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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逝
李健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
他全身酸痛，动弹不得，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昏迷的了，他只知道自己很累，深深的疲惫感浸透了全身。
李健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木屋的纹理纠缠复杂，像他脑中理不清的线。
“虎子……”李健喃喃道，他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俺这是要死了吗？”
“你醒了？”有人说。
询着声音，李健侧头望去，一个慈祥的身影出现在床边。
“林海那丫头去义堂了。”石大娘说，“你上火太急，快喝些茶水。”
义堂？她一定是去商议救虎子的事了，李健心道。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孙妍秋子身上。李健讨厌这种感觉，这种不能把命运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如果虎子在，能给你开些草药，可惜……”石大娘摇摇头，递过了茶碗。
李健扶着床邦，接过茶碗。
茶水温热又清凉，给李健的感觉，就如同石大娘一样。
李健想起他去下马石村时，听村人说的故事。他想，石大娘年轻时一定是极美丽的女人，才会让石大爷如此情迷。
李健甚至有些羡慕石大娘。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私奔，共赴未知的余生，是件多么浪漫的事。差一点，自己和虎子也能做到，可是造化总不让人圆满。
李健知道，虎子最不愿让父母知道的，就是他上山入匪。石大爷和石大娘都是良善之人，他们绝不愿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山匪。
“虎子他……”
“虎子的事，你也别太心急了。怎么就急成这样呢？”倒是石大娘反过来安慰李健。
“虎子来这里做山医，虽然是在山匪窝里，但救人就是救人，他做了善事，上天会给他好报的。”
原来是这样，孙妍秋子虽然把虎子当山匪的事告诉了二老，但她说得很巧妙。
“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了咳嗽声，李健回头，惊讶地发现这张床上竟然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是石巩义。
李健慌忙起身，正待找鞋时，石巩义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老婆子，俺快不行了。”
石巩义迷茫地张开眼睛，重重地出了口气。
他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一样。
“老头子？”
石巩义伸出手，石大娘紧紧握住。
“俺唯一担心的就是虎子。”石巩义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做老人的，又能做什么呢？”石大娘眼中已噙了泪。
“英子……”石巩义轻轻呼唤。
“俺在呢。”
石巩义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他一手紧握英子的手，一手撑着床坐起来。
石巩义伸开手臂，想要把英子拥入怀中。
他好像又回到那个蝴蝶飞舞的春天，女孩扎着美丽的发髻坐在后院偷偷读闲书，他从背后轻轻绕过，“嘿”的一声吓她一跳。女孩嬉笑着拿书本打他，一不小心撕下了一张书纸，他用那张纸折了只纸戒指，戴在了女孩的手指上。
“英子……”
“哎！”
“你愿意跟俺一起浪迹天涯吗？”少年不可一世地说。
“浪迹天涯？你拿什么养俺？”
“俺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把你养得好好的……”
什么嘛，到最后最后你也只是个挖煤的……可是你没食言，真得把俺养得很好啊……
石巩义没有抱到他的英子，他缓缓地向后仰，倒在了床上。
石大娘依然紧紧抓住他的手，久久不放开。
这一天，石巩义去世。照石大娘的意思，不声张，不戴孝。
当天，他被葬在了后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