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山巅月下

  第八十章 山巅月下

  (这章是从石程虎的角度，以第一人称所写。)

  对于“划月亮”这件事，显然还是老李比石山匪更在行些。上山是樵夫是猎手，下河是渔民，篱笆里是牢头，除了养不活小动物外，干啥是啥。

  “你看，这样——”老李手掌往云海里轻轻一拨，月儿便轻缓地朝前驶去，大地于是往后流淌。

  野湖与萤火渐渐不得见了。不一会，脚下漆黑的田野似大块的浮板漂流，田野之后是村庄，村子也是漆黑黑的。路过的这片云彩很厚，可以从云的缝隙往下望，月光却是被削的薄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火。

  逶迤的山岭是大地挣扎佝偻的脊梁，那是民族的负重压在这里，世事动荡，狼烟遍地，山河破碎，亲人离散……羸弱的国，龟裂的土地，小民在火与血的缝隙中艰难生存。

  托祖先庇佑，血与火还未浸染茅以县。虽有时不时山上的探子带来军舰载着物资过境的消息，山神却始终保这片土地一份安宁。

  俺晃晃脑袋，似要甩去难言的悲怆。

  此时月光照得天空一片空明，只有几缕稀薄的云丝，皓月当空，可否勘透人心的虚妄？耷拉着双脚，垂头往下看，熟悉的环境让人恍若隔世，那有一小段裸露的山岩从东林山的尾端横逸而出，那山上郁郁的密林在月下闪着粼粼的彩色，到了。

  白色的月光照在山巅，山巅有一块延伸而出的长石，曾石山匪常坐在上面，也是耷拉着双脚，任山风吹动衣袂。

  山顶有一片平地，栽种着蔬菜，菜地旁有一个木屋，是曾住的地方。屋外几丛黄色的秋菊花已经开始谢了，而松树依然青着。

  山腰那里有一个寨子，寨子在夜的怀抱里安睡，正如许许多多的村寨无异。

  只有一盏灯，亮着，像在等一个未回家的人。

  见了那盏灯，坚毅如石山匪，竟然鼻子一酸，视线陡然模糊了。

  只怪这月亮，怪这夜晚，让人伤感，让Ẃẃw.➒➒➏➒ẊṤ.CṎḾ
人愧歉……是你啊，唯你，还在等俺回来吗？可为何造化，让人衷心空付？

  你为何还要等待？为何要等一个无心之人？

  …………

  “石程虎——”

  是了，那个人会这样叫自己。

  “啊——？”俺回头。

  然后无话，只剩风声。

  只有山风呼呼吹，山巅的长石上却多了另一个身影，风也同样吹得那人衣裤烈烈。

  山巅的夕阳极美，有一次火烧云的形状似凤凰回巢，落日将两人的影子托在地上很长很长。

  瓶子的墓前开满了蓝色的蝴蝶小花。

  “如果哪天，万一俺出了啥幺蛾子，别让人找到俺家那俩老骨头。”

  “兄弟你放心，有俺在，二老绝不会有差错！”

  大概是总算被有所求一次，从来闷闷乎乎的那人，似乎心情格外好。

  说到底俺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于是摘了朵蝴蝶花卡在那人的耳朵上。

  …………

  世人皆有七情，山匪亦不能免俗，不能免俗，便要为其所困。

  “虎子…那是咱爹吗？”思绪忽然被老李打断。

  “啊…”

  视线从山腰移到山顶，小木屋的门“支呀”一声开了，一个老人，披着外衣，蹒跚地走出门，突然似心有所感，往月亮这里望来。

  正是俺爹！

  爹望了阵月亮，叹了口气，步伐艰难地走到菜园那儿，解开裤带小解。夜风寒凉，爹回去的时候无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临进门时，再次往月亮这里茫然地望了一眼，终是进了屋里。

  随着那木门再次“吱啦”一声关上时，石山匪再也忍不住，依在老李肩膀上，不住地颤抖起来。

  俺听见老李也是叹了口气，把俺搂紧在怀里，像是要搂紧一个山匪无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