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悄悄地打开门。
五花嫂抽泣着说:"可可,我不怪你,我都看见了。就让我求央央吧——"我扶起五花嫂轻声说:"嫂,你求她没用的。她是猫崽尾巴,你越耍她会越
硬。她说了,她再过半个月就要生了。只等……"五花嫂说:"半个月哪,只怕免宝那短命鬼等不起啊!听说那种地方,一天也是很难挨的——"我一把拉了五花嫂的手说:"你莫说了,我都知道啊!我这就陪你去!,这就陪你去啊——"我话没说完,只见那丑女人一翻身就从床上爬起来,扑上来一把就揪住五花嫂的头发,又哭又嚷:"你这该死的老女人呀!自己的男人都管不到,害得他来强我男人呀!现在把你的男人害苦了,又天不亮想来偷我的好男人呀!看我不拔了你毛一把呀,看我不撕烂你一个匹呀——"五花嫂论放泼哪是我那丑女人的对手,只见她早被搞得四肢无力,只一个劲地喊着:"可可呀!可可呀!你可不能没良心呀——"我真是被那个丑女人气死了,便一把把那丑女人拖开,谁知她就势往地上一滚,又嘣嘣嘣地擂起我那一对双胞胎儿女来!
我气得大吼:"丑女人!你也再这样,我一刀捅死你——"谁知就在这时,只见那女人突然便自己停了手!紧接着,她便大喊大叫起来:"哎呀!痛死我了!胀死我了!天哪!痛死我了啊——"啊!天!是她那样地擂打我的儿女,要早产了!
这一下我慌了手脚!面对这种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那丑女人早痛得先是在地上打滚,接着,她爬到了我面前,一口咬住我的大腿,就像疯狗咬着了猎物一样,狠狠地撕咬着嚎:"都是你害了我啊!现在我要死了啊,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啊!我真不该告免宝救你这该死的男人出来啊!看着你婆娘就要死,你还见死不救我呀!还拿眼看着这么个老女人,想肏她是吧?想肏前面还是肏后面呀——"此刻我顾不得再计较她嚎些什么,只是她的话倒提醒了我,于是赶紧说:"五花嫂!你——你是过来人,好多人都请你接过生的呀,我求你不要跟我屋里丑女人一般见识,快设法救救她啊——"五花嫂见我那女人痛成那样,也像是从没见过!也许是双胞胎日子没到,生产会更加痛苦?也许是她心里从来都只有仇恨,更加剧了她分娩的痛苦?也许——但事到临头,五花嫂也不再计较我那丑女人对她刚才的撕打,竟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捋两把被撕
乱的头发说:"蠢女人,快躺着别动!那样滚死你儿女不说,你也真会死掉的!告诉你,女人要养崽,哪有不痛的?我们都是痛过来的!莫装成那样!憋住气,咬紧牙,用力往下蹭!——可可,快帮你婆娘把
裤子脱了,把她的一双脚掰开!快呀!崽都让你肏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平时是那般柔弱的五花嫂,面临这突然的事态,突然间竟也变得粗野和男子汉起来,此刻见我还呆在那儿,便又大声对我说,"还像头蠢牛一样呆站着干什么?——赶快去烧开水,把那剪刀也丢在火里烧烧,要剪脐带的——"五花嫂说着,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居然一个人就把我那丑女人拖上了床,而且三把两把就脱下了我那丑女人的衣
裤,全不像刚才被欺侮的那副可怜像,大声命令:"死女人,把脚叭开,还夹什么夹?还怕我看你那臭麻匹啊?"我那丑女人这下听话了,只见她乖乖地躺在那儿,一切按五花嫂说的做起来!
这时我心里是又是好怕又是好担心!我真的怕我那一对儿女已被我那该死的丑女人先擂死了再要生下来,所以就让那丑女人那么痛苦!更怕我那儿女本来没死的,偏偏那丑女人先痛死了所以也就憋死在她肚子里了!急得我一边烧水一边不停地跑到房里来看动静!就在我急得浑身的汗黃豆般大小地往下淌时,突然一声尖厉的哭声,吓得我浑身打抖、几乎跌在灶旮旯里!紧接着,那尖厉的哭声就一声连一声地大哭起来,把一方天都哭翻了!
我赶紧爬起来,冲起房里,五花嫂早双手抱住了一团红勿勿的小肉团,说:"可可,你做老子了!是一个女!"我听了,双手不断地搓着衣襟,口中连连说:"啊,啊,没事吧?"正问着呢,只听我那丑女人说:"快啊!我又生下一个来了啊——"她这一喊,把我们都吓坏了!我那个儿子竟一声不响地生下来了!
天!该不会是个死孩子吧?
我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就抱起了那个血乎乎的小肉团!
就在我抱起他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我儿子那双酷似我的大眼睛!儿子也居然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我!天啊!他没死!他是活的!他不光一声没哭,还能瞪一双大大的还没开血光的眼睛看着我——他多灾多难的
父亲!儿子!儿子!你也吃苦了啊!你还没出生就跟着你爸吃了那么多苦啊!只为这一点,
爸爸我就该为你吃一辈子苦头呀!
这时五花嫂对我说:"还呆着干什么啊!快去打水来让我洗孩子剪脐带啊!"谁知我那该死的丑女人这时却说:"快!快去杀
鸡!杀两只,莫舍不得!跟你说,我一天起码要吃两只
鸡!我才不管你有不有!不是还有那间旧房子吗?你弟弟罗罗反正也不会回来了,留在那给你偷男人啊——"我把做
父亲的短晢的喜欢一下全噎在喉管里,做不出声来!
我心里知道,今后的苦难,会更加深重了……
那一天,我累得骨头都散了架。倒不是人累,是心累!一下子多了两个活生生的小肉团,那时日子还不像现在这么好,怀在肚子里就缺营养;加之经常没成人就挨打受气,自然发育得很不好。又因为他们是双胞胎,还是早产儿啊,所以,生下来就更像是一对小仔猫。这更让我为他们的小生命紧张得时时揪着心。
加之我那宝贝女儿一生下来就爱哭敢哭!而且一哭就是惊天动地,把山里的野鸡都会惊飞!常哭得我心惊胆颤!因为我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而且又是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等来换来的,所以怎么不怕他们出事?所以女儿每哭一次,我就心惊一次!赶紧去抱她,又从没抱过刚出生的婴儿,抱个几斤的孩子就像抱一个大石头似的吃力,又怎么能不累?
特别是我那儿子,他偏又整天难得哭一声!他不哭,更让我担心!生怕他只是生下来骗我高兴一下,又不经意间死去!要知道,我是在那种情况下为了传宗接代看世界才娶的那丑女人!只为娶了个那样又厉害又粗痞的丑女人,这才更是平白地吃了那么多说不得的苦头。也正因此,我才变得像是有些重男轻女。何况我那儿子一生下来就那样定定地瞪一双大大亮亮的眼睛看我,像是早就认识我。还知道不哭不吵地体谅着我,整天地不哭不啼!怎么不让我更为他担心和爱怜?
我那女人像是生孩子生累了,催着我杀了两只已长成一斤半左右的母鸡,一只园蒸了,一只按她的意思放干辣椒炒了。五花嫂说不能炒,只能用清汤烹,不然孩子吃了奶会火气大长疖子。可那女人不准,说我克扣她,为我可家生了龙凤胎还不让她吃一点她想吃的东西——我怕她吵着伤身子,只好由了她!
她吃完了,连汤都喝得不剩一口。
然后,呼呼地睡着了!
幸亏五花嫂自打接下我的一对儿女来,就一刻也没离开过。还打起飞脚从她家拿来了她生养小孩时用过的小衣小帽小裹被,把我的儿女包裹好。还细心地用一块小
黑布,在开水里煮了,裹在二指头上,伸进我儿女的口里,帮我儿女把口绞干净。我那对小儿女居然什么都不挑,刚生下来就晓得吧叽吧叽地把那绞
嘴的水往肚里呑!我看着,生怕那不卫生。可五花嫂却高兴得很,说:"可可啊,你有福啊!你这儿女不挑口啊,将来给他泡屎他们都会吃啊,贱啊,好养呢——"我听了,心里又喜又酸。
五花嫂见我眼泪含含的样子,知道我在为儿女们几分欢喜几分忧。远的不说,就我那婆娘那付吃像睡像,她看了都几次摇头。天
黑了,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走出好远,她又转回来,站在门外把我喊出去,故意先大声说:"可可,我刚才忘了,你明天要上街捡副中药回来给央央洗啊,要不,她会得产后风的。还有,还要捡副甘草药,拿回来给你的小儿小女吃,好消了一身的毒气——"说着,她又跪下了!悄悄求我,"可可,你顺便去公安局救你免宝哥啊,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家离不得免宝啊——"我赶紧把五花嫂扶起,说:"放心!你不说,我也要借捡药去救免宝哥的了,我知道生了小孩要捡中药的——"这时,我那丑女人又在屋里骂了:"可可你个麻匹夹的,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接着,就听到我那女儿尖利的哭声,"你再这样,我就掐死你的儿女——"吓得我赶紧跑进了屋:"央央!五花嫂是告诉我怎么为你捡药嘛,你怎么能掐孩子?"那死女人说:"老娘的事,老娘还不知道?还要她教?"我
硬是气得说不出话!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丑呢?五花嫂今天才救了你帮了你啊!
可我没敢说,我只是在心里叹口气,抱起我那挨了掐正尖声大哭的女儿……
想困了,才发现床那么窄,便跑着去从老屋拆下几块床板,把我那张床加宽了几尺。我怕我那呼呼鼾睡的女人翻腾时压着我那对儿女,便用胳肢窝一手挟一个地把他们轻轻挟着,点一盏小油灯,一夜都不敢合眼!我就那样定定地左边看看儿右边看看女。看着看着,我才看出了我那女儿竟像我的小妹螺螺!小妹很小的时候,也是廋廋的像只小猫。也是很爱哭,也是一哭就惊天动地,也是眼睛大大
嘴巴小小,可爱得像个小天使。而儿子呢,其实更像我的小弟罗罗。想起小弟和小妹,我由不得不断地一时亲亲儿子一时亲亲女儿。亲着亲着我,我那眼泪早把我儿女们的小脸打湿!
我突然想,我应该把我的小妹接回父母的身边,不能再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那棵大樟树下!妹妹才是一家死得最惨的,比我父亲,甚至比我瞎哥死得还惨,怎么还能让她一个人那样孤独呢!
对!等我把眼前这些棘手的事处理好,选个好日子,就去接我的小妹!
或者,等我罗罗放假回来更好?
这时,只听我那丑女人忽然长长地喘口气,竟浑身抽搐起来!
我不知她要干什么,赶紧先护着我一双儿女!
突然,那丑女人干嚎起来:"我要杀了你们!我除了样子比你们丑,哪点比你们差了?就是我这麻匹,也不比你们哪个差!养崽一胎养俩个,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可你们就是谁也看不上我,可可你挨千刀的不肏我,满世界的人也睢不起我!告诉你们,我央央除了样子丑,样样都比你们狗日的强!我也是落在邓小平手里,若是在毛主席手下,我不夺了你们的权才怪——"原来是那丑女人在说梦话!
我看着她骂一阵又磨一阵牙的样子,觉得她好可怕!
没料,她突然间便又一抽一抽地梦哭起来:"我苦呀——我脸丑麻匹不丑啊,就那么不把我做女人了么?就比那死瞎子和免宝都比不得了么?你要是去肏一个美女人也算了,你可是去肏男人呀!这让我怎么想得通呀——"这梦哭虽然断断续续,但却一句句全让我听清楚了!
她的哭让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突然觉得她是那么可怜!她确实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可谁把她弄得这样狠心了呢?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怎么会把她变得如此恶了呢?我想她要是不生在那样一个时代,那样一个家庭,她也不会如此的骄狂那样的任性吧!是两代支书的家宠了她,是贫下中农的根娇了她,更是那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扭曲了她!是那样的时代和环境才养成了她那样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偏偏她又是那样地逼死了她的老支书奶奶和支书父亲,自毁了让她的个性无限张狂的家!这便把她一下子从天堂跌落进地狱,变得一无所有!而她偏偏又生就那样一副极丑的面孔,更加上她那样一个被扭曲得任你九天仙女也会变成母夜叉的个性,她就只能是一个千人恼万人嫌的女人了!我想,如果她不是一个那样【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凶狠那样粗痞总把人逼得无路可走的女人,而是一个有几分温柔有几分让人同情的女人,我也不至于是那样的一见她就心生厌恶地永远挺不起吧?
听了她刚在的梦哭,再这样一想,我突然感到她其实也有些跟我一样,跟瞎哥一样,是一个时代的牺牲品,也许,真还不是她的错?
再左右看看我的一对儿女,我忽然有几分感谢她!无论怎么说,是她给我生了一双儿女,甚至,她还把我送回了我永不再回的小妹和远在北京的罗罗!想到这里,我由不得伸出一只手,第一次主动的抚摸了她那张丑陋无比的脸,想为她擦去梦哭时淌下的泪水!
她从来只是干嚎着吓人的,我还从未看见过她的泪水。
我一擦,她猛地便惊醒了!张一双惊恐不解的眼睛,说:"你要干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便说:"哼!想害我是吗?我晓得,刚养了崽,那是千万肏不得的——肏了我要得月痨死的!你一辈子没摸过我,这时候摸我干什么?"天!我刚萌生的一点爱怜又被她的话压回了心底!便说:"你怎么总把我往坏处想啊!我哪里想过那种事?再说了,我也是懂科学的呢,怎么会在这种时刻想那种事啊?"我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赶紧洗刷自己。
谁知她一下子更恨了,便说:"啊,你在我面前想了那种事很丑是吧?想搞我这丑女人丢你的脸是吧?——"我做不得声。
在她面前,我是怎么说都讨不到好的。
幸好这时我的女儿哭了,一哭就惊天动地!听她这样哭了一天半夜,我已经习惯了,我甚至有些感谢我女儿这时候哭,她一哭,儿子也睁开了眼,把小嘴朝一边歪着一吸一吮。她们提醒了我已经是个父亲,她们告诉我不要再那么恨那个丑女人!再怎么说,她也给了我一对儿女!为了我儿女,我也要对那丑女人好一些!她们还告诉我,她们饿了,要吃了!
这时的丑女是还没有奶的。不过,我想让她抱了儿女吸她的奶子,那样会让她早发奶,也让我的儿女好亲亲她们的母亲!
这我在书上看到过。
五花嫂也告诉过我。
可那丑女人不让。她说:"我还没有奶,吵我什么?我还没睡够哩,就吵死吵魂呀!这个丑女子,长大又不是个好麻匹,跟我一样又凶又恶,又是个没人要的女人哩——"我听那丑女人这样骂我刚刚出生的女儿,真不知怎么说她。怕她要把我的女儿继续骂下去,便赶紧跳下床,去拿那块黑布,并拿来了开水和糖。我从五花嫂给我儿女绞嘴巴得到了启示,那样可以让我饿急的儿女止止饥渴!因为我想我是不敢用别的办法喂我的儿女的!我还想到,明天给我那丑女人蒸鸡时,我要多放点水,蒸点好汤出来,用那汤当奶,喂我的儿女……
天刚亮,五花嫂就来了。
还拿来一只已经杀好剖好连肠子都搓得干干净净的农家人认为最补的乌皮母鸡。
我很感动,我不认为这只是为求我去救免宝哥,而是她有这样一颗仁慈的心。
这心让我好羞愧。
单为五花嫂这颗金子般善良的心,我也要下死决心救出免宝!
不然,我还算什么男人!
于是我对我那丑婆娘说:"哎呀,央央,你看五花嫂,这么早就把鸡杀来了啊。有她在这儿招呼你和儿女,我就可以放心的去为你捡中草药了——"我那丑女人嘴巴一扁说:"这我可担当不起啊!我不想吃她那鸡,要吃也是吃我男人的。嫁汉吃饭,养崽吃鸡,谁拿来我也只领我麻匹的情。我要不是给他生一对双胞胎,我会有鸡吃?想死!不过,你五花就是想拿鸡来买我的好,也买不着。你男人那事已成铁案了,市委书记亲自要杀的人,别人也救不了,除非要他书记刘小东改口!可他会改口吗?他那样出生入死出来的人,死个把人他不会当一回事。何况他是铁面包公,杀个流氓小菜一碟!他不改口,公安局敢改?我还不知道你昨晚在外面又是在求我男人去为你男人抵罪?去了也没用,不信你让我男人去,弄不好两个人都毙了!——"啊?!——她的话把五花嫂和我都震住了!
我不是怕死,而是怕她说的话!要是市委书记刘小东真是这样一个人,那免宝哥岂不是死定了?
五花嫂早被她的话吓得软软地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我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可可,那——你就莫去了,弄得不好,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啊——"说完,她就拿眼睛盯定我那一双儿女!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怕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那一双儿女也会不久人世!
我的心猛地一沉,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阵阵发抖!
但越是这样,我倒越是要赶紧去了!两人通,总比他鸡我的罪轻!我也知道,我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是只坐几年牢,我的儿女就真会生命不保!但——我能因此就让免宝哥只有死路一条吗?
不——我扑上去,一把搂起我一双儿女,紧紧地贴在我的双颊!接着,我又把她们并排抱在我胸前,紧紧地盯着我的两个儿女,想把他们的每一根汗毛都记下来!没料我那一生下地就没哭的儿子,此刻居然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我的手一抖,差点让我的儿子掉在地上!儿子,我的儿子!难道,你知道你这是要和你的爸生离死别了么?儿子啊,你可要等你爸回来!你的命可要贱一些,就是吃草喝尿,你也要活着等你的爸,好么?我的儿子啊——说到这里,我禁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
五花嫂再也禁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竟是只见她泪水哗哗,却没有半点声音地浑身抽搐着!
猛地,我一头磕在她面前,说:"嫂子,莫哭!我会去舍命救免宝哥的!我不会让他像瞎哥一样的挨枪毙!我只是拜托你了,无论我此一去生生死死,你都要把我这一对儿女养活了!只要他们不死就行,廋点胖点没关系!我还有两个弟弟,他们以后会报答你的!只是现在不要告诉罗罗。他现在正在念书,可不能拖累他荒废了学业!嫂,你答应我好么?!——五花嫂见我这样说,也一头磕在我面前,流着泪拚命地点头!
我决然地把一双儿女交到五花嫂手里,抺一把眼泪,拔腿跑下了坟山……
没料到我跑到公安局,话还没说完,接待我的人就说:"神经病!你还说什么和他是通?告诉我,他是不是通过什么渠道威协了你?——"我一听赶紧说:"没没!没有!是我自己自愿的!我们真是两人愿意的——"那个公安歪着脑壳看我半天……厉声说:"快滚!真是疯了!我可以告诉你,他真是个死罪!你还想来做伪证么?我们公安局已根据市委刘书记的指示认真取过证了!有你老婆的揭发信,有全体在场村民的证言,有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出具的证词,铁证了!你要是想做伪证,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罪行,相反,他还要罪加一等!你呢,也要定一个伪证罪——嗨!跟一个神经病说这么多干什么?走吧,你也可怜,我也就不铐你了——"说着,把我连推带掇地轰出来了!
我走到大街上,像一个被掐了头的苍蝇,竟不知到哪儿去!有时,甚至好长时间不知道我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到街上来!
一辆车在我的后面死命的叫喇叭,我心里还在想,是谁这么不要命呢?
结果那司杨停了车,跑到我面前:"狗日的!不要命了是吧?想死也不要让我来撞呀!有种的,等下趟车来了,往车上碰——"我才知道那台车催的是我!
我赶紧跳到路边。
我完全陷入了几年前寻找瞎哥的那种无望里!
正在我走投无路时,突然有个人喊我:"是可可吗?"我一惊,是谁?
我看着他。
他笑着说:"认不出来了?我正要找你哩!知道么?你的那篇《瞎哥和月亮》获奖了!省里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次创作评奖,居然把你的处女作评上了!说是一部很好的伤痕文学的代表作,正要我通知你去领奖呢——"我听了,像是不懂!
我的心没在那上面!
倒是把这个喊我的人认出来了!他就是省里下放来再也没走,为了一个山妹子而在我们市安了家的李东旭老师!是他让我发表了我人生的第一篇处女作《瞎哥和月亮》!
他见我这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现在没问题了么?听说你被抓进了拘留所?还是为了和瞎哥一样的问题?"他这一问,我像是突然间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在偌大的青天市,我总算找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他现在是市文化馆的馆长,在青天市,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了!我也就只认识他这么一个人。紧紧张张提心吊胆间,竟连他也给忘了!免宝哥现在看来只有一个人可以断他的生死,那就是市委书记刘小东。我想过直接去找他,可门卫根本就不让我进去!门卫问我找谁?我说,找市委书记刘小东。他便要我的介绍信,我哪里拿得出?他又问我找书记什么事?可我能对他说什么事吗?于是门卫便把我做贼防了!说再要不走,就打电话给公安局了!现在我说起公安局都是怕的,哪敢再呆在那儿?
便呆呆地转到现在!
现在总算碰上了一个可算是认得的街上人,而且是一个省里下放来的作家,青天市文化馆的馆长。或许,他能帮我见到刘小东书记?
想到这里,我一双脚不由想跪下去!
李东旭老师大概看到了我这个动作,便赶紧说:"可可!有什么话到我家跟我好好说——"说着,拉了我就跟他走!
便到了青天市文化馆李老师的家。