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伤愈返回家中，照例要准备一场酒席为我驱赶霉运。欧海公司赔偿我的钱被大姑保存起来，用于支付我和堂姐的学费。大姑是个淳朴的女人，她问我是否愿意将赔偿款的一部分留给姐姐，我很高兴的同意，因为我将来是要赚钱改善全家生活的男人，这点义务是必须的。酒席的花费没有用补偿款，而是动用了大姑和姑父微薄的存款。酒席当天，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煞有介事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以为我家用赔偿款大吃大喝，大姑一气之下，将赔偿款的存着交给电视台工作人员看，这才平息了一场不怀好意的报道。

 欧海将我们租住的江边二层小木屋退租，独自搬回宿舍。

 我返回学校时，学校已经复课一个多月了。因为左臂骨折，这令我像英雄一样重返教室。许多调皮的孩子都骨折过，他们对我的英雄气势嗤之以鼻。好在我有梅。她把我的课桌擦得十分干净，白净的脸冲我微笑，似乎真把我当作英雄看待。我坐在她身边，相视而笑，教室里传来起哄的笑声，老公、老婆、结婚吧、快点结婚吧。

 雨季的结束使炎热的阳光更加令人无法适应，我走在青石板路（言情小说网：www.6969xs.cc）上，看着阔别多日的鲜花，却再也找不到蘑菇和蜗牛。破旧的墙上爬满爬墙虎，牵牛花聚在一起，廉价的绽放娇艳的花朵。回家的路上，小卖部的大婶用一如既往的高亢嗓门跟我打招呼，她的声音既能穿破雨幕，亦能击碎酷热。我对她微笑，用欧海似的笑容感激大婶的关心。

 欧海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是个小雨淅沥的周日傍晚。当雨水重新洗刷小镇的燥热时，所有人似乎都很开心，而我则是他们中最开心的一个。不因雨水清凉，唯有渴望欧海。夕阳的余晖被乌云遮挡大半，天色过早的黯淡下来。欧海打着黑色雨伞，穿着黑色西裤和白色衬衫，提着礼物，沿青石板路来到我家门前。我兴奋的打开门，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差点将他撞翻在身后的水洼中。

 “石夕胖了呢。”欧海微笑着说道。

 姑父责备我的不礼貌，而后恭敬的将欧海请进屋子。我成了最忙碌的人，欧海像万花丛中最美的花朵，我则是最爱花朵的蝴蝶。我舞动翅膀，围绕在欧海周围，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一双拖鞋将地板踩出咚咚的响声，像顽皮的男孩追逐皮球。欧海一如既往的微笑，他将我抱在腿上，一手搂着我，一手握着我的手，总算把吃了兴奋剂的我安稳下来。

 我抚摸欧海的胳膊，抚摸他脸上的酒窝，我倚在他怀里感受起伏的胸脯，体会他平稳的呼吸和身上清淡的香气。我从不知疲倦的蝴蝶，一下变成慵懒的树懒，赖着欧海的身体，话都不想多说。我对欧海的依恋和我们轻松自如的相处，让全家人感到惊讶。晚饭过后的闲聊时间，大姑把欧海叫到一边说话，堂姐偷听到，并且告诉我，大姑对欧海说：石夕是个缺少父母疼爱的孩子，他能这样依赖你，是把你当作了父亲。欧海对大姑说：我也把他当儿子看待。

 临走之前，欧海告诉我一件喜事，他在我们小镇租了一间小楼，以后可以经常见面。我嚷嚷着要去认识他租住的小楼在哪，大姑却觉得天色已晚，心中不安，幸亏欧海宠爱我，答应让我住在他家。在征得大姑同意后，我将第二天上学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后，便和欧海一同离开。乌云散去，明月当空，凉爽的微风吹拂在我们笑意盎然的脸上。我们拉着手，一起踩在青石板路上。我第一次发现，寂寞的青石板路，有人陪伴时，竟是充盈着踏实与幸福。

 欧海的新家虽然破旧，却已经是小镇中相对崭新的一幢。一楼是厅堂和厨房，卧室在二楼。我和欧海冲凉，然后躺在凉席上，他在灯下看图纸，我在灯下看他，不知不觉进入梦想。第二日清早，他为我准备早餐，我们在门口分道扬镳。他说要等我消失在视野中后才肯离开，我悄悄藏在拐角，偷偷观察他，心中荡漾着春天的味道。

 梅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她不是每天都来上课了，有时一周五天只来三天，后来发展到两天甚至一天。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最近总去医院，发烧一直好不了。我叮嘱她多喝水，多吃水果，多睡觉，不要害怕打针。她对我点头，却疲惫得懒得再笑。我没有责备她外表的冷酷，生病的人需要谅解，需要关怀。

 周二下午不用上课，我们飞奔着跑出教室，红领巾耷拉在脖子后面，书包的拉锁没有拉紧，书本在阳光下随时都有遗落在地面的危险。有些孩子选择下河捞鱼虾，有些孩子决定上山掏鸟蛋，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过家家，把小猫小狗当作孩子。欧海说他每周二和周日歇班，我决定去找他玩。

 二层小楼在寂静中矗立，晴朗的蓝天中，几朵白云飘过头顶，麻雀落在屋顶上，蹦跳着寻找食物。欧海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可以随时进门。我在院子里看见了欧海的自行车，却没有在一楼厅堂看见他，我把书包放在地上，蹑手蹑脚的爬上楼梯。我忍着笑意，想要给他惊喜。

 卧室似乎仍旧挂着窗帘，黑不隆冬没有一点光亮。如果欧海还在睡觉，我准备吵醒他，说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卧室的门开了一半，我无声的站在门边，看见了让我胆战心惊的一幕。那张我和欧海睡觉的床上，两个雪白的屁股顶在一起，四条毛绒绒的大腿像梅的辫子纠缠着。这显然是两个人，从魁梧的身型看，是两个男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听见他们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上面的男人抽动着，底下的男人发出奇怪的声音。或许我的惊讶让床上的人有了警觉，他们纷纷向我张望，我这才看见，趴在上面的男人，竟然是欧海。他脸上充满惊恐，而我的惊恐则比他多得多的多。

 我哭喊着往楼下跑去，忘记穿鞋，忘记书包，不管青石板路有多少小石子，我都不在乎，一心向远方跑去。石夕！二楼窗户传来欧海的喊声，我看着他袒露的上身，吓得继续奔跑。我坐在河堤的杨树下，看着江水，脑海中是欧海毛绒绒的腿和雪白的屁股，以及我无法领悟的奇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欧海气喘吁吁的跑到河堤，坐在我身边。他顽皮的砰砰我的胳膊，我想远离他，却又舍不得。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却趁我不备，捕捉到我的眼神。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哇的一声哭出来，依偎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