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在我所拥有的感情当中,是否曾有人真正的爱过我,或是喜欢我。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成年人的笔下,实在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像是我们用微笑对待“老处男”一样。
我记的很清楚,那是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周末。
董贺和我趴在床上看杂志,时不时的会闹起来。我笑着把手放在他的屁股上,时不时的捏一下,他只是一个劲的笑,捏痛了的时候,会在我的肩上咬上一口。他喜欢咬我,但一直不敢用力。
“用力咬啊,留个牙印。哥看看你牙口好不好?”
“那我真的用力咬了?”他吓唬我似的张大嘴巴,口流都滴在我的身上。
“啊呀,恶心死我了,你要咬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我快要吐了。”
他疯了一样坐在我的肚子上,往我身上吐口水,我就拼命的把他往床上推。那一次失手,不小心把他推倒床角上,头被磕破了。
“小唯哥。”他撅着嘴,眼圈通红通红的。
我害怕了,心像是被谁揪了一下,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那么在意一个人。
我就坐在床上,他躺在我的腿上,一下一下的揉着他的头。带拐角的实物是很锋利的,我一直这样认为,这和我在小学的一次打架经历有关。那次同学失手用桌子换下来的腿脚敲在我的头上时,开了好大一个口,送去医院时,足足缝了三针。
“不疼,不疼啊。”我是不是幼稚,我不知道,我只是像小时候的妈妈一样,总觉得这样是有作用的。
“呵呵,你好幼稚。”他还在笑。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揉。
“早就不疼了。”
“我疼。”
我记得那时,我是眼圈里含着泪说着这句话的。
那时,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大人,要有责任有义务。在这个家里,我要扛住一切,这是他教会我的。
那个五十坪不到的房子是我的家,他就是我的家人。
我意识到了家对我的重要性,这是从未有过的。
多少个夜里,我们拥抱在一起,或是聊天,或是开玩笑,或是描述一些将来的梦想。多少个早晨,他先是从床上爬起来做好早餐再喊我起床,然后再把我推出门外,总是在我下楼后,用手机传来消息说要亲亲。又是多少个夜晚,他坐在床前,一点一点的给我揉着太阳穴,怕是我酒后会头疼……
“我想吃冰激凌。”小贺跳下床,光着脚往厨房跑去,“啊,冰激凌没有了?”
“有吧,你再看看,我记得前两天还有好几只。”
“没了。肯定是被那两个妖女消灭了。”
“我去超市买。”
“不去了,今天外面冷,明天我们再去疯狂大采购。”我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他是孩子,我不是,不能是。
“几步路就到了。”
“不嘛,我们去玩游戏,第几关了?我们今天要把蛤蟆这关过了。”我看见他坐在电脑前,拿起手柄,转过身喊我。“快点,明天去,明天我要把你的奖金全花光。嘻嘻……”
“奖金哪还有了?都给你买衣服了。”
“对哦,我说不买吧,你便要买……”
“少来,我那天要是不买给你,那天晚上你能那么老实就……”他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往下说。这是他的习惯,我说过他几回,下次别用手捂,直接用吻的。
“你以后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
“你上次就说过同样的话,结果无效。”
“这次是真的。”
“我不当真。”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很多人,一直活在我的记忆中。尽管不常常去念出他们的名字,不回复他们的来信,不想再有机会遇见,完全是因为我比他们脆弱得多。我放不下!
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好久。
“小唯哥,你电话。”
“我的?”
他接过我手中的手柄,“是你的,我帮你换的铃声,好听吧?”
一直以来,我的手机是不设成有铃音,我害怕听见它响。
“小心点,别死了,好不容易打到这儿。”
“知道了,知道了,你学了新技能没呢?”
“学过了。你把任务做完就去挑BOSS吧,你别挑了,我怕你又挂在那儿。”我看见他回这头朝我扮了个鬼脸。
“您好,我是王力唯。”
“我是你爸。”
小贺回过头看我,我朝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赶紧玩游戏。
我踱步到他以前睡的房间,坐在床垫上。“身体还好吧,我妈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每次和他通话都是这样开头,似乎除了问身体好不好,我妈妈是否在他身边之外,我就没有别的话题可问。
“你是住瑞金路吧?”
他没回答我的话,反而是问我的住处,我有些诧异。“恩,怎么了?”
“没怎么,你现在去瑞金路的新华书店去一趟。”?
我当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后背像是有冷风吹过一样,凉嗖嗖的。
“去那做什么?”
“我要你去你就去,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又是摆出他地主般的威严,和从前一样。
我先是沉默了几秒,“哦。”
电话挂断后,我想了想,才推开门。我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我不清楚他这是要做什么。
“小唯哥,我死了。”他看见我站在床边,跑了过来,“怎么了?你爸爸说什么了?”
“没什么。”
“哦。”他知道我的家庭关系很复杂,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很感谢他能这样照顾我的情绪。
“等你好办天,你也没出来,我就自己去挑BOSS了,又没过关。”
“呵呵,没事儿,一会儿咱们一起看功略。”我站起身换衣服,“你先在家呆着,我出去一会儿。”
“去哪儿啊?”
“有点事,你先自己玩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家门,下了楼。
我越来越担心,但很快就平静了,我否定了种种的可能性,这样想是不现实的。走出小区,穿过马路,再转个弯儿,我刚要过红灯时,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还是爸爸打来的。
“你到了没有?”
“没有,快……”
那是他?
那一眼,我一辈子都记得。
实在太突然了,显然他还没有看见我,我有机会调头走开,可他是那样的苍老,如果只是在街上遇见,如果没有这通电话,我会认得出是他吗?
我穿过马路,放下手里的电话。
“爸。”
那人侧过身,上下看了几眼。
“走吧。”
“去哪儿?”
“你别问。”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他的背影己经不像是小时候那样高大,这才是几年的时间啊?过了一条街,进了条巷子,再过一条街,再进一个小区,再进一条巷子。
我看见他拿出手机,“找到了,回来吧。”
“我回来了啊。你在哪儿呢?”对面走过来一位比爸爸还要苍老的男人,当他抬头看见爸爸时,笑了。
一步,二步,三步……
那人越来越近。
“大伯?”
他一直在笑,是在对我笑,刚刚也是?
“是大伯吧?”
“哎呀,你还能认出来我呢?”他笑着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这是在挖苦我,还是说我们太久没有见面,怕是有十年了。(还是小时候常在他家里玩,后来就再也没去过,偶尔是他春节的时候,会回老家来。)
“那走吧,咱们先回酒让吧。”
三个人,大伯走在最前面,爸爸在中间,我跟在最后,这些路,是我完全不熟悉的。这个场景是任凭我做梦,也梦不到的。我完全不记得当时的脑海中是不是在想着什么,我真的想确定,那不是梦吗?
酒店离我的住处不远,是东西方向,只是他们走了太多的绕了好大一圈。
推开酒店的房门,我看见钥匙牌上的日期是今天,他们这是刚刚才下的飞机吗?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如果找不到我,他们打算在这呆多久?
……
我有太多的问题,我有太多的惊奇。
我刚在床上坐下,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还有人吗?”
“呵呵,你打开门不就知道了?”大伯倚在枕头上,微笑的看着我。
门被推开时,我看到二叔的脸,原来他也老了。
“二叔。”
“呵呵,你别管我了,去门口等你老叔吧,他转了半天,估计现在转向了。能不能找回来都不知道了。”
“哈哈,刚才我和老四说:你别单独行动,跟着我和大哥,他就说他能找到,现在我儿子找到了,别把我兄弟丢了。”
我带上门,轻轻的,然后站在电梯间等电梯,看着指示灯一层一层的亮着,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
酒店大厅,我坐在沙发上,顺着玻璃往外看。
那个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一定是老叔,是他吗?他是最爱摆酷的了,一定是他。
我笑着站了起来,“老叔。”
那人侧着身子往我这边看了看,先是眯了下眼睛,才开始笑:“你小子,这么高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你们哥四个就属你最酷了。”
“少来,你爸他们呢?都回来了吧?”
“恩。”
那不是梦,
即使是梦,也是醒着的梦。
我害怕回忆里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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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烟雾迷漫。
“老四你把窗户打开,你二哥一会别晕过去。”
“我都习惯了,递我一根儿。”
“你咋啥时学会吸烟的啊?”
“我一早就会啊,就是不吸。”
二叔点上烟,房间里又是沉默了。
“你咋想的?咋不回家呢?”老叔最开始把话题扯开,我小的时候最喜欢他,他最怕他。
“呵呵,这不是工作忙吗?时间也少,有了几天假,也回去呆不了几天。”我尽理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
“这不行啊,你再忙也得回家啊。你看看你爸多担心你啊。把我们哥三个都喊来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呵呵,这你就别管了。”
很快的,我清楚了他们的方法,有一次和妈妈通电话时,因为手机没电,我借用了楼下电话厅里的电话,肯定是因为那一通电话的缘故。
“交女朋友了?”?
“没有。”
“有就有呗,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成年了,也该有个交往对象了。”大伯笑着坐起来,在床头柜上掸烟灰。
我们一直围绕着我这么多年的近况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天己经黑了。
“人找到了,那打电话订票吧。”二叔倒了杯水,才又坐下。
“订吧,要订就赶紧的,我这打电话她们报个信儿,省得大家担心。”
我看着他们二叔站起身给前台客服小姐拔电话,看着大伯用手机打电话。
“找没找到呢?”这是大哥的声音,是他,他讲话时有一口浓厚的北方口音。
“找到了,我们现在在酒店呢。明天一早就飞回去。”
“啊,那就行了,你们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我这就去和大家报信儿。”
大伯用的免提,房间里的每个人听的清清楚楚,大哥是哭着挂掉电话的。
“这小子,咋还哭了?”大爷回骂了一句,把手机丢在床上。
我怎么办?要回家了?
“咋样?咱们去吃饭吧,老兄弟饿了吧?”爸爸从床上站起来,准备穿鞋子。
“算了,你饿了就说你饿了,还我饿了吧?我一点都不饿。”
我听见他们四个人回忆他们小的时候,净是些搞笑的举动。
“你们先去吧,我得家一趟。”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
“不是,我先带你们去饭店,我先回家把电源什么的关了再过来。”
“啊,那你快回去吧。”
“恩,楼下左右有一家餐厅,你们去那儿吧。”
“知道了,你快点回来。”老叔送我到门口,当我走到楼梯间时,才听不见他们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似乎并没有多遥远,似乎一直在眼前,这一切,只是昨天。
瞬间的抬头,我惊慌失措。
轻微的一个转身,眼眶含泪。
不经意的一个说笑,一屋子的人都在沉闷。
……
昨天!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我略微整理了自己的情绪。
小心的上楼,小心的打开门。
“回来了?”
“啊。”
小贺哭的眼睛己经肿了,他不敢看我。
“怎么了?害怕了?怎么哭了?”
“没事儿。”
“吃饭了吗?”
电脑早就关了,厨房也是。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哄着他走到卧室,抱着他。
“还哭鼻子,不怕我笑话?”
他捂着我的嘴,“不许笑。”
然后又吻住我。
好久,
“我爸和我大伯他们来了。”
“在哪儿呢?他们要过来吗?赶快帮我收拾东西,我先……”
我按住他,“他们不过来,就是过来了,我也不要你出去。”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在酒店,现在去去吃饭了,你也没吃呢,洗洗脸,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
“你不想见他们?”
“想。”
“那怎么还不去?”
“你去吧,我自己在家吃。”
我清楚小贺为什么会哭,只有我最清楚。
我没能说动他,像是他说的,或许他现在真的不该出现。可在我看来,即使出现也没什么,即使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也没什么。
我认定他了。
餐厅里,我看见老叔在选酒,他看见我进来,“进去吧,你爸他们在灵谷厅。”
那晚,我喝多了,不醒人世。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们喝酒,白酒。
我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他们也不记得,因为所有人都醉了。
“行啊,你小子现在这么能喝,都超过你爸了。”大伯一边搂着我的背,一边笑。
“他?差远呢。我现在还能喝一斤。”
我知道他们都醉了,他们都不是喝急酒的人,只有我除外。
两个房间,我和爸爸睡一起,另加了一张床。聊了几句,就都睡着了,我也是。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
我推开房门,轻轻的带上。
走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这一切,好陌生。
一天里第二次推开家门。
小贺抱着布偶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我想低头吻他,最后自己也倒下了。
“你喝酒了。”
“呵呵,喝多了。”
“喝多了怎么还往回跑,怎么不和你家人睡啊?”他扶着我上床,帮我脱鞋子,脱衣服、袜子。
“这里是我家。”
“呵呵,我给你洗毛巾去。”
“我不要。我要抱着你睡觉。”
“擦擦脸再睡,马上就好。”
我听见浴室的洗水声,之后的事,就再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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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是很幼稚的,或许不该说是幼稚,是不成熟,不懂事,是孩子,是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孩子的孩子。
我告诉了董贺说我可能要回家几天,他笑着说我该回家去看看了。
可我是那么舍不得的和他分开,哪怕是一天的时间也不想。
“没事,你回去吧。”
我看着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还是看着他,
“我去(言情小说网:www.₆⁹⑥⁹xs.Cc)找莉莉她们。”
我刚想转身,他打开门,把我推了出来,“又不是不回来了,真是的。”
像是每天送我上班一样,
真的好像。
“钱我放在衣柜下面的盒子里了……”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我刚要转过身时,
“早点回来哦。”
他是笑着说的。
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