红叶的歌词作了一个简单的谱曲,感觉非常好。剩下的,要看思远和诗染试唱的效果如何。韩老师,仍然是我最为看好的父亲一角的最佳人选。因为韩老师的气质形象实在和剧本里的人物非常接近。”
韩成印:“宗导,我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演经验,肯定会把你的角色演砸了。拍电影这么严肃的事,又不是闹着玩的。再说我在学院的工作也脱离不了,时间肯定无法安排。”
宗治扬:“这个我考虑过了,你的单位那边,我肯定会想办法。一定有办法让你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导演组会尽量缩短你的磨戏排练时间,并会提前安排筹措需要你上戏的时间段,而且尽力会把你出镜的时间固定下来。到时尽可能给你一个时间表。这样,你总该可以考虑一下了吧?”
韩成印:“可是……”
沈诗染:“韩老师,你竟然懂得作曲?可我听思远说你是搞理工的啊?韩老师,能否说说你的音乐故事?”
韩成印:“哪有什么故事?我又没有专门搞过音乐啊。只是我父亲是从事音乐工作的,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我也就一直比较喜欢音乐,而且跟着父亲学了几样乐器。也就是一直作为业余爱好罢了。但是音乐带来的,也并不都是快乐的事。家父在文革中受了打击,忧郁成疾,几年前就病逝了。”
郑思远:“妈妈说这次作协的春节茶话会上,红叶的一曲二胡独奏技惊四座、博得满堂喝彩啊!毫无疑问,红叶的二胡肯定是师从韩老师了。”
韩成印:“这个倒是,我被下放到青河乡农村中学当老师的时候,红叶小学还未读完,就已经被乡里的文艺宣传队抽调成为队员。那时候我负责宣传队的乐队,也就和红叶认识了。等红叶上了初中之后,就跟着我学了几样乐器。红叶是个音乐和文艺的天才,我那点东西早被红叶掏空了。所以,红叶走到今天,成为一个诗人,我丝毫没感到意外。”
郑思远:“哇!原来红叶和我有过一模一样的经历喔!我那时候就在圣水镇的文艺队啊,离青河乡那么近,都没有和红叶见过。”
韩成印:“不过你的老师欧阳子贤,我可是早就见过了啊。我们在一起开会认识的。还有徐正老师的那个 朋友任本良,我们也早就认识。任师傅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当时在文艺队演出用的一些东西和道具布景,都是他做的。”
沈自雄:“嚯,原来思远和红叶的老家那边,那是能人辈出啊。这也就难怪最后出了你们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怪才了。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宗导的眼光独到,看来韩老师来饰演父亲这个角色完全可以胜任。干脆,就这么着了。”
宗治扬:“《回家》的外景地初步拟定要选在大连的仙人洞山区和一个叫十八家的地方。不知你们有谁去过?”
郑思远:“啊?仙人洞?那是我的老师欧阳老师的老家啊!欧阳老师经常跟我提起他的老家,那个地方应该是叫龙河古镇,有一座很美丽的龙华山。这次可以去欧阳老师的老家了。”
宗治扬:“喔?真是这样?那可太巧了。好。对了,徐老,你说那个欧阳老师好像现在在市里的群众艺术馆工作是吧?”
徐正:“是的,欧阳子贤是去年抽调到群众艺术馆的,就是思远他妈妈以前工作的单位。”
宗治扬:“这就太好了。我们会尽快和欧阳老师的单位取得联系,争取让欧阳老师和我们摄制组一起前往外景地。这对我们的拍摄会大有帮助。”
郑思远:“哇,这太棒了,又可以见到欧阳老师了!”
郑思远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显得是那么的兴奋、开心。可是,他的干爹沈自雄,那一双眼镜后面的眼睛,却再一次的显露出了那种不安和焦虑的神色。因为,凭着一个艺术家的直觉,沈自雄感觉到即将出现的这个欧阳子贤,很可能在他的干儿子的情感世界里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和分量。
但是沈自雄所不知道的是,欧阳子贤,在师范学校读书的时代,却是郑思远的母亲宋春梅情窦初开时所深深爱上的梦中情人。而这段伤感的往事,此刻坐在这里的徐正,才是真真切切的见证人。而郑思远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母亲直到现在仍然还在内心深处爱着他的老师欧阳子贤。
命运是如此的阴差阳错。当他的母亲成为一个知名的作家,离开了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离开了郑思远的父亲之后,母亲少女时代曾经最爱的人、儿子的老师欧阳子贤,却走进了她工作过的地方,甚至就坐在她曾经坐过很久的办公室里。
而现在,宋春梅和欧阳子贤学生时代的老师徐正,很可能就要和宋春梅的儿子郑思远以及欧阳子贤一起,去往欧阳子贤出生和长大的地方,龙华山,共同完成一部史诗般的艺术创作。对于欧阳子贤来说,这将是真正的《回家》。
宗治扬:“好了,现在我们一起去录音棚。今天思远和诗染要正式试唱一下。你们俩能不能最后成为这首主题歌的演唱者,就在今天了。出发。”
电影《回家》的作曲钟明已经等在录音棚里。沈自雄的心里,对干儿子郑思远的试唱,很有一些好奇和期待。因为他虽然看过郑思远演的电影《血染的誓言》,但还没有听过干儿子唱歌,想象不出这个怪才唱歌会是什么声音。
钟明看了一遍韩成印写的歌谱初稿,大为赞叹。随手在钢琴上划出一段主旋律,效果十分的抒情而庄严。
钟明:“来吧,两位歌手,先跟着我大略的哼一哼歌词,好不好?”
钟明敲响了前奏,沈诗染倒是十分轻松自如的跟着钢琴哼唱起来:
走过了千山万水、、、、、、
郑思远似乎还没有找到什么状态,节奏也没有找准,只是跟着钟明和沈诗染胡乱走了一遍。
钟明停了下来,看了看郑思远道:“当然我们现在只是先找一下感觉。但你显然是完全没进入状态,情绪和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这样,我单独把歌谱弹一遍,你边听边体会一下,之后,我们再试唱一下。好吧?”
郑思远点点头,钟明的钢琴从头响了起来。这一遍,郑思远听得很仔细、很投入。
第二遍正式的试唱开始了,钟明弹过了前奏,沈诗染的女高音唱响第一句:
走过了千山万水
走到你身边
走过了沧海桑田
只为与你相见
我心中的渴望
融化了风刀霜剑
我梦里的泪水
已化作百里风烟
为了与你重逢
何惧千难万险
只为看见你的容颜
我愿意等到永远
、、、、、、
在钟明十指间跌宕起伏的旋律衬托下,郑思远和沈诗染这一遍的试唱行云流水、荡气回肠,如泣如诉。
当最后一个音符终止时,录音棚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静默的落针可闻。
作曲家钟明的双手突然拍响。整个录音棚爆发了一阵震耳的掌声。连郑思远和沈诗染都为自己鼓起掌来。
此刻的录音棚里,最激动的人不是导演宗治扬,因为对于宗导来说,这次试唱的结果只是高兴和满意;最激动的人也不是苏红叶,因为对于红叶来说,也只是对韩老师的谱曲感到欢喜;最激动的人也不是韩成印,因为对于韩成印来说,他只是对红叶的歌词感到欣慰;最激动的人也不是钟明,因为这样的试唱结果,本来就是他想要的;最激动的人当然也不是徐正,因为对于徐正来说,他只是看到了在新的一片天空里所呈现的让他感到十分愉悦的文艺的复兴;甚至最激动的人也不是郑思远和沈诗染,因为这样的一个试唱结果,虽然让两人感到很尽兴,但并没有让他们觉得意外。此刻的录音棚里,最激动的人,是郑思远的干爹,摄影师沈自雄。
沈自雄的激动是因为,今天的试唱,可以定局了这首主题歌将要由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干儿子合作演唱了。而自己的名字、自己女儿的名字和郑思远的名字,将要同时出现在这部电影的字幕上。一旦这部电影引起轰动,那么沈自雄、郑思远和沈诗染这三个名字,就可能同时成为媒体关注和报道的焦点。而也许会因此自己与干儿子郑思远的关系可能将自然而然进一步的拉近,甚至也许会变得很近很近,甚至也许会变成很亲密的义父子关系。那么,自己在郑思远心里的感情分量,也可能因此变得比较重要,甚至,或许可以越过郑思远的老师欧阳子贤的分量。
这就是沈自雄感到很激动的原因。
但是片刻的激动之后,沈自雄也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荒唐。他摇摇头,暗自苦笑了一下。
徐正却突然若有所思的凑近郑思远的身边,轻声问道:“思远,你给你姥爷打过拜年电话了吗?”
郑思远:“爷爷,我除夕夜就给姥爷打电话拜年了。我也给我爹写信拜年了。给欧阳老师我也写信了,只是欧阳老师家里并没有电话,拜年电话就打不了了。反正最近宗导可能就要电话联系欧阳老师了,那样我们可能用不了很久就可以和欧阳老师见面了。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宗导这边摄影棚里的内景戏需要先拍多长时间。我当然是盼着早一点去欧阳老师的老家拍外景了。”
宗治扬却在一边笑道:“你呀,就是野性不改。每次拍戏一听说出外景,那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但这次我可告诉你,思远,外景戏很苦的,有你罪受的。因为你演的是一个被打倒的右派的儿子,受尽折磨。”
郑思远:“宗导,这次啊,我还真是不怕折磨啦。有我干爹和徐爷爷护着我啊。欧阳老师也有可能来陪我呢,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郑思远偷觑了干爹一眼,却发现摄影师干爹也正在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刻,郑思远再一次的感觉到了一种迷醉,一种让他为之心神不定的迷醉。这种迷醉变成了郑思远的迷惑,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和一个相识不久的中年男子为何会这么迅雷不及掩耳的成了父子关系。他更不知道,这个戴着眼镜的干爹,为什么会如此强烈而深沉、深沉而古怪的突然的影响了他的整个感觉和心绪。甚至,似乎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生活和工作。
此刻,郑思远仍然难以抹去沈自雄的手指在他手上留下的感觉,那种怦然心乱的感觉。郑思远在问自己:我是不是把干爹当成小姑娘了?我是不是陷入了幻觉?我是不是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沈自雄却莞尔一笑,轻轻一拍郑思远的肩膀:“思远,你和诗染合作的非常不错。看来你们两个往后很有可能在歌坛一露峥嵘啊!”
郑思远:“干爹,那你是不是想让诗染放弃画画、成为歌唱家啊?”
沈自雄却用食指轻点了一下郑思远的额头:“你呀,我倒是想看到你成为一个歌唱家。”
宗治扬:“老沈,明天准备一下,我们给思远和韩老师先拍几张定妆照看看效果。”
郑思远:“那就是说,韩老师这事儿就算定了?那我得抓紧时间和韩老师先磨磨戏喔。”
一直默而不语的苏红叶,在这一瞬间,神情却突然有点异样。除了韩成印,并没有人注意到苏红叶眼睛里的细微变化。韩成印分明感觉到苏红叶的神色里参杂着纠结和不安。本来最希望韩成印能参与这部电影拍摄的人正是苏红叶,因为苏红叶希望韩老师能常常在他的身边。但此刻的苏红叶,内心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因为韩老师一旦参演这部电影,那么每天近距离相处的人就将是郑思远。苏红叶此时产生的不安,正是因为郑思远和他长得太像了。他甚至联想到,一旦去到外景地,每天韩老师和郑思远都可能待在一起,甚至吃在一起、住在一起,那么,韩老师会不会不自觉的将郑思远当成了另一个苏红叶呢?
在这短短的几个瞬间里,苏红叶,郑思远,沈自雄,都经历了内心深处莫名其妙而又微妙的起伏。而宗治扬,沈诗染,钟明和徐正,当然都不可能感知到在这小小的录音棚里,竟在片刻的时间里涌动过那么隐秘的暗流。
但苏红叶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么忧郁而不苟言笑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作曲家钟明却在隔间取出一把二胡,微笑道:“韩老师,以我的猜度,您应该是一个二胡的行家。今个没有外人,就随便拉一曲吧。”
韩成印却并没有推辞,接过二胡莞尔一笑道:“我就只是个业余爱好而已,打发时间的。”
简单调了一下弦,韩成印拉了一首《赛马》。
录音棚里一派肃静。虽然韩老师手里的二胡并不算一把专业独奏级别的二胡,但他纯熟的指法和弓法把这首《赛马》拉的是如此的淋漓酣畅、引人入胜。
宗治扬导演兴奋的拍着桌子鼓起掌来。除了苏红叶,所有的人都很惊讶。因为当韩老师接过钟明拿来的二胡时,大家都很相信韩老师应该拉的很不错,但没有人想过竟然是这样一个极其专业的独奏水准,而且选了这样一首超高难度的独奏曲。
宗治扬:“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我们这部片子里面,父亲的这个角色,常常带在身边的东西,就是二胡!今天钟明实在聪明,你让韩老师拉的这一曲,最后确定了咱们片子里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了!韩老师,这件事再没有商量余地了,我们定死了。你们学院那边的所有事情,我负责斡旋。”
郑思远:“宗导,你干脆设法把韩老师调到北京来,换个单位,呵呵、、、”
宗治扬:“你呀,就你鬼主意多,呵呵、、、、”
郑思远却偷着给苏红叶使了个眼色。而苏红叶对他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宗治扬:“近几天马上要安排一下时间,老沈,我们亲自去一趟韩老师的学校。最好思远和红叶也能跟着去,可以增加一下煽动力。只是怕红叶这边作家班走不开。”
苏红叶:“我这次应该是回不成母校了。作家班近日的几个讲题非常重要,不会允许漏课的。我也不敢错过。因为好几个重量级的导师会上来开讲。”
郑思远:“呵呵,红叶,那这次我可以冒充你和韩老师一起去你的母校啦。”
沈自雄却笑了起来,用食指指着郑思远道:“你呀,亏你想得出。”
连沈诗染和钟明也笑了起来。因为郑思远如果冒充苏红叶去苏红叶的母校,恐怕还真没有人能辨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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