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现在的宋雨和我当时在拘留所里见到的那个人完全不同,至少在气色上是这样。他笑着看安琪,又看我,“王哥,……”
我笑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我和他是怎样认识的。
这是我的污点,我一直这样认为。
“搞什么神秘呢?你们两个?”安琪瞪大了眼睛,见我们两个都没有理睬她的意思,自己干了杯啤酒。
“嘻嘻,姐,你别问了吧,等以后姐夫自己告诉你。”宋雨说。
“行,这小嘴真甜,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自己干一杯。”我笑。安琪也笑,然后拍了拍宋雨的脑袋。
宋雨属兔,24岁,大学还没毕业,就退学了。问及理由,算得上是家道中落,反正和钱有关就是。再问及他的身世和家庭,只听他和安琪讲了一大堆,我也没能听懂半句。反正他现在是“一个人”,父母离异,又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然后又重建,又结婚,……
最后,我不明白他的父母结了多少次婚,离了多少次,只知道,他有二个妹妹,一个姐姐,都是他们亲生父母所生,又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郊外,宋雨坐在草地上,我和安琪靠着车,端着啤酒,迎着风。我喜欢北方的天空,总是繁星一片,全都是最亮最亮的。看惯了这里的夜晚,会觉得南方特别压抑,至少在那两个城市中,星星是不多见的。
“你打算怎么办?”安琪问我。
我回过头看看她,“什么怎么办?”
“阿姨不是一直想让你结婚吗?真的这么难?”
我问:哎,我的事儿,你怎么这么上心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踢了我一脚,让我躲开了,啤酒瓶被我扔的好远,好半天才听到它落地的声响,我在宋雨的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躺下。
安琪走过来,也坐下,把啤酒瓶递给我,我看了看,接过来摇了摇,还有大半瓶。喝了几口就也像刚才那样扔了出去。
“烦。”她说。
“烦什么?”我问。
“还能有什么事儿?”
我干笑了几声,然后坐起来,“安琪,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小时候说唱的那几句……”
“记得,记得。哈哈。说起来,你妈还真是比周董和方文山还有才,太前卫了。”
一家子,养了霸斗子,霸斗子上房,养绵羊,绵羊扒灰,养老崔,老崔会蒸糕,蒸了一锅王八糕!
我和安琪大声的说唱了起来,听得宋雨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这词挺顺口的,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也不知道。就连打字时都是靠着自己能理解的意思打出来的,再加上方言的习惯,根本很难拿捏得住。我问过妈妈,这句话是她从哪里学来的,原文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笑,不说话。
宋雨跟在安琪的后面,学了一次又一次,就是学不会。
我笑。
“笨。”安琪说。
“你比她聪明不了多少,这是我妈哄咱们睡觉时说的,不知道哄了多少次,我们才记住啊?他哪能这么快就会记啊?”
十一点的时候,我们打开了车里的广播,正在放交通台的笑话段子,偶尔也会蹦出几首歌,我们也会跟着唱。
宋雨说:姐,我不想回家了。
安琪看了看我,我继续躺在草上地。
安琪用胳膊推了推我,“听见没有啊?”
我笑,“听见了。”
2、
开往乌市的路上,安琪打电话回家,告诉她们不回家过夜,许叔叔很着急的问为什么,后来我抢过电话说她和我在一起,他们这才安心的挂了电话。
我问宋雨,“你不打电话吗?”
宋雨想也没想,“打给谁?”
后来我才知道,宋雨一个人住,妈妈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南方的某个城市结了婚,妹妹也被带了过去,起初家里有钱的时候,他在贵族学校里上学,只是前些年的经济危机,不得不把他名下的房子和车子全卖了还债。而他现在住的就是妹妹名下的房子。有时我会很不理解,哥哥大妹妹这么多,为什么不把哥哥的房子留住,却要留下妹妹的。我没问他,因为他也不会知道。
宋雨的身世很麻烦,因为他本身不姓宋,扶养权也是爸爸所有,可是爸爸后来把扶养权给了妈妈,妈妈家又因为某种关系,所才把他过继给自己的姐姐,到了他十多岁时又过继回来,前前后后改了五六个名字,三个姓。宋,是他的母姓。
上路二个多小时后,安琪突然问我:我说,我们为什么要去乌市啊?
我也奇怪,“是啊,我们去乌市做什么?”
“抽疯了啊你,带我们绕弯子。赶紧调头。”
我笑,宋雨也笑。
我回过头看宋雨,“还没领到驾照啊?”
宋雨点了点头。
我问:要不要试试?
安琪在我身边飞过来一只拳头:带坏小孩子。
我看了看她,本想损她几句,话到嘴边就又打住了。
3、
我们没有去乌市,在中间下路改去了另一个较近的城市也是吉林省最为落后的小城市。
“这是哪儿?”安琪摇下车窗,把头伸向窗外。
“别问,到了就知道了。”我说。
记忆中,我还是可以把握住方向的,只是一连转了四五个弯也没能找到以前的那条路。最后我不得不下车问路。烧烤店的大姐,三十多岁,很热情。
她撇撇嘴说:别找了,早就没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没了好多年了。
“那,那一片的人呢?去哪儿了?”房屋是可以拆迁,可是原有的人应该都还在,这个城市就这么大的地方。我说。
“全搬走了啊,哎,小兄弟,别找了,那边原来的人都搬去城南了。城南那边是新开发的,你不认路。赶紧找个旅馆休息吧。”
回到车上,安琪认真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
“这是X市吧?是吗?”她问。
我点头。
“变化真大。我都不认得了。老房子没了吗?我怎么没听我妈提起过。”
我回过头看了看宋雨,“算了,找家酒店住下吧。”
开过房间,安琪跑过来叫我,说是宋雨不醒,叫了半天还是在睡。我拿过房卡,然后跑到车门的一侧,叫了他几声,这小子睡的快要流口水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借助礼宾员的帮忙,把他背到了房间里。
“安琪眼急手快的从桌上取走房卡,你们睡一间。”笑眯眯,得意洋洋的带上门走了。
我笑:你想多了,本来我也没想让你和我睡。
4、
洗过澡,我换过衣服躺下,才有空理会口袋里的手机。
一个晚上,竟然有二十多通未接来电,我一一查看,有几通是家里打来的,另外的几通全是重庆的坐机号。
我没有去猜这个人是谁。
那个城市,只是昨天的一个梦,现在,我醒了!
夜里,我听见浴室里有哗哗的流水声。
我坐起身,看见宋雨从里面走出来,穿了条白色的三角底裤。
“吵醒你了,王哥。”
我笑笑,“没有,睡吧。”
窗外好大一个月亮挂在天上,整个房间即使是关着灯,也一样亮堂堂的。
“睡不着。”他说。
我心里想,你睡了一路,当然睡不着了。
我看了看表,现在都三点了,你上哪儿能睡着了。
“王哥,你和安琪姐是怎么认识的?”
我笑,“你明儿问他。”
“她,她才不会说。”
安琪的妈妈是宋雨的姨娘,他小的时候就是曾经过继给许叔叔,后来才跟的母姓。
“我困了啊,小雨啊,明天咱再聊吧。”我说。
“好吧。”说着他也躺下,只是我刚睡着就听见他起床的声音,然后穿着小内裤走到窗前,推开穿。
我睁开眼,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什么。
好久,好久,我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
“有心事?”静静的房间里,我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言情小说网:www.⑥⁹⑥⁹xs.Cc)“又吵着你了,王哥。你看我,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他自责。
“没有,我突然也不困了。”
5、
“你想他们吗?”
——不想。他们都不想我,我想他们干什么?
“你恨他们吗?”
——小时候恨过,现在不了,他们也是没办法。
“有没有想过继续读书?”
——没有
“你还小,现在不读书,以后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你去重庆做什么?”
——我爸在那,我去看看他。他笑了笑,却在那认识了你。
听完他的事儿,我不知道说什么,能说什么呢?我说我能理解他?我不能,即使再怎样,我也体会不到他的感受。我问他哭过没,他说没有,小时候被后爸爸虐待时,他也没哭过。他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男人。(她妈妈的第二任)
“你要和安琪姐结婚吗?”
——没有。
“你不爱她?”
——不是。
“她不爱你?”
——也不是,你个小孩子,懂啥爱不爱的?
“你怎么从重庆回来了?”
——做梦去了,醒了,就回来了。
“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我是这个性格。
灯是关着的,我坐在床头吸烟,他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我们一问一答,虽然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可是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
“王哥,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我笑,“我是什么人?”
他也笑,“反正不是一般人。”
6、
第二天早上从X市出发,中午到家,安琪没精打彩的损了我几句就关上车门走了。
我回过头看看宋雨。“我送你回家?”
他点了点头,
楼下,他问我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我笑笑:以后的吧。
他也笑笑,就转身上楼去了。
——那样的一个背影,为何会如此的忧伤。
7、
妈妈神秘兮兮的带上我的房门,离开。
我躺在床上,把头盖在棉被里,家里的床,好爽!
“我小弟呢?回来了没呢?”小姐笑哈哈的在客厅叫嚷着。
“小点声,才躺下。看样子累坏了。”
“干啥去了?”
“女孩子问这个干啥。”这是爸爸的声音。
她笑,大笑,“我就是问问,看把你们两个给急的。”
——妈妈,婚姻对我们谁更重要一些?是你还是我?
——妈妈,我的幸福,会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