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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江河从县城的南面远远而来,在从吴城玉家渡口横拐分支,一条流向玉家渡水库,一条顺势右斜下,缓缓的流过一片高高低低的沙洲,有一些古老的槐树。向西是村头夏日晒稻谷的大片石头岭,经过水塘后,绕过村头的菜地,出现一片百米见方的水面,平静如镜,宛如天然的池塘。在水面下,据说是几个石塘底下涵洞和更小河流的分支汇合处,不到五十米开外,就看见村西的小水闸。从河堤到水面,是简陋的粗糙的大石头顺势而下,砌成了简易的台阶,春种秋收,寒来暑往,雨水充沛的季节,这里是鱼儿的乐园,也是老人孩子的乐园。夏季的时候,旁晚,或者清晨,老人沿河而立,一根细细竹竿,一顶草帽,可以打发许多夏日时光。
两排小小的瓦房,各有两间,都是杉木做的柱子,黛青色瓦,前后几棵柚子树,枣树,铁匠铺后还有几棵茶树。隔河相望,小水闸的上方,左边是水房,有着大大的黑黑的,油腻腻的的机器,开闸放闸的时候,底下犹如奔雷,感觉房子都在颤动。水房上面有着水泥做的平台,左右围栏,夏季是最好的乘凉所在。钢索连着三个千斤顶水泥预制板,乡水利所老程长年驻扎这里,有时候看着他摇着铁轱辘一样的转盘,孩子们眼馋的很,都想去看看。但是水房是严禁孩子靠近的,说的最多的是哪里住着青面獠牙的水妖婆婆专门吃孩子的,小村的孩子在这样的吓唬里长大。再加上即使老程不在,铁匠总是黑着一张脸,瞪着牛铃似的眼睛在不远处守着。孩子的脑袋只要一露出,铁匠铺马上想起铁匠炸雷般的声音,兔崽子,不要命了。孩子没命的逃,害怕的紧。因为夏季,水闸没有开闸的时候,有时候,还真能看见上游飘下来的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死孩子,肯定是夭折了就被丢进河里了,老程有时候还特意喊村里最调皮的几个孩子去看,吓得脸都白了,这样一村的小孩都不敢去水房,对神秘水房充满好奇又害怕的很。
老程的邻居就是对面的瓦房,住着铁匠石昌和风水先生。
村里的许多老规矩一直承袭,最典型的是很讲究风水的,他们房子的格局都一样,据说都是石昌铁匠设计的,长方形的前后三进的房子,卧室,厨房饭厅兼客厅,大点的做了铁匠铺,冬天都是暖融融的,房子面南朝北,临河而建,在村西头还种着两颗大大的梧桐,说是以后给乡里,能给小学换个简易的篮球架。离村子几百米的路程,不至于太远,有事通知快走几步也就到了,又能避开捣蛋的孩子。
在还没有分田到户的年代,队里干活是统一开工,挣的都是公分,只有老程是公家人,拿着乡里给的工资,让村人羡慕不已。
父亲是小村里唯一的老三届,后来没有大学考了,回村于是做了会计,水闸的老程和父亲很谈的来,刚来村里时,是队上安排当各家各户派饭,后来老程就在我家长期吃饭。那年爷爷下来了,树山大伯接替爷爷做了队长,父亲还是会计,一天到晚,在鸡鸭同笼的院子里,父亲搬个小凳子,拨打着算盘,母亲有时候念叨几句,父亲也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我们的小村在大队部里算最小的,但因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西临河岸,东枕枣树林,离小学校也很近,孩子们上下学方便。南面一片丘陵是郁郁葱葱的大队部的竹林。夏夜,风吹过,沙沙作响,凉爽无比。更重要的,是大队部唯一的油坊和碾坊都在我们村后头,碾坊的对面是机米站。三颗百年的老樟树下的老油坊,长年的飘着各种油的清香味,豆油拉,花生油拉,菜籽油啊,桐油啊,蓖麻油拉,吱吱呀呀的碾坊,(言情小说网:www.⒍⒐➏➒xs.CC)笼着嘴的老水牛在黑黑瘦瘦的老油头的吆喝声中年复一年的走着。
这方寸之间的小村,许多人的人生就这样在这里定格,上演着小村特有的悲悲喜喜……
河水老师和我是本家,虽不在一个村,但是我的小村也是大村分支出来,按辈分我要叫河水老师爷爷,但是因为只比我父亲大五岁,我就一直叫老师,村里人都知道我和河水之间的故事,或许是经年母亲点点的讲述,因为当年整个家族的人都来反对我和河水老师女儿的亲事。
回想起来,我和河水老师之间,有些事情和情感真是难以解释。
我说过,村里是很讲究风水的。
年轻的河水回来的时候,可真是个好小伙,样子长得非常周正。
你啊,呵呵,臭小子,当年跟着了魔一样,非娶人家的女儿不可,也不知道你河水老师缺了哪根筋,也和你一起胡闹。
有一年,在过年后的一个下午,太阳很暖和,铁匠石昌依然挺着硬朗的身板,到我母亲的小院里坐,说是来看看我,一口整齐的洁白的假牙,这样笑着和我说。铁匠石昌快九十了,已经住进乡里的敬老院,年节的时候,村里把老人家接回来,几个家族轮流请老人吃饭,图个喜庆。每年只要回家,我就去敬老院看他,有时住上一宿,我大部分关于村庄的早年事情,来自老人的记忆。
江芽子,他叫着我的乳名,你看你现在多好,去了省城,看吧,那女子八字就是硬,她男人不就没了。我知道他指的是河水老师的女婿在孩子不到六岁的时候病死了。说完又叹口气,说,河水啊,可真是不容易,多好的小伙,年轻那个俊啊,就因为成分不好,三十多了还没有个家,娶个那厉害婆娘,不长个,光长心眼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拿当年阶级说事,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他要不是当年,肯定能比现在强,看着他到今天,他心里挺苦的,可是倔强,什么也不说,辛酸啊。
又说当年我那老周啊,说,河水这孩子将来有出息,劝我收留他到铁匠铺,免得到外面遭罪,整个世道都是乱糟糟的,我们两光棍,没顾虑,说帮河水熬过这一阵或许就没事了。说完叹气,都老了,我们也该入土了。母亲刚好端着糖果糕点从堂屋出来,听了这话,说,呸呸呸,大过年,别说丧气话,他爷爷,看你多硬朗的身体,就是一块铁啊,别看头发全白,脸上血色多好,能活一百二十岁呢。
听老人家这样聊着家常,我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从前……
对于风水先生,村里人有两种说法,一说是石昌原来部队的战友,外县的,也因为成分的问题,家破人亡,没路走了,来了这里。一说是外县人,算命的,有时是游方郎中,他会很多草药,早年因为打击太大,流落到我们村,饥寒交迫,病倒在石昌的铁匠铺门口。哪个是真实的,也无从考证,相信一种的都说的斩钉截铁,恨不的拉着另一方去铁匠那里对质。但终究只是想法,铁匠那闷葫芦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也真实奇怪,和谁都处得不好的铁匠蛮子,倒是与风水先生一见投缘,好的像是一个人。
一些日子过后,人们渐渐的接受了村里有个外姓人,那年月,人穷心善,况且在村人眼里,风水先生是个厚道的人,对谁都笑眯眯的,还给孩子瞧瞧小病,扯点不知名的草药,熬水喝完还挺管用。队里开初不算公分给他,只管口粮,大部分时间,在铁匠铺子,农忙的时候,也帮队部做些写写算算的活,看看磅秤,记个公分啥的。他爱穿着草绿的肥肥的大裤衩,白背心,夏天带着草帽,从不赤脚,有些城里人的味道。不像铁匠,到哪也光着个黑的油亮的赤膊,那一块块凸起的肌肉让村里细胳膊细腿的男人们,羡煞不已。也有好事的寡妇,开着荤素玩笑,半真半假,调侃这两个不同的男人,也曾从中暗地托人传话,但风水先生他们不为所动,置若罔闻。
在村里人眼里,这两个男人一文一武,武的铁打的身材,让小媳妇大婶子们看了眼热,文的秀气,谦和,识文断字,好脾气。玩笑有时开的大了点,铁匠瞪着铜铃大的牛眼,漆黑眉毛直跳,闷声骂句骚娘们,引来一阵欢快的笑着。
小村里,夏日的午后,槐树下,小巷边,到处都是这样热辣辣的眼光,话传多了,就走样了,说这一身肉浪费了实在可惜,怕不是老婆死了,有毛病,要不的女人吧。说急了,铁匠的老娘拄着拐,在村头喊骂几声,出出心中的闷气。同村人,没有隔夜仇的,都吃不饱肚子,活又重,大家都没有心思嚷嚷,隔天见面又是嘻嘻哈哈。年头多了,关于这两个男人不能要女人的话,也就渐渐冷了,不再是话题了。
村里重新分菜地的时候,给了风水先生两分地,也算是对风水先生在村里的名份有了认可。那时候,风水先生来我们村有好几个年头,能说一口地道的村里方言了。大家都忘了他本性周,一年中,凡是周边红白喜事做房子生孩子选个茅厕什么的,总归凡是周围有红白喜事的,都找他算日子。他对村人好,不收钱,大家都叫他风水先生。一年四季,捧个茶杯,茶叶就是自己房后荒地上种几棵茶树,倒也郁郁葱葱,在铁匠房里,能炒出一季的茶叶香味,一直到死。只有铁匠,一直叫着他老周。
后来,河水老师告诉我,他们都挺不容易的,其实都有自己的故事,是啊,村里就巴掌大的地,谁家有个鸡毛蒜皮的事,哪能逃出这些婆婆婶婶们的嘴,可是,偏就这铁匠屋里的事情,还有铁匠和风水先生,那些早年在外县和部队上的事情,是她们一无所知的。
我想,如果我不写出来,老铁匠走了后,河水老师的性子是绝不多话的人,那辈人的事情只能消失在村头的荒草堆里了。写这些的时候,我很纠结,这些简单的文字,缓缓的记录,读者,只有我自己,还有一些不小心路过的陌生的人。
有时候,很多心里的话,写给自己看,也是一种惦念,对那个年月,以及那些年月里的人和事,或许,他们,都有着我们自己将来的影子。
如今,铁匠铺只剩断墙残垣了,河水依然在夏日里随着开闸呼啸而下,物是人非,但是,这里毕竟有过鲜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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