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4月20日星期二
鹏城
回到公寓,我非常困,不由自主地倒在床上,和衣而睡。迷糊之极,听到房门轻轻叩响,接着又有“沙!沙!沙!”的声音。我只好起来,看个究竟。
地板上已经塞进一封信。我狐疑:这年月谁还用这种方式联络呢?开门看看,走廊上已空无一人。我只好把信拆开,看里面说些什么。
信非常简单,要我立刻去望月酒店咖啡厅,署名是我从前的一个邻居。
当我见到他时,我大吃一惊!他搬离单身公寓不到一年,如今令我刮目相看。他未着威严笔挺的行业制服,却一身休闲装束:绣着鳄鱼的体恤,免烫纯棉长
裤,奶油色晴雨皮鞋,再加脖子上的玉佩换成了粗粗的金项练,显得风流阔绰。不过,当年他为了防盗,每天推着摩托车上下楼梯的狼狈样子却历历在目……
几句寒暄之后,他便开门见山转入正题。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是……”他似乎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你说吧,没关系的。”
“我老婆又生了个‘母老虎’,我再也抬不起头了。"
我既惊讶又好笑,只有安慰他:“这是在城里,又不是在乡下,生儿生女,听其自然,谁能怨你。”
他长叹一口气,“没这么简单,清明、.中秋.总得回去吧?一到乡下,我爹连我的车都不肯坐啊!说是晦气,丢人现眼!”他用异样的眼光瞟我,又像抓着救命稻草似地说:“你帮帮我吧!”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柔石先生的作品《为奴隶的母亲》。这传宗接代的本质联系,使人不难明白他求我的目的。我一下子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怒目他太无知与缺德。
“亏你想得出来!让我替你生儿子?”我冲口而出,非常气愤。
“啊!别生气,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老婆让别人睡,甘当王八养野种?我是说……”他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他终于
硬着头皮说:“我请人看了相,说我家里多脂粉,少刚烈。要想生儿子,得先走旱路,固本扶阳。男的干得了,干出男的也不在话下。娘娘腔的不能碰,要找有男人味儿的。”见我没有反对,他索性放开了:“我看你在鹏城,独来独处,从不勾女,真够阳刚。这个忙只有你能帮啊!”
他狡黠地看着我,透出一种哀求,使人有些进退两难。当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的确帮过我。
那是去北京出差,回来时因暂住证过期一天,我被挡在关外。好说歹说,边防军真是铁面无私,就是不让进。这时我想起他,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果真开着摩托车来了。那身笔挺的制服真管用。他找了一个人,与边防军说了说,问题就解决了。
随后,他用摩托车带我,在深南大道奔驰。在他的后座,我怕摔下来,又不敢扶他的双肩,生怕弄坏那金灿灿的肩章,只好轻轻把手搭在他腰间。
在国人眼中,行业的显赫往往体现于服饰上。不过,我有些马大哈,接触过他那身制服;他也曾告诉过我,可至今我仍分不清行当。是近似的东西太多,还是本来就不易区分?这都姑且不论。可常言说,“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此时此刻又该作何选择?
也许,他感到胜利的天平正慢慢倾斜,他赶紧加上砝码:“事成之后,我会重谢。”
我无言以对。不知再说什么更恰当?
显然,他把我短暂的沉默当成了胜利的阶梯,他踏上一只脚:“等我生了儿子,喝满月酒时请你坐上方;再认你当干爹!”
我哭笑不得,感觉是上了贼船,再无自由。只好连声说:“谢了!谢了!……”
我心灵深处明白,我一点都不爱他。和他在一起,只有尊重,绝无爱
恋。如果把感激与爱意交织在一起,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但我也十分清楚,我並不讨厌他。尽管他把传宗接代看得高于一切,但这千百年的历史误导,也不能都算他的错。况且,我的身份突然变得如此高贵,竟然可以拯救他的宗族!比起社会长期的鄙夷与蔑视,可以说是换了人间。既然翻盘在今天,不论短暂与长久,那为什么又不能帮他呢?再说,和这种已婚的男人在一起,多少也有些神秘感啊!不是么,那次在摩托车上,我和他靠得那么近,但始终保持着距离。在风驰电掣中,扶住他就像倚着船舷栏杆。除了倍感安全,似乎也会联想到衣冠楚楚下的躯体潜藏着特(言情小说网:www.₆⁹⑥⁹xs.Cc)殊激情。如今,他向我敞开,会是什么滋味?能尝尝吗?值不值得咀嚼?或许好奇与感恩都在主宰,我决定成人之美,同意了他的要求。
不过,我明确地告诉他:“你不要谢我,也不要给我钱财,如果苍天显灵,你如原以尝,那是你的福分。我除了退避三舍,绝不出买灵魂。”
“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我总算没找错人。”他喜形于色地说。
看他得意的样子,我真想告诉他有关男性染色体的常识。给他浇瓢冷水。但一想到他能从自身找不生儿子的原因,多半是经受了种种失败已走投无路时。我再也无法搬出科学让他清醒。因为对他这种实在的认知,尽管解决方法荒唐可笑,甚至有些滑稽。但多少也算另类自责。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我呷了口咖啡,旋即问他:“你在酒店开了房?”
他振振有词地说:“不能在这里做,我问过蔴衣相。用了‘
鸡’、‘鸭’上过的床,不但成不了事,要倒万年霉!”
“去你家里?”
“不行!不行!我家里人太多,很不方便。”他连连摇头。
我真奇怪!心想:这不行,那不行,莫非要去荔枝公园学“流莺”?躲在树丛草尖恣肆胡为?
这时,他开口了:“去你那里吧?”
看来他早有预谋,但我不能同意。每天生活起居的地方是唯一的私密空间;是一方圣洁的净土,那里岂容玷污?到这个份上,为了不让大家都扫兴,我建议到我的工作室去。他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地方,只好屈从。
不过,他对我说:“我们先冲个凉再过去吧?”
“不用,那里有洗手间,很方便,随时都可以冲。”
当打开工作室的门后,我惊呆了:下班时还井井有条的房间,怎么会变得家徒四壁,空无一物。而且,地面、墙壁全都是水淋淋的?我加班常用的折叠床也不见了,房间里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随我进来,活像一个偷情老手,进屋即把门锁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掉我的眼镜,迫不急待地抱紧我,把男性的坚毅与果敢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想,这大概就是他征服女人常用的手段吧?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些,我全身顿时起了
鸡皮疙瘩,没有柔情,只有惊悸。何况,这一切太唐突、太别扭。我想推开他,但没有力量。他很疯狂,不是在吻,简直是在咬。我退到墙根,无济于事。他把我重重地压在墙壁上,用膨胀的部位顶住我。尽管隔着
裤子,我已感到活火山下熔岩的炙热。那潜伏的能量一触即发。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头猛兽,用那利爪撕扯我的牛仔裤,猛地把我翻转过来,面壁而贴。墙上的凉水立刻浸透我的胸膛,冷得我瑟瑟发抖;后背是人欲狂躁的气焰,炙得我火烧火燎般难受。面对冰镇,背负火辣,我似受刑之徒,任由刽子手发落。这是何苦?自问难答,竟然清醒了许多。我实在不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体验快慰,容忍这要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戾!我义正词严地阻止他:“别
乱来!我们该去找个舒适的地方。”
“呀!这里有什么不好?就那么回事,去哪里不都一样?”他丝毫不想松手。
“起码得有张床吧,总得躺一躺呵!”我有拒绝的理由。
“你不喜欢烧站炉?你先别动!只管听我的,包你舒服!”他色迷迷地开导。
我听不进他的任何劝诱,别无选择地说:“到我公寓去吧!那样更恰当些。”
“哎呀!你这初哥!我真搞不懂,站着会不爽?......”
不管他再说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也决不会回心转意。他拗不过我,只好开车送我回去。
来到公寓楼前,眼前的情景着实让我俩谁都难堪:只见我的房门大开,灯光耀眼,不时传出女人的说笑声……他站在车门边,怒目而视;脸拉得很长,活像借了他谷子还给他糠。楞了半天,他老羞成怒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骗子!”随后气急败坏地钻进车里,把车门重重一摔,头也不回地跑了。
“骗子!我是吗?”我扪心自问:“我骗了金子还是银子?珍珠还是翡翠?再不然就是钻石?或许比这更值钱的东西。不错,
精神财富价值连城!但我有允应的自由,也有食言的权力。这也算骗吗?”
在夜风中,我傻得找不出答案,孤单地站在那里,活像失去雁行的蠢物。不过,聊以自慰的是,我总算找回了一点自尊,没让灵魂出窍。
这时,楼上有人在叫:“廉明,你回来啦!快上来!快上来!你的同学又来啦!”
我终于回过神来,猛然想起,是昆明开服装店的那两口子吧?咦!不对呀!他们才把几个大包拿走两天,怎么又来了?会卖得这么快吗?哦,短路了!短路了!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傻瓜!这就叫购销两旺啊!赶紧上楼吧。
哎!我怎么还躺在床上呢?浑身疲软,懒洋洋的……
我期盼的梦幻如此这般,还有什么好说呢?早知道男人间的爱会派生这等污浊,不如趁早关闭了那扇窗口,重新回到平淡无奇的隐蔽世界,夹着尾巴做人。但人这种感情动物,为了真爱,经受得起剥皮抽筋,难道还会惧怕其余?我非但不想退却,还执意要在神秘的国度里看个究竟,寻觅别样芳踪。这可能吗?是否痴人说梦?我不死心,冥思苦想,等待奇迹出现。
(本步完,请看第三步:相逢早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