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远处的天空像是一方黑墨从头顶倾泄,我站在楼厅里,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思衬着接下来的场面,或许我该想好怎样去应对爸爸的严词和妈妈的眼泪……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推开门,拉着箱子迈进房间时,爸爸和妈妈都没在,而是陈鹏笑着扑向我,“老舅。”,接下来,他转过身对着里面的房间喊道:小姥,我老舅回来了。
“你老舅怎么会回来,竟……”妈妈笑着从里屋走出来,然后看见我,“回来了?”
“恩,我爸呢?”
“在医院。”
“怎么了?怎么去了医了院?”
“没什么,都是老毛病了,你快坐下喝杯水,累坏了吧?”她转过身,我猜想她又哭了,只是倔强的妈妈,不肯让我看到她模糊的眼睛。一会儿,她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回来也不说声,我们也好去接你。”
“临时决定的。”我想了想,“我爸的病严重吗?”
“有啥严重不严重的,老了老了,身体不软下来,啥病都找上来了。没啥大事儿。”
2、
或许是因为我回来的原故,爸爸坚持不肯住在医院里,第二天一早,我们就不得不把他接回来家住。
妈妈说我是良药,看到我什么病都没了。其实我知道,是爸爸不想让我看到他脆弱的样子,他总是这样。
大姐只是小心的服侍着爸爸,小姐昨晚离开之后到现在还没有露面。我只是看见大姐夫今早有来过,和爸爸在房间里嘀咕了一阵就笑着离开了。他说:你回来就好了,有你在,老爷子的病好了一大半,这几天先休息下,好好调整,然后过几天再去公司看看吧。
我坐在沙发上想着他的话。
“大Y,我的药呢?给我端药来。”爸爸披着衣服站扶着门站着。
大姐从厨房里跑出来,“早上不是刚吃过吗?还没到时间呢。”
我走过去要扶他,他躲开了我的手,“我不用扶,我一个人能行。”
我笑笑,还是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你看看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没事儿。”他有点激动的说。
我还是笑。
“你儿子要扶你,你还害羞什么?”妈妈笑着从洗手间里出来,然后把棋盘端了过来放在沙发上,“你们爷俩将一军。”
爸爸笑,只是笑,笑着的时候,嘴皮稍微的上扬,很是得意。
——我输了,一连输了三局,他笑的更开心。
——爸爸说:人活着和下棋都是一个道理。
——我也笑。
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病,总是过一会儿就要躺下休息,三局棋的时间,他又被妈妈扶到床上躺下,还笑着回过头问我说:你没让我?
我笑:没有。
“那就好,一会儿再杀二局。”
我站在厨房,帮大姐摘菜,大姐问我: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没想过,只是想回来看看。”
“你还要走?”
“不走了。”
大姐笑着说:你该去公司看看了,你大姐夫根本不是那块料,他管不来,不管大小,也是咱老王家的家业,不能在他手上败了,那是咱爸和咱妈打拼了一辈子换来的,小弟,你能理解吗?
我点了点头。
我看着姐姐的背影,想起以前读书时,她背着我上学放学的情境。她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背着我走那么远的路,一背就是四年。
3、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爸爸都会喊着,说要带我出去晨练。
我也渐渐开始在6点多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换上衣服,陪着他在公园或是小区里散步。他说:其实管理公司和过家家一样,都是可大可小,你在外面独立了这么多年,有你接我的班,我放心。
我想了想。
他又说:你不想?
我说:我13时离开你们,一直一个人,将近二十多年了,我没照顾过你们,没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现在突然回来了,……
“你想多了!”爸爸生气的说,“你是我儿子,你就是五十年不回来,也是我儿子。”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年我不在家,多亏了姐夫里里外外忙碌着,照看着,我突然一回来,我怕姐夫有想法。”
爸爸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你姐夫,是好人,老实,也善良,可他不是那块料”,他轻微的咳了几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巾,擦擦嘴,我要接过来,被他拒绝了。“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到底是大人了,这些年没白闯。你姐夫心里也有数,他能把公司维持下去就不容易了,再想有发展就不可能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晚上的时候,大姐给姐夫打电话,让他早点回家吃晚,姐夫说公司有事走不开。妈妈摇了摇头说:“你姐夫啊,和我一样,就是个劳碌命儿。”
“他,净瞎忙,啥事儿到他那儿都得一小天。”大姐说。“小弟,你明天去公司看看,差一不二的就接手吧,再晚啊,我怕你连公司的椅子都不姓王了。”
妈妈笑着说:叫你说的,我姑爷就那么差?
我看见妈妈向姐姐使了个眼色,我以为她们是在怕我有顾虑,急不得。结果是我想错了!
吃晚的时候,妈妈一直在笑,总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还是大姐先和我张的嘴。
“小弟,你回来了,你那边的女朋友咋办啊?”
我一愣,“我没女朋友呢。”其实我知道她们的心思,这才明白为啥饭前的那几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爸爸严色的问:老张又来找人说媒了?不娶她家闺女,小唯,我可告诉你啊,找媳妇就不找姓张的。
我不明所己的笑着点头,妈妈也在笑,姐姐也是。
“我要有舅妈了吗?”陈鹏问。
妈妈给他事夹了一块鱼肉,说:“今天上午我和你姐去商场给你买衣服时,遇见我们以前单位的老赵了。”
爸爸问:哪个老赵?
“就是酒厂的那个赵丽。”
“赵有亮她妈?”我问。
“就是那小个,以前经常让我打哭的那个。”大姐说。我大笑,想起姐姐以前总是像老母鸡似的,我只要跌倒了,或是被谁推了一下,她都会跑到我身前护着。那次赵有亮也只是要抢着看看我的新书包,她就跑过来扇了人家二个耳光,为了这事儿,学校的老师还专门到过家里。
妈妈笑着说:“聊天的时候,她说她外甥女前年才国外进修回来,一直没有看上眼的,我就和她提了你的事儿,她一听,立马答应了,说哪天给咱们介绍介绍。”
我心里明白,肯定不是妈妈说的这么回事,一定是她自己找的人家。
“行不啊,小弟?”姐姐问我。
爸爸说:我看行,不管怎样,人家也是留学回来的,比老张家那老闺女强多了。
我笑了,“行啊,怎么不行啊。不就是相亲吗?”
妈妈笑。
——有人说,人的一生,如果没有家就不会完整,可是家,如果没有婚姻做坟墓又能从何说起呢?我渴望有家,可是我这辈子能有婚姻吗?
——我害怕婚姻,不仅仅因为我的身份,也因为我的性格。
4、
二个月之后,我依然没有上班,可是却相了4次亲。
我明白妈妈的意思,可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
我躺在床上,翻看着陈鹏的作文。妈妈换好了衣服,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怎么还没换衣服?
“不用换了吧?我这身不是挺好的吗?”
妈妈帮我扯了扯裤管,“太随便了吧?”
我笑。
“你非要跟我去啊?”我问她。
她也笑:我不去,你一个人总是和人家谈不了几分钟就没戏了。这怎么能行?
我不说话,好一会儿她说:你还忘不了他?
“没有,早就过去了。”
“那和我说说看,这几天你见的女孩,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我笑:是谁介绍的,你看看她们,都是小女生,才多大啊就相亲?
妈妈也笑:年轻有啥不好的?
“我可不是四叔,别把我们老王家人都想成他那样。”我笑着说。
5、
我和妈妈坐在某家咖啡店的墙角,即靠着窗,又视野开拓,好找。她时不时的会抬眼看看,我只是笑,不停的翻看着客人写下的寄语和一小段文字。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在我头顶,我抬眼。
她微笑的看着妈妈,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在我面前坐下。
她很高,至少有一米七以上,皮肤白皙,长长的马尾束在脑后,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水灵。鼻子鼓鼓的,嘴巴不薄不厚,看起来很倔强的样子。一件天蓝色的小背心,咖啡色的七分裤,还背着一个单肩包,不是女生专用的,是那种很大,很大的男生背包。
“安琪?”妈妈笑着说,“你都这么大了。”
她在笑,我却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妈妈看了看我,“你看你,都不会打招呼了,这是你许叔叔家的妹子,忘了?小时候你……”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我扯了扯妈妈的衣角,真怕她把下面的话也说出来,——小时候你们还睡一个被窝呢!
我印象,那会是我刚读幼儿园,我们一个班,有时许叔叔和婶子没时间,姐姐就背着我带着她到我家。有时太晚了,她就和我睡。有一次她民尿床了,却非要懒在我头上,最离谱的是,小的时候大人们总会逗我说:来,给叔叔揪个“骚鸡”(烧鸡)吃。她有的时候也会跑过来,到我下面去找烧鸡。我不给,她就哭。
“你还记得?”我问。
“什么”她问。
我看着她,用口型说-烧鸡,她红着脸把香烟盒砸向我。妈妈没看到我说什么,不明所以的在一边笑。“你们聊着,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我脑子反应慢。”
“阿姨你别走啊。”安琪站起身说。
“你们先聊着,我去买菜,晚上别回家了,去阿姨那,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笑。
我看着妈妈的背影离开,才转过头,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点燃。
“你舍得回来了?”她问。
“我不回来,有人娶你吗?”
她骂了我一句,“给我一支。”
我愣了下,然后笑着又点了一支给他。
人生总是有很多巧合,也有很多缘份。像是我和她!
我们一小就认识,是发小。可来我和家里的关系渐渐僵化,去了南京,可是没想到,原来她也在南京生活了四年,结果我们却谁也没见过谁。事隔这么久,我们都成了大人,却回到最初的原点,坐在一起谈婚论嫁。
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你真打算嫁我啊?”我问。
“你真敢娶我?”她说。
“我不敢。”
她笑。我也笑!
6、
晚上,在家里吃过饭,妈妈送我们下楼:你们先去转转,看看电影。
我笑笑。估计妈妈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原故。
没走几步,陈鹏就扑通扑通跑了出来,“老舅妈,你的手机。”
我笑,没吱声,她红着脸走过去,在陈鹏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叫我姐。”
陈鹏想也没想就说:那不乱了辈儿吗?
我笑的更大声,安琪不好意思的又强调一次:叫我姐就对了。
陈鹏看着我,我说,“回去吧。我送你姐回家。”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身,我说:“侄女,你想叔叔带你去看电影啊?还是送你回家啊?”
突地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不痛,但也不轻。
傍晚的东北,最为安静,也最舒适。
我们并着肩走在街道的一侧,聊聊这些年的变化和奇闻怪事儿。很远的路,我们没去看电影,只是步行。
“别只顾着说我,你也聊聊你自己吧?”她说。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装深沉!”
“你看走眼了,深沉是我的本性,装帅耍酷才是真的。”我说。
你帅?她好像这样问我,只是眼神而己。
“我不帅?”我笑,“我要是不帅,我还是我吗?”她想了半天,也没懂我的意思,我笑,因为我也没懂。
7、
许叔叔见到我时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和我客气半天,我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悉数照收。
“好久没回来了吧?一晃有十几年没看到你了。”
我笑。
婶子端来水果,说:小时候你和安琪还常常打架呢,现在一眨眼都这么大了,高我二个头了快。
安琪从房间里出来,这时他换过了衣服,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我妈通常都是这样一句话,见谁都和谁比个头儿。”
婶子笑笑,然后给了许叔叔一个眼色,他们就离开了。
我躺在沙发上,咬了口苹果,然后拿着摇控板换台,“你还不回家?”她问我。
我看了看她,“我今晚住这儿了啊。”
她笑,“开始无懒了不是?”
“我是想重温旧梦,今晚叔叔哄你睡。”我笑。
8、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她能早一点出现,如果我没有这么多过去,我想我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儿。
——现在,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9、
一连几天,我们每晚都会见面,有时我还会去她上班的地方,接她上下班,因此姐夫不得不把公司的车调给我,他说:这车连老爷子都不舍得用,你可得小心着点开。
我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你放心吧,为了他儿媳妇,就是把这车丢了,他也不心疼。”
姐夫笑着拍了拍我的背。
那会儿,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正在交往,只有我们心里明白。
安琪笑着从楼里出来,加快了几步,刚坐进车子,就遇到她的同事:安琪啥时结婚啊?
她笑,想要解释,我伸过头说:过几天发帖子,我送你汤金边的,要是年后有小孩,就认你当干妈。
那女生笑:我当真了。
安琪把我的头从她身前推了回去:别听他的,逗你呢。
摇上车窗,我问:侄女,今儿想去哪吃啊?
她笑,“你再喊我侄女,我可翻脸了。”
还没等我说话,就看见她拿起正在响的手机。又是骂,又是笑的乱说一气,不过确定的是对方是个男人。
“五院,去接个人。”她说。
我笑,没吱声。
车厢里很静,静的出奇。
我说:唱首歌听听吧。
她看着我:想的美。
几个转弯之后,上了高速,再一段路,下道,然后是正在修建的工业区。我在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物。
远远的,我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就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就这儿。”
我刚要开口说话,己经有人在后门上了车,我回头一看。险些吓破了胆。
“王哥?”
“宋雨?”
“你们【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com】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